也不知是被李文诚的诚恳所打动,还是被林一之前说的严重性给吓到了,老刘最终同意了手术。
旋即,林一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立刻进入状态。
“陈伯,去拿一壶最烈的蒸馏酒来,越烈越好!”
“苏大哥,把所有可用的剪刀、刀具都找来!”
“雯姐,烧一锅开水,把所有器具煮沸十五分钟以上,再用酒泡一遍!”
“李兄,你来把能使人麻醉的药物调配出来。”
一连串命令下达得干脆利落,几人竟不自觉地被他牵引着节奏,忙而不乱地开始行动。
林一边调配流程,边用肥皂仔细洗手,又用热水反复冲洗每一寸指缝和甲缝。
他知道,虽然这些清洁手段远不及现代医院的标准,但在这个时代,这已是极限了。
他甚至撕下一条布巾,裹在口鼻处当作简易口罩,又嘱咐李文诚、鄢雯等人一并照做。
鄢雯则把煮过的工具又用蒸馏酒泡了一遍,用白布擦干净摆放好。
片刻后,一切准备就绪。
老刘已经喝下了掺入麻醉药材的烈酒,此刻脸颊潮红、呼吸加快、眼神涣散,像喝醉酒的人一般躺在桌上瘫软无力。
“他还能感受到疼痛吗?”鄢雯担心地问。
李文诚探了探脉,又掰了掰老刘的指节,试探性地掐了一下他的小臂。
“反应迟钝,呼吸平稳,可以开始。”
林一点燃周围的蜡烛,为室内提供尽可能明亮的光线。
门窗已封,空气微闷,蜡烛将简易的手术台映出斑驳光影。
李文诚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老刘暴露在空气中的左下腹。
他的指尖已被泡得发白,但动作依旧稳健。
“我准备好了。”他说。
林一点头:“你来动手,我负责协助。”
众人这时屏住呼吸,李文诚深呼吸,然后长长的吐出,平复好心态便开始下刀。
利刃划破皮肤,鲜血流了出来。
李文诚观察了一下老刘,发现老刘还是那副醉酒的样子,丝毫不觉疼痛。
林一立即拿纱布按压止血,同时盯着老刘的面色与脉搏。
他虽昏迷,但稍有闪失就会致命。
“继续,切开皮下脂肪,避开血管。”林一在旁低声指导。
李文诚咬牙,刀锋转动,露出脂肪层。
他尽量沿着解剖层次下刀,皮下组织、肌肉、筋膜依次分离。
随着最后一层腹膜被缓缓剥离,温热的腹腔气体瞬间涌出,一股腥甜味弥漫开来。
“蜡烛移近些!”李文诚低声道。
林一将一只烛台凑近,只见腹腔深处,一截约七八厘米的灰红色小管静静躺在那里。
末端呈现紫黑、鼓胀状,仿佛随时会破裂。
“找到了!”李文诚眼神一亮。
他小心地将肠道推开,露出阑尾所在的盲肠部位。
鄢雯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陈伯也稍稍后退了一步,想来这应该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见人的肠子,有点害怕也实属正常。
李文诚放下手中的小刀,伸手拿起剪刀正要动手,却被林一抬手制止了。
“不能直接剪,阑尾与肠道是连通的,直接剪开的话,肠道里的东西会流出来,污染腹腔的。”
“那该怎么做?”李文诚小声询问。
“先结扎,必须两道以上,一在根部,一在断端。”
林一边说边拿出早已煮过、酒泡过的丝线。
李文诚小心地将阑尾根部绑成死结,又在阑尾距根部约一指处再次打结。
确认没有松动后,他才缓缓举起消毒剪刀。
“剪吧。”林一点头。
“咔哧。”
一刀下去,阑尾彻底被剪下。根部微微渗出一点黏液,被林一迅速以纱布吸净。
“伤口用蒸馏酒擦一遍,以减少感染。”林一继续补充。
接着是腹腔清创。
李文诚用干净布片,一点点吸净腹腔中的积液和血丝,过程中极其小心。
待腔内清洁完毕,林一看了老刘一眼,他的面色仍平稳,脉搏虽弱但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可以缝合了。”
最后,他们开始按照现代手术原则,从内到外分层缝合。
将腹膜、筋膜、肌肉、皮肤依次缝合好。
整个过程耗时近两个时辰,所有人的精神都绷到了极致。
最后一针落下,线打结,皮肤缝合整齐。
林一手一松,整个人几乎瘫倒在椅上。
“呼……”
李文诚浑身是汗,手指甚至在微微抽搐,脸色苍白如纸。
他回头看了林一一眼,眼中不再是疑惑与恐惧。
而是掺杂着敬意、震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
“成了。”他声音哑哑地说。
林一不语,只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轻轻地点了点头。
鄢雯捧着热水盆走来,动作温柔地为林一擦拭手指与额头。
陈伯和苏大哥站在一旁,久久没有说话,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撼。
“一个……根本不懂医的人,竟能主导这种手术……”陈伯喃喃自语。
“这不是救了一条命,是……开了荒国医学的新门。”苏大哥感慨。
林一坐在椅子上,望着老刘平稳的呼吸声,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屋内弥漫着药香与汗水混杂的气味,还有那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腥味。
蜡烛的火焰在空气流动中跳动着,照亮了李文诚脸上的疲惫和一种莫名的失落。
林一一边用清水擦着手,一边看向他。
这本应是值得庆贺的时刻。
毕竟这应该是荒国历史上第一例成功的阑尾切除手术,是医术上的伟大突破,是可以写进史书的奇迹!
可李文诚的表情却没有半分激动,反而低着头,整个人像沉在悲伤之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地板发呆,脸上仿佛写满了悔意与压抑。
林一皱了皱眉,走到他身边,弯腰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李兄,你……怎么了?”
李文诚接过布,擦了擦沾着血迹的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哑涩。
“林兄,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个……死于手术失败的病人吗?”
林一点点头:“你说,是你父亲亲自操刀……结果仍没能救回来。”
李文诚苦笑了一下,眼神黯然如灰:“其实,那个人……是我娘。”(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