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卷起血腥与尘土，却吹不散烈火部落众人心头的寒意。
众人靠着残破的寨墙，看着黑牙部落那群人影，连拖带拽地消失在林子深处。
像一群得了赏的野狗，叼着腐肉，仓皇逃窜。
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便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那是对秦昊神鬼莫测手段的，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之前，她们敬他为引来神风的神子。
此刻，她们才隐约窥见，神明真正的威严，并非恩赐，而是审判。
祝融焱拄着刀，走到秦昊身前。
她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却已无法笼罩住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男人。
她想问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秦昊没有看她，他的目光投向那些被族人收敛起来的，在兽潮中战死的勇士遗体。
夜色寂寥，亡魂无言。
他走到坑前，沉默地看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那件干净的兽皮外衣脱下，盖在了一具最年轻的战死者身上。
然后他看向祝融焱，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听清了：“把她们的武器，陪葬。把她们的名字，刻在石上。让后人知道，今天的刀，是用谁的命换来的。”
没人欢呼，甚至没人说话。
只是那些原本因疲惫和悲伤而佝偻的脊梁，一根根，于沉默中，悄然挺直了。
她们看着秦昊的背影，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被烧成了琉璃。
她们仿佛看到，死亡不再是终结，而是一种可以被铭记的荣耀。
“勇者之墓！”不知是谁，用沙哑的嗓音跟着念了一遍。
“勇者之墓！”
声音汇聚，从零落到齐整，最终化作低沉的咆哮，震散了林间的阴霾。
祝融焱怔怔地看着秦昊的背影。
这个男人，不仅能呼风，还能为亡魂加冕。
她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内核正在这支部落里悄然铸就，一种名为荣耀的火焰，正在重塑所有人的魂灵。
奠基仪式之后，部落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伤者被集中救治，妇孺在秦昊的指导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伤口，分配着所剩无几的物资。
整个营地弥漫着草药味和一种压抑的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秦昊。
她们在等待探子的消息，也在观察这位神子的反应。
然而，秦昊平静得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所有的情感参数都被调校为零。
他仿佛早已预见了结局，此刻的等待，不过是程序运行中必经的读条。
这份镇定，无声地安抚了所有人的焦躁，也让那份敬畏，变得愈发深不可测。
黄昏时分，天际被染成一片诡异的血色。
派出的探子回来了，是连滚带爬地冲回营地。
她浑身发抖，嘴唇发紫，脸上满是泪痕与泥土，仿佛刚从地狱里逃出来。
“首……首领……神子……”她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黑……黑牙部落……完了……”
“说清楚！”祝融焱一把扶住她。
探子不说“地狱”，也不喊“魔鬼”。
她只是发着抖，低声说：“她们……在笑。首领，黑牙部落的人，一边七窍流血，一边在营地里跳舞，还在笑。”
听着探子语无伦次的描述，即使是最悍勇的战士，也不禁面露骇然，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是怎样一幅人间炼狱？
一片死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秦昊身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下意识地，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兽皮袖口，那上面还沾着一点干涸的，不知是谁的血迹。
片刻后，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映出来的，营地里跳动的火光。
然后，他转向祝融焱，下达了命令。
“焱，点齐部落所有还能一战的精锐。”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随我……去为勇者之墓，献上第一批祭品！”
……
当烈火部落的队伍抵达黑牙部落外围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无法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恶臭。
残存的黑牙族人，已不能称之为人。
她们或是在剧毒引发的幻觉中狂舞，对着空气挥舞兵器。
或是蜷缩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或是双目赤红，如同疯狗般相互撕咬攻击。
这里，已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祝融焱和阿力等人脸色发白，喉头耸动，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她们见惯了生死，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死亡方式。
秦昊驻足，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那双宛如深夜星空的眼眸里，倒映着眼前这片燃烧的地狱，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许久，他才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鼻翼，像是要确认并记住这股混杂着死亡与绝望的气味。
他转过身，面对身后那些神情复杂的精锐战士，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如同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
“放箭。”
祝融焱猛地抬头看他。
“不要留活口。”秦昊的视线越过她，落在那些仍在痛苦中挣扎的身影上，“她们选择了贪婪，便要承担其代价。”
他顿了顿，补充道：“所有沾染了血肉的肉食，一律不准碰，就地焚烧。其余能用的兵器、皮毛…所有物资，全部带走。动作快，天亮之前，我要这片土地上，再无黑牙之名。”
“是！”
祝融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所有的不忍与震撼，挥下了手臂。
箭矢破空，发出死神镰刀挥割般的密集尖啸，将所有的哀嚎与挣扎连根拔起，彻底埋葬。
秦昊没有再看一眼。
他转过身，迎着吹拂而来的夜风，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亡魂消散前的最后余温。
他座前，再无黑牙。
身后，皆为尘埃。（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