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怒涛喋血初试锋 寒夜凝眸惊旧痕

    “飞鱼号”如同被激怒的海兽,在狭窄、暗礁密布的“鬼见愁”航道中破浪疾驰!船首劈开灰绿色的浪涛,冰冷的水沫如同暴雨般砸在甲板上。主桅上,那面黑底血字的“昭明”旗在狂风中猎猎狂舞,仿佛燃烧的复仇之火!

    西南方的海平线上,一片令人心悸的帆影正急速放大!云崇王朝的水师!五艘体型庞大、船楼高耸的大型战船如同移动的堡垒,周围簇拥着二十余艘灵活的中型战船,组成一个杀气腾腾的雁形阵,直扑铁砧岛!船帆上狰狞的云崇图腾清晰可见,船首的撞角和弩炮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们的目标明确——彻底剿灭盘踞在铁砧岛的“叛匪”蒋啸霆,为孟获报仇雪耻!

    “将军!敌舰速度极快!数量占绝对优势!硬拼…恐无胜算!”赵海脸色凝重,声音被海风撕扯得有些变形。他深知沧浪水师战船的优劣,“飞鱼号”虽快,但面对五艘主力战船的齐射,绝难幸免。

    蒋啸霆矗立船头,玄色披风紧贴着他如标枪般挺直的身躯。他冰冷的眼神扫过前方狰狞的礁石群和气势汹汹的敌舰,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死寂的算计和刻骨的杀意。

    “慌什么?”蒋啸霆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穿透风浪,“孟获的藤甲军,数量不多吗?资溪城,不比这里更绝地?传令!”

    “一、所有船只,以‘飞鱼号’为首,紧跟我的旗语!利用礁石群做掩护,走‘之’字航道!绝不可与敌主力战船正面硬撼!”

    “二、目标:敌阵型侧翼和中型战船!集中神机弩和所有弓弩手火力,专打敌船帆索和操舵水手!不求击沉,但求瘫痪其行动!”

    “三、铁鹞子及所有擅接舷战者,准备火油罐、钩索!待敌船因混乱或触礁减速,立刻接舷跳帮!夺船!焚船!”

    “四、陈锋!你率两条修复的黑鲨快船,带部分敢死之士,绕至敌舰队后方,伺机骚扰其补给船或落单船只!制造混乱!”

    “五、李参军!岛上守军,依托高地工事,用缴获的床弩和弓箭,封锁近岸海域!绝不让一兵一卒轻易登陆!”

    命令如同冰冷的齿轮,瞬间咬合!昭明军的船队在蒋啸霆精准而狠辣的指挥下,如同几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一头扎进了犬牙交错的礁石迷宫!

    云崇水师统帅见蒋啸霆不逃反进,还钻进了礁石区,脸上露出轻蔑的狞笑:“哼!自寻死路!传令!前锋战船,冲进去!碾碎他们!其余战船,在外围封锁!用投石机和弩炮覆盖礁石区!把他们逼出来!”

    然而,他们低估了“鬼见愁”的险恶,更低估了蒋啸霆对这片海域(通过俘虏口供和赵海指点已迅速掌握)的了解和昭明军残部在绝境中爆发出的韧性!

    轰!轰!

    巨大的石块和粗壮的弩箭呼啸着砸入礁石群,溅起冲天水柱!但礁石成了最好的掩体,昭明军的船只在蒋啸霆精准的旗语指引下,灵活地在巨石的缝隙间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攻击。而云崇的几艘前锋战船,急于冒进,反而在复杂的航道中接连触礁搁浅,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破裂声!阵型瞬间出现混乱!

    “就是现在!左满舵!目标!右翼那艘中型战船!神机弩!放!”蒋啸霆眼中寒芒爆射!

    “飞鱼号”猛地一个急转,船身几乎贴着嶙峋的礁石划过!三支粗大的神机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贯入一艘中型云崇战船的侧舷!木屑纷飞,船体剧烈摇晃!同时,船上的弓弩手将密集的箭雨精准地抛向敌船的帆索和甲板!

    “啊!”“我的眼睛!”“帆!帆索断了!”

    那艘战船瞬间陷入混乱!船帆破损,操舵手死伤,船速骤降,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转!

    “接舷!夺船!”蒋啸霆厉喝!

    “铁鹞子”们早已按捺不住复仇的怒火!几条小船如同附骨之疽般迅速靠拢,钩索飞舞,牢牢钩住敌船船舷!身披重甲(部分临时用缴获皮甲替代)的昭明军精锐,在陈锋(临时指挥接舷战)的带领下,如同下山的猛虎,悍不畏死地跃上敌船!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狭窄的甲板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云崇水兵虽然训练有素,但何曾见过如此凶悍、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陆战精锐?甫一接触,便被杀得节节败退!

    混战中,一个瘦削却异常敏捷的身影引起了蒋啸霆的注意——正是那个“哑狼”少年(蒋朔风)!他没有穿甲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沾满污渍的粗布衣,手中紧握着一柄鱼叉!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野兽般的本能!他像一头真正的孤狼,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利用船上的障碍物闪避攻击,每一次出手都极其狠辣刁钻!鱼叉如同毒蛇吐信,专刺敌人咽喉、眼睛、下阴等要害!他沉默无声,眼神却凶狠如电,透着一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疯狂!几个试图围攻他的云崇水兵,竟被他悍不畏死、以伤换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接连被他刺倒!

    “好狠的小子!”就连见惯生死的陈锋也暗自心惊。这少年身上那股野性和狠劲,仿佛天生为战场而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艘在外围封锁的大型云崇战船,似乎被“飞鱼号”的灵活和己方战船的混乱激怒,竟不顾危险,强行调整方向,巨大的船艏如同攻城锤,朝着正在指挥接舷战的“飞鱼号”拦腰撞来!意图将其撞毁在礁石上!距离太近,速度太快,“飞鱼号”正处于接舷后的调整期,眼看避无可避!

    “将军小心!”赵海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船上的水手和士兵一片惊呼!蒋啸霆瞳孔骤缩,猛地回身!巨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死亡的危机瞬间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刚刚被昭明军夺下的那艘中型战船上猛地跃起!他借着船体摇晃的力道,竟不可思议地凌空跃过数丈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那艘大型云崇战船的侧舷边缘!正是蒋朔风(哑狼)!

    他像壁虎般死死扒住湿滑的船板,在云崇水兵惊愕的目光中,猛地将手中点燃的火油罐,狠狠砸进了敌船一处敞开的、用于操作投石机的侧舷窗口!

    轰!

    烈焰瞬间升腾!浓烟滚滚!船内操作投石机的士兵和堆放的杂物被点燃,发出凄厉的惨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内部的混乱,让这艘大型战船的撞击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滞和偏斜!

    轰隆——!!!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大型战船的船艏擦着“飞鱼号”的船尾狠狠撞过!剧烈的震动让“飞鱼号”上的人东倒西歪,船尾部分木屑纷飞,但万幸未被拦腰撞断!而那艘大型战船,则因为撞击角度不对和内部火势失控,船头狠狠撞上了前方一块巨大的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船体瞬间撕裂,海水疯狂涌入!

    “好!”蒋啸霆稳住身形,看着那艘迅速倾斜下沉的敌舰,又看向那个如同猿猴般从燃烧的敌船边缘跃回己方战船、身上还带着几处烧伤和刀痕的瘦削身影,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震惊和…一丝激赏!

    蒋朔风(哑狼)落地后一个翻滚卸力,半跪在甲板上,剧烈地喘息着。他抬起头,狼一般的目光穿过弥漫的硝烟和混乱的人群,与蒋啸霆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没有邀功,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完成了猎杀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干得好!”陈锋冲过去,一把将他拉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尽管少年痛得咧了咧嘴),“小子!有种!叫什么名字?”

    少年(蒋朔风)只是沉默地摇摇头,目光依旧落在蒋啸霆身上。

    蒋啸霆压下心头的震动,厉声下令:“敌旗舰已乱!全军压上!夺下那艘最大的战船!赵海!操舵!靠过去!”

    “飞鱼号”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再次扑向因旗舰(那艘撞礁的大型战船实为副旗舰)受创而陷入更大混乱的云崇舰队核心!昭明军士气大振!在蒋啸霆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如同猛虎下山,接连跳帮夺船!云崇水师彻底被打懵了,士气崩溃,纷纷掉头逃窜!一场看似必败的海战,竟在蒋啸霆的狠辣指挥和昭明军(包括意外爆发的蒋朔风)的决死奋战下,奇迹般地逆转!

    **夜幕降临,铁砧岛。**

    战斗的喧嚣渐渐平息。海面上漂浮着船只的残骸、破碎的木板和冰冷的尸体,在月光下泛着凄冷的光。几艘被夺下的云崇战船(包括一艘中型战船)伤痕累累地停泊在相对平静的海湾内,成了昭明军最大的战利品。岛上军民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看向蒋啸霆和那面“昭明”旗的目光,充满了狂热与敬畏。

    临时搭建的伤兵营内,哀嚎声不绝于耳。老军医带着助手和略懂医术的妇人,忙得脚不沾地。

    蒋啸霆亲自巡视伤兵营。他身上也添了几处新伤,但都被他简单包扎,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而坚毅的脸,最终停留在角落一个草席上。

    蒋朔风(哑狼)赤着上身,正由一个老妇人处理伤口。他身上纵横交错着不少旧伤痕,新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后背几处被火燎起的水泡,还有几处箭矢擦过的血痕。但他只是紧咬着牙,额头上布满冷汗,却一声不吭。当老妇人用烈酒清洗他左臂那道狰狞的伤口时,他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眼神却依旧凶狠,像一头受伤却不屈的狼。

    蒋啸霆的脚步停在了他面前。阴影笼罩下来。

    少年(蒋朔风)猛地抬起头,狼一般的眼神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迎上蒋啸霆深邃的目光。

    蒋啸霆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从老妇人手中接过沾满烈酒的布巾。老妇人识趣地退开。

    蒋啸霆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粝。他按住少年因为疼痛而绷紧的手臂,用布巾用力擦拭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少年身体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他死死盯着蒋啸霆,眼神中没有求饶,只有一股倔强的、不肯低头的野性。

    “疼,就喊出来。”蒋啸霆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少年(蒋朔风)只是死死咬着牙,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眼神更加执拗。

    蒋啸霆的目光,却落在了少年左侧锁骨下方——那道暗红色的、形似火焰的胎记上!在摇曳的火光下,那胎记的轮廓清晰无比!与他自己左肩胛骨下的那块,除了位置不同,形状、大小、甚至那种独特的暗红色泽,都几乎一模一样!

    轰!

    如同惊雷再次炸响!蒋啸霆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强行稳住心神,目光缓缓上移,落在少年紧抿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即使在剧痛中也依旧锐利如鹰狼的眼眸轮廓上…越看,那份熟悉感就越发强烈!那份属于蒋家血脉的刚毅和隐藏在深处的野性,仿佛跨越了时空,清晰地烙印在这个陌生的少年身上!

    老妇人拿来干净的布条准备包扎。蒋啸霆挥挥手,示意她先等等。他的手指,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轻轻拂过少年后背一处陈旧的、像是被鞭子抽打留下的长长疤痕,又拂过肩胛骨附近一个奇怪的、如同烙印般的圆形疤痕。

    少年的身体在蒋啸霆手指触碰时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警告般的低吼,眼神中充满了抗拒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他猛地想抽回手臂,却被蒋啸霆铁钳般的手死死按住!

    “别动!”蒋啸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却复杂得如同翻涌的深海。他死死盯着少年锁骨下的胎记,又看向少年那双充满敌意和困惑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你…左肩胛骨下面…是不是…也有一块这样的…红色的…像火一样的…印记?”

    少年(蒋朔风)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眼中的凶狠和敌意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蒋啸霆,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急促气音。他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捂住锁骨下的胎记,动作却显得无比慌乱。

    不需要言语!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蒋啸霆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冰封了太久的心湖,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狂喜、巨大的愧疚、失而复得的复杂情感,如同熔岩般冲击着他!他紧紧攥着手中的布巾,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问更多,关于漠北,关于那个牧羊女,关于这十几年他是如何活下来的…但看着少年眼中那尚未散去的戒备和深埋的痛苦,看着周围嘈杂的环境,他强行压下了所有冲动。

    他缓缓松开按住少年的手,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极其生涩的温和:

    “先…把伤口处理好。”他示意老妇人继续包扎,然后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依旧处于巨大震惊和混乱中的少年(蒋朔风),转身,大步离开了伤兵营。

    月光下,蒋啸霆的背影依旧挺拔如山,但细看之下,那步伐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箭簇,另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抚上了自己左肩胛骨下方——那里,一块与少年一模一样的火焰胎记,正在衣料下隐隐发烫。

    铁砧岛的夜,海风呜咽。一场惨烈的海战硝烟尚未散尽,另一场关乎血脉、过往与未来的风暴,已在蒋啸霆冰封的心底和那个沉默少年混乱的灵魂深处,悄然酝酿。蒋朔风,这个如同野狼般在苦难中挣扎求存的名字,终于真正地、带着血与火的烙印,撞入了昭明军的历史,也撞开了蒋啸霆那扇紧闭了十几年的心门。昭明之路,因这意外的血脉延续,平添了几分沉重,也注入了新的变数与力量。(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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