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军新邸。
至深夜,董承派人进入内城,寻故盟友取盟约,其盟友派人前去府邸打探,恰巧见到刘备的一名门客谋士在后门观望。
见来人古怪之后,上前叙话,一番交谈,确定乃是取盟约之人。
在外等候的谋士名叫简雍,字宪和,才学广博牙尖嘴利,且好逗趣为言,见到来人后笑道:“怎么会是太尉府的人来?我一直以为,太尉乃是刚直不阿的人物,就像扁担一样直。”
走了两步他一拍脑门:“哦对,扁担受压了就会弯。”
“啧。”
身后那门客听完嘴角猛抽了一下,但是又不敢回嘴,东西还在人家手中呢。
这左将军刘备也是会明哲保身,这同盟书上明明还有你家主公的名字,难道就不担心吗?这时候还能说得出如此风凉话!
“先生,那盟约你可看到是何物?”
“这倒是不知晓,不过我家主公告知,交托回董承手中之后,望他好自斟酌。若非是提前有人来告知,现在这些密室里的东西早已烧了。”
“多谢!”
简雍取了盒子给他,伸手在盒上拍打,道:“诸位取走这些之后,还请迅速远离许都。”
“为什么?”
那人迷惑不解,以为是临时有什么嘱托给他。
简雍失笑咧嘴道:“我怕血溅到左将军府。”
“你!”
他娘的,这话真欺负人。
你这么说话,你主平日难道不会和你动手吗?!
……
杨彪得了同盟盟书,拿到手之后,在家中直接准备焚烧。
门外忽然闯入一名关系密切的门客,近前来拉住了他的手,躬身道:“太尉,切莫烧毁。”
“为何?此物如今乃是大患!若是放在府中,指不定哪一日就被校事发现了!”
“不可不可,千万不可烧毁,此盟书恐怕不是秘密,董承行事不周,早就被人发觉,想来校事是知道盟书存在的。”
“言之有理。”
杨彪微微点头,思索片刻后,叹道:“这么说来,将它交给董承,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
他知道董承那人的性子,心胸狭窄,不能承事,特别是这等受气之事,只怕是会越想越气,若是将盟书给了他,不知道会借此做多少事情。
毕竟,这也是威胁呀。
这时候,门客还没说话,门外又闯入一人,杨彪当即怒起:“门外宿卫不在吗?!”
我家里是没人看护院落吗?!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闯!?
我真该好好教训一下你们了!毫无礼度的东西!
再一看,哦,是自己的儿子,那就还是有礼度的,只是情急之下忘却而已。
“德祖,何故如此慌张?”
“父亲,我在外听了许久,你这盟书是什么?!”
来人乃是杨彪之子杨修,少有盛名,乃为天才。
当然,大汉最不缺的就是少年天才,数起来能录一本书,最终能走得高位的也是寥寥无几,但这自小积攒的名声,亦是世家门阀给予的特权。
杨修一袭青衣,袍服飘飞,双眉飞扬颇有书生意气,年轻气盛志得意满,有一股锋芒尽露在外之感,他进前一逼问,杨彪就觉得心里发虚。
“盟书,盟书就是……些许约定而已。”
“是不是矫诏!?”杨修直接切中根本,直接发问,让杨彪顿时愕然。
这一个表情,杨修就看懂了,“烧不得!立刻交还给董承!且与之划清界线,再去外将荀令君请回主持大局!将此事暗中告知校事府!”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杨彪连连摆手,道:“若是如此,为父的名节可就毁了。”
“怎么会毁?!”杨修皱着眉头,情急之下顾不得父子之礼,攥着父亲的手分析道:“董承为贼,父亲私藏盟书为助贼,划清界限则为清正忠汉,父亲站在陛下那一边就好,怎会损伤名节!”
“可这诏书……”杨彪指了指手中之物。
杨修一把抢过,不屑的道:“乃是矫诏耳,不信拿出之后,去问陛下!”
“陛下身陷囹圄,自然不敢承认。”
杨彪还行狡辩一二,在儿子面前不愿落了心底里存着的面子尊严。
杨修直接指着皇宫的方向:“他不知道多快活!这不比长安好?”
“祖宗礼制、告祭天地,任免诸多官员之事,调拨粮草赈灾,以揽大汉声威,这些权力全都在手中,如此还不可心中宽慰?!”
在长安,连开太仓救济百姓,都要三番五次的求李傕郭汜,身为天子的尊严都没有了,动辄要遭威胁。
现在曹丞相如何?
闲暇时就入宫深谈,偶有美食奇珍亦是送入宫中给陛下。
陛下亦是对丞相坦然放权,这两人的关系是装不出来的,他们早已经心中达成均衡态势了,亦是常言所说心照不宣也。
“人家君臣和谐,那董承跳出来干什么?”
杨修虽没有参与这些事,可是在家中亦是能听到不少消息,越听就越是生气。
他不像父亲那样,心里有愚忠固执,所以满眼看来董承才是那个反贼,是自己东归之后权势没有达到想象中那样,功绩也无百姓歌颂,心生不满。
他董承肯定还觉得,是曹丞相抢走了他的人生!
真是目光短浅的鼠辈,杨修心中愤懑不平,更恨董承将他们杨氏也拉下水。
杨彪听了愣住半晌,觉得儿子这些话说得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董承以矫诏行事,蓄意拉拢结党,从本质上来说,他是想斗倒曹操。
天子并未授意,况且眼下这种情况,天子怎么会授意董承去做这种事?
“父亲,这许都内,就算是儒法相争,不过是你们与曹丞相之间的事,他董承算得了什么?如今党争失利,曹丞相不会失去仁义而杀得流血漂橹。”
“如此正好,将董承推出去承担此责不就行了?!”
“这就是他的命。”
两派学说没有谁会彻底弄死谁,汉武帝当年的独尊儒术,也只是罢黜百家,不是灭尽百家。
董承以儒法挑动陈纪、杨彪等人,以忠汉矫诏假意同盟四方,背后一定有袁绍等人的影子。
杨彪思索了片刻,深深点头,同时也已就位儿子的这一番话逐渐镇定了下来。
不错,将董承推出去便是。
“德祖,你当真有见识。”
杨彪由衷的夸赞道。
少年盛名,潜心求学至今,才情横溢而眼光独特,得此子亦算有所期盼。
“德祖,依你之见,而今许都兴法度还是儒礼为好呢?”
杨修轻哼一笑,腰板挺直,道:“当然是儒法并济,外以儒礼引定风气、内以重典衡定法度,如此才能做到治下皆井然有序、恭谦有礼。”
“啧。”
杨彪的双肩一下子就颓然垂垮,所有的好心情瞬间全毁了,这他娘是许泽的主张。
你崇敬谁不好,崇敬许子泓!你还不如直接猛吹曹丞相呢,好歹高一辈啊。
那许子泓说好听是外儒内法,实际上从种种迹象看来,那小子分明是在外装农耕贤者、哲思智者,在家里就是放浪形骸。
分明就是反差!!
不过好在也没有道貌岸然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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