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了女真队伍。
林川终于抽出时间,去了趟边城大营。
一路风尘仆仆。
等到了大营帐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掀帘而入。
谁也没想到。
这一次,他在陈远山的帐中待了许久。
久到帐外站岗的亲兵都换了两拨。
直到日落西山,帐帘才被掀开。
林川低着头走出来,谁都能看出他的神色不对。
他眼睛红得厉害,也不知是喜是悲。
他甚至都没看周围的人,翻身上马,扬鞭就离开。
守在帐外的庞大彪,心里有些发怔。
他还从没见过林川这副模样。
这小子向来是天塌下来都能笑着应对的性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被将军狠狠训斥了?
他犹豫了半天,脚底板在地上蹭了又蹭,终究还是鼓起勇气,掀开了帐帘。
“将军!”
一进帐中,庞大彪抱拳行礼。
帐内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油灯。
豆大的火苗在风里轻轻摇晃。
陈远山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挂着的羊皮地图前。
听到庞大彪的声音,他没有回头。
甚至连肩膀都没动一下。
“……将军?”
庞大彪心里更慌了,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陈远山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疲惫。
庞大彪这一看,心头“咯噔”一下。
将军的眼眶,竟然也是红的!
那不是发怒的赤红,而是像熬了几个通宵,又像是强忍着什么汹涌的情绪。
“彪子……”
陈远山缓缓开口。
“哎!”
庞大彪赶紧低头应道。
他太清楚了,将军只有在要说某些话的时候,才会这么叫他。
陈远山沉默许久。
“你觉得……林川这人怎么样?”
“……啊?”
庞大彪愣了一下,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他挠了挠头,仔细想了想,才老实回答:“属下觉得,林兄弟……是个将才。脑子活,有胆识,做事也靠谱……”
“将才?”
陈远山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太小了,不够。”
“……太、太小?”
庞大彪心中一个激灵,吓得不敢再往下说了。
他看不透将军此刻的心思,只能把话咽了回去,垂着手站在一旁。
陈远山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若只是个将才,又哪会有这么大的胆……”
“这么大的胆?”
庞大彪彻底懵了,忍不住抬头看了陈远山一眼,“将军,林兄弟……他做什么了?莫非……犯了什么大错?”
陈远山张了张嘴,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怎么说呢?
他怎么跟庞大彪说,林川就那么站在他面前,脸上没有丝毫平日的嬉笑,然后,那小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平安佩,玉质不算顶尖,边角甚至还有些磨损,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林川就那样握着那枚平安佩,对他说:“将军,属下……想救陈家老小,从王府脱身……”
那一刻,他陈远山整个人都傻了,懵了。
血液冲到了头顶。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话在嗡嗡作响。
这个臭小子!
他竟然没有跟自己商量过一句,就敢瞒着所有人,自己跑去查陈家老小的下落!
他以为那是哪里?
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
是连他自己都只能在夜里偷偷想,连提都不敢提的禁地!
可林川不但查到了!
还见到了人,还跟他们说了话!
甚至把母亲戴了这么多年的平安佩都带了出来!
那玉佩上,似乎还残留着母亲的体温……
救陈家老小,从王府脱身?
这句话,他在心里憋了多少年?
从当年全家离开大狱,到在边城扎根……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他心中有无数次这种念头,可是,说不出口。
谁能想到,林川说了。
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小子,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小子,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愿望。
可那是王府啊……
权倾朝野,势力盘根错节,连皇帝都要让三分的镇北王府,怎么救?
他不是没有动过念头,可根本没有办法。
西陇卫攻不进太州城,也打不开镇北王府。
他根本没有办法,将全家老小平安救出。
可林川说,他有办法。
他看着林川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这个臭小子,就那样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将军,我有办法。”
“他有办法……”
“他说他有办法……”
陈远山口中喃喃自语。
庞大彪站在一旁,看着将军发红的眼眶,听着他含糊不清的低语,心里虽然还是一片茫然,却隐隐感觉到,有些事情,似乎不一样了。
……
林川的心里,确实装着一个能让陈家人逃出生天的法子。
那不是安慰陈将军时随口编造的空话,而是在他脑中盘桓了许久,连每个细微环节都反复推演过的方案。
只是这方案从头到尾都浸透着凶险。
可一旦成功,整个过程将神不知鬼不觉。
甚至镇北王要过许久才会知道陈家人已经不在王府。
救人的时机是重中之重。
即便是到了随时能救出来的节点,也要等待更合适的时机。
毕竟,救人只是第一步,救人之后,如何安顿好,才是最关键的。
在那之前,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必须悄然就绪,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这个准备工作,至少需要几个月。
其中他有太多事要做,而至少有两件,必须要做。
一是拿到万夫长的人头。
二是促成青州卫的建立。
这两步棋,严格来说是一步。
毕竟拿到人头,镇北王就会赏他青州卫。
他一点不担心王爷会食言。
毕竟,一旦他用人头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那么,王爷就会将他摆上棋盘,用他来制衡陈将军。
所以,这个青州卫,王爷非但不会食言,反而会重赏。
至少要足够抗衡西陇卫才行。
这步棋至关重要。
它几乎是整个计划的根基,是确保陈家老小获救后能真正安稳活下去的前提。
没有这步棋,就算他能把人从王府里完好无损地接出来,最终也逃不过王府的追查。
到那时,只会是更惨烈的结局。
这两步与救人的动作本身毫无关联,却直接决定了救人的意义。
他要的不是一时的逃脱,而是长久的安宁。
救人的法子,说穿了其实算不上多精妙,甚至可以说有些蠢笨。
而正是这种蠢笨,让它拥有了出其不意的可能。
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用这样原始而费力的方式,去对抗守卫森严的王府。
这灵感来自他前世看过的一部老电影。
故事里,一个囚徒用勺子挖了十几年隧道,最终逃出生天。
当时只当是艺术加工的情节,此刻却成了他眼中最可行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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