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姬走到窗边,目光落在河面上。
几艘画舫正缓缓驶过,隐约能听见丝竹声飘过来。
她转过身,见柳元元还蹙着眉,便忍不住笑起来。
“你这丫头,记性倒好。当初在铁林谷,是谁天天吵着说要去盛州当掌柜,穿绫罗绸缎、戴金钗银簪?现在当了掌柜,赚了些银子,就闹着要回去……怎么,柳掌柜现在不想赚大钱了,想回铁林谷给将军做妾,天天守着奶茶炉子?”
“姐姐!”柳元元的脸瞬间红透,把狐裘往身上裹了裹,“我哪有!我就是觉得……盛州现在不太对劲,官船查得严,连带着咱们商队的货都慢了,万一真出点事,咱们两个女子,怎么应付得来?”
“谁说就咱们两个女子?”
苏妲姬笑道,“将军给咱们留了几十个护卫,又不是外人。”
“那又不一样!”
柳元元嘟嘴道,“铁林谷多好啊,冬天能烤着炭炉喝奶茶,还能和几个夫人一起打麻将,哪像在这儿,天天要对着那么多夫人小姐,说话都得提着心。”
苏妲姬坐在软榻旁的小凳上,将她搂在怀中:“我知道你念着铁林谷,可咱们现在走了,汀兰阁怎么办?将军砸了这么多银子,买下这栋小楼,可不是只让咱们卖香卖炭的。你忘了他当初说的?这阁子是织网的线,现在网刚织了个雏形,若是咱们走了,之前的功夫不都白费了?”
柳元元咬了咬唇,没说话。
暖阁里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说:“我没忘……姐姐,我也知道,你故意把将军写的诗传出去,想给将军博个好名声,可铁林谷离这里几千里,你为将军做这么多,万一真有事,将军也赶不过来……”
“傻丫头。”
苏妲姬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柳元元的头。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柳元元猛地一怔,靠在苏妲姬怀里的身子顿住了。
这句诗她熟悉了。
将军送的那本诗词册子,被姐姐宝贝似的藏在枕下,书页边缘早就被两人翻得卷了边。
刚来盛州的那些日子,两人一起诵读,一起谱曲编舞。
到后来,册子里的每一句诗,她们都能倒背如流。
可此刻再听见这句,柳元元的眼眶却瞬间红了。
原来那时将军写下这句,是他自己舍不得她们离开,却又说不出口.
所以借着诗句,告诉她们——
哪怕隔着几千里路……
青州的他、盛州的她们……
也始终共沐一片云雨,共看一轮明月……
从来没有真正分开过。
……
……
数千里之外。
寒风裹着雪沫子刮过荒原,枯草在雪地里露出半截枯黄的秆。
马蹄踩在地上发出脆响。
“阿嚏!阿嚏!”
林川坐在马背上,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大人这是受凉了?”
跟在身侧的二狗赶紧勒住马,“早说让您多穿件狐裘,您偏不,说什么‘视卒如爱子,故可以与之俱死’……”
“那还不是赖你?”
旁边的独眼龙粗着嗓子接话,“前儿你娶阿依,摆喜酒闹到半夜,大人为了给你守营帐,在雪地里站了好几夜。别说是受凉,没冻着骨头就不错了!”
“去去去!你少胡说!”
二狗脸一热,耳根都红了,“大人的营帐隔着我那新帐几十步远,守夜也是和弟兄们一起放哨,怎么就赖我了?再说,阿依给大人缝了双羊毛袜,你不也穿了一双嘛!现在还好意思开我玩笑?”
“你让弟妹给我介绍个媳妇儿,我就不逗你了!”
“还用你说?我早跟阿依说了。”
“真的?”
“嗯呢。”
“哎呀我的好兄弟!”
“滚滚滚滚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逗得旁边几个亲兵都低笑起来。
林川听着这熟悉的拌嘴声,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前几日二狗娶亲,驼城部热闹了好几天,全营将士都跟着沾了喜气。
当初二狗替他应付那两位舞姬,亲卫营如今可是人尽皆知。眼下娶了阿依,营里一大帮没成家的小子,都天天盼着能找个贴心人。
等这次拿下灵州,就得好好合计一下跟羌人的和亲大计。
若是能让更多将士与羌部女子结缘,不仅能稳住军心,还能让汉人与羌人真正融在一起。
这可比单纯靠兵力威慑和利益捆绑,要更牢靠许多。
寒风渐渐弱了些。
荒原上的暮色沉得快,铅灰色的云压着远处的群山。
二狗勒住马,抬手遮在额前望了望:“大人,按脚程算,还有三十里到灵州城脚了。天快黑了,咱们要不要先找块背风的洼地扎营?”
林川摇摇头:“不用找洼地,到灵州城外二里处扎营,让城上的人能看到咱们。”
“哎!”
二狗赶紧应下,刚要转身吩咐亲兵,又被林川叫住。
“信已经送到了吗?”
“老虎他们还没回来,不过算算时间,应该到了。”
二狗回应道,“咱们晌午过了青狼口就派了快马,未时就能到灵州。”
周虎去送的,是林川写的一封劝降信。
信里只写了“若开城归降,可保无恙;若负隅顽抗,火器破城”。
程近知可是亲眼见识过火器的厉害,可这人素来油滑,谁知道他看完信会是什么反应?
林川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道:“你也别琢磨了。程近知要是识相,自然会开城;要是不识相,咱们也正好让灵州的人看看,火器到底能有多厉害。”
二狗点点头,明白了大人的用意。
这哪里是劝降,分明是要摆足架势,用威慑敲碎程近知的底气。
他赶紧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告诉弟兄们,今晚多煮些羊肉汤,明日说不定就能进城吃热饭了!”
风声里,传来弟兄们响亮的应和声。
……
灵州城,府衙内。
程近知攥着那封劝降信,脸色铁青。
“大人,这林川也太狂妄了!”
“咱们灵州城又不是纸捏的,城墙又高又厚,他凭什么断定咱们会降?”
“就是!好歹也跟他们干一场!”
堂下众将纷纷吵嚷着。
“干一场?”
程近知把信往案上一摔,“拿什么干?他手里有火器!你怎么挡?!!”
这话让周围瞬间静了下来。
既然连程将军都不想打,那他们还说什么?
打不能打,援兵更是求不来。
灵州周边的州府要么兵力薄弱,要么跟程近知素来不和。
程近知烦躁地踱了两步,目光落在墙上的城防图上。
原本以为守着边远的孤城,能当几年土皇帝。
谁能想到,镰刀军会兵临城下,连谈判的余地都不给,只给了“归降”和“破城”两个选择。
要怪,也只能怪当初太贪心了……
“大人,要不咱们先假意归降?”
一名参军开口,“等林川进城,咱们再找机会……”
“假意归降?”程近知目光一凛。(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