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明一刀劈空,旧力已竭,新力未生!那崩来的槊锋如同攻城巨锤,跟宇文瑅纪交手许久,他都忘了宇文瑅纪手中的是槊,而不是枪!
宇文瑅纪的一击,速度与力量达到了他这个年龄的极致!孟若明凭借无数年来生死搏杀的本能,强行扭身,将厚背大刀的刀面仓库横在身侧!
“咚——!”一声沉闷得如同擂动巨鼓的声响炸开!槊锋蕴含的恐怖力量,如同山洪暴发,狠狠劈在刀面之上!
孟若明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传来,虎口剧震发麻,那柄跟随他半生、沉重无比的大砍刀竟差点脱手!脚下更是如同被巨象撞击,蹬蹬蹬向后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演武场地面留下一个清晰的脚步!
第三步时,身形已显踉跄,全靠刀柄猛地杵在地上才堪堪稳住,胸口气血翻涌,脸色一阵潮红。
好小子,从小就知道他天生神力;当初章民说他收了一个好徒弟,他好奇去看看老友收了个什么好徒弟,去了之后才发现这小子习武更是块璞玉。
最后在章民狠狠的眼里,把宇文瑅纪带上了一条习武的不归路。
却说宇文瑅纪一击打出,并未追击,他借力后撤一步,长槊斜指地面,槊锋微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他的气息也有些急促,但眼神依旧沉稳,牢牢锁定着师傅。
场中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九环刀余震的微鸣。
孟若明缓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又抬头看向对面持槊而立、气息沉稳的弟子。
那眼中的暴怒和惊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继而狂喜、最终化作释然与无上骄傲的复杂光芒。
“哈...哈哈哈!!”孟若明猛地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大笑。笑声酣畅淋漓,充满了快意!
“好!好小子!这一手地龙翻身,崩得妙!崩得好啊!“他大步上前,丝毫不顾刚才的狼狈,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宇文瑅纪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宇文瑅纪都晃了晃。
“老子这身杀人的本事,你算是学到骨子里了!”孟若明声音洪亮,眼中精光四射,“不止是学到骨子里了,你还有自己的东西吧!刚柔并济,引而不发,后发先至!好!好得很!”
孟若明用力捏了捏宇文瑅纪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滚吧!小子!老子这儿,你出师了!这杆槊,配得上你!以后的路,用你自己的脑子和拳头,给我好好闯!记住我的话:拳头硬是道理,但心不能歪!给我闯出个名堂来!”
说完,他松开手,将九环大刀往肩上一扛,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演武场,背影依旧雄壮如山,但那笑声中,充满了看到雏鹰真正翱翔于天际的欣慰与释然。
这场用长槊与大刀的激烈碰撞,为宇文瑅纪的武艺之路,画上了一个圆满而出色的**。
一月前——
章民的书房内,檀香袅袅,宇文瑅纪恭敬地行完弟子礼,汇报新年归家之事。
章民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温和而深邃地注视着他。
“瑅纪,费城之血,南中之风,可曾动摇你的心?”章民问道,声音平静。
宇文瑅纪挺直脊背,目光清澈而坚定:“恩师,血光刺目,惨状锥心。然,正因亲历,学生方知老师所授仁心之珍贵,亦知洪帅所言铁腕之必要。学生愚见,二者并非水火不容,恩师在《高祖实录》中的批注已经点醒了我,以武止戈是学生心中的道”
章民静静地听着,脸上逐渐浮现出极其欣慰与释然的笑容。
他缓缓起身,走到宇文瑅纪面前,将手轻轻放在弟子的肩上,力道温和:“好,好一个以武止戈。瑅纪,你心志已明,你道途已定。为师之经义,洪帅之韬略,太祖之智慧,现在你已融汇于心。为师,亦无他物可授矣。”
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是看到青出于蓝的喜悦,也是大徒弟思想传承得以升华的满足:“瑅纪,出师了,日后之路,持本心,行此道,莫忘根本,不负苍生。此次出去,带上浅紫吧,就让她跟着你了。”
长宏历七一八年一月,清晨——
庆云学院外,通往江州路上的起点——
昨夜落了小雪,天地间一片素裹银妆,空气清冽寒冷,呼出的气息化作团团白雾。
冬日的阳光穿过了薄云,洒在积雪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
宇文瑅纪一身深青色的棉袍,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经过南疆血火与书院心结淬炼,他眉宇间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稚气,沉淀为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眼神沉静而坚定,如封冻湖面下的深流。
他牵着一匹健壮的马匹,整匹马通体呈黑色,唯有鬃毛带着深紫色,宇文瑅纪松开手中的缰绳,向前走了几步,少雪的庆云唯有海拔极高处才会有这幅美景。
他想静下心来好好留念一下。
然而,身后的大马却不领情,硕大的马首甩了甩,蹄子不安分地在地上刨着,见宇文瑅纪半天没有动静,撒开四蹄跑到宇文瑅纪边上蹭了蹭。
宇文瑅纪转过身子,大马将马首靠近,蹭了蹭宇文瑅纪的脸,哭笑不得的宇文瑅纪只得用手抚了抚大马,才终于安静下来。
紫鬃骊,被宇文瑅纪从小马驹养大,按孟若明的话来说,这是极为上等的好马。
虽然宇文瑅纪不会相马,但是这紫鬃骊极为高大,比他在洪叔军中看到的所谓宝马都大了不止一圈。
对于这顺手牵回来的小马驹宇文瑅纪也是分外喜欢。
马背上驮着的简单行囊和给家人的年礼在紫鬃骊的不安分下来回甩动。
一旁的苏浅紫,身着一件藕荷色棉袄,领口袖口镶着雪白的毛,衬得她清丽的脸庞愈发沉静。
同色的棉裙下是厚实的棉靴。肩上斜挎着一个蓝布小包袱,里面是她亲手为宇文月做的几样女红和给伯父带的特产药材。
乌黑亮丽的长发简单挽起,插着一支素银簪子。她安静地跟在宇文瑅纪身侧半步之后,步履轻盈,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足印。
看着眼前熟悉的归家路,她清澈的眼眸中少了往年的忐忑与寄人篱下的疏离,多了几分平静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宇文瑅纪回身最后检查了一遍马鞍上的行囊,确认牢固后,他转头看向苏浅紫,声音沉稳温和,带着兄长般的关切:“浅紫,都收拾妥当了?路上冷,手炉可带好了?”
他一直记得她畏寒。
苏浅紫轻轻颔首,从边上白马驮着的行囊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黄铜手炉示意了一下,炉身温热。
“嗯,师兄放心,都带好了。”她的声音清冷如碎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她抬起眼眸望向通往家乡的路,目光悠远:“三年了,这条路...倒像是回家的路了。”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却蕴含着复杂的感情,从七一一年的汉中孤女,到如今连续三年在宇文家中过年,宇文府邸早已经成为她失去血缘之家后最重要的归宿。
宇文瑅纪敏锐捕捉到了她话语中那份归属感。他看着苏浅紫沉静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淡淡的欣慰。
他知道苏浅紫心思细腻敏感,能让她说出回家二字,说明父亲和月儿是真心接纳了她,给了她家的温暖。
想到此处,宇文瑅纪也不再多言,说道:“走吧,父亲和月儿该盼着了你了。”语气笃定,仿佛在确认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苏浅紫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脸上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好的,师兄。”
两人两马,踏着松软的积雪,嘎吱作响,在寂静冬日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宇文瑅纪牵着马走在前面,步履沉稳有力,偶尔提醒苏浅紫注意脚下湿滑处,他们想再多看看山中美景,选择的步行下山,待到雪景没了再骑马赶路。
苏浅紫安静跟随,偶尔会落后半步,看着师兄挺拔的背影;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在他肩头跳跃。
经历了南中的生死和学院的心路挣扎,此刻能这样安静地走在回家路上,守护着身边的人,这份平静让宇文瑅纪的心更加澄澈坚定。
他不再是那个离家时可能还带着些许迷茫或冲动的少年将军,而是找到了自己道路、肩上承担着更多责任的青年将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