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迟柚请了假,但是还是每天都会去看一看顾琛的后台数据。
和之前大差不差,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而昨天顾琛包团刷装备的时候,也让游戏里的风言风语得到了一些转机。
大多数人因为顾琛的这一做法,都觉得人家大佬本人都不在意,一个外人指指点点,属实是有点搞笑了。
从白水水的那里也得知,顾琛今天没有去公司,好像也是因为家里有事请假了。
顾家大宅,庭院深深,最里层便是顾老太太的居处。
顾琛被奶奶突然喊回来,大致也猜到是什么原因了,他二哥回来了。
大厅的家具皆为深暗颜色,皆是从容老旧的檀木、湘绣软垫,墙壁上黄杨木雕的观音悬在昏黄灯影里,只隐约描摹着慈悲的眼与纤长的指节,竟分不清是木料肌理,还是时光留下的暗影。
顾老太太的满头霜发一丝不乱地拢在耳后,一柄小小的羊脂玉钗束在发髻一侧。
这玉质温润如春日之泉,全无浮夸之色,只默默承载着岁月与积淀的光芒。
老太太此刻正凭案而坐。
墨绿丝绒面的旗袍衬出她端直的脊梁,一枚翡翠胸针恰点在上身领口襟前,颜色幽深如深潭之水,温婉而雅致地卧在衣襟上。
身旁侍立的佣人悄无声息地将白瓷茶碗递到她手里,盖碗底托于掌心,老太太只用三根手指拈起茶盖。
她轻呷了一口,茶杯无声地放下,杯底落在桌案上,几乎未发出任何声响。
玉兰树在窗外轻曳着枝丫,落花似雪,有一瓣半枯的花朵飘了进来,恰巧落在这光滑的檀木几上。
她的眼神始终含着平和,无丝毫张扬或尖锐的光,然而一旦被那双眼睛拂过,自心底却生出一种无形压力。
她无需言语呵责,自有威仪如云般覆压笼罩,令四周的空气瞬间沉静起来。
“奶奶……”顾琛轻轻唤了一声,“今儿个没有听戏吗?”
顾老太太这么多年,唯一的爱好就是听戏,所以老宅这边的院子,就和以前的院子一样,还特意搭了戏台子。
“今儿你二哥要回来了。”顾老太太抬眸对上顾琛的眼睛,慢慢悠悠的开口,“你跟我一起在这里等着。”
“二哥一直都在国外,要不我派司机去接他?”顾琛问道。
老太太摆摆手,轻描淡写的开口,“不用,哪有听戏的,去接唱戏的。”
顾琛一愣,也明白了奶奶的意思,就安静坐下,等着。
“最近公司效益如何?”老太太开口问道。
因为父亲昏迷不醒,所以公司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了顾琛打理。
顾琛转头,“一切都很好,之前招标的那块地也已经出结果了,中标是理所当然的,接下来就是签订合同了。”
“蒋六松口了?”顾老太太问道,她虽然足不出户,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实则到处都是她的眼线。
顾琛笑了一下,点头,“松了,用了点手段。”
“松了就行。”她淡漠的回答,什么手段不要紧,只要结果是好的。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一个花里胡哨的墨镜,穿得像个孔雀一样走进来。
“奶奶,终于见到你了,想死我了。”隔老远就在嚷嚷了,生怕是没人知道他来了一样。
顾朋义走进来,还是那样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不学无术。
当初就是为了改他的性子,才把他送去国外的,结果现在越活越回去。
那边的分公司交给他顾朋义管理,想着能让他有点长进,但是也是处于亏损状态。
而他的私生活,就更不用说了。
看到顾朋义的时候,顾老太太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不伦不类,成何体统。”
“哎呀,奶奶,现在年轻人都这么穿,时尚!”顾朋义笑嘻嘻的说着。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顾琛,“琛弟也在呢,我都没看到你,最近怎么样?你母亲有消息了吗?”
顾琛的眼眸沉了沉,然后站起来,“有点消息了,谢谢二哥挂念。”
顾朋义突然回来,顾琛知道是什么意思,奶奶可能也知道父亲坚持不住了,想把公司交给他二哥。
但是,这可能吗?
顾琛笑容和善的看着众人,像个没有什么心机单纯的孩子。
他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东西,想让他就这么交出去,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阿琛,明天你二哥去公司,你看给他安排点什么,最好是可以锻炼他能力的。”老太太发话了,说道。
他有什么能力可以锻炼的?
顾琛虽然这么想,但也不能这么说,“我知道的奶奶,我会好好照顾二哥的。”
说着,他看了看时间,“奶奶,我还有几个合同要处理,今天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顾朋义一伸手抓住顾琛的胳膊,“不给二哥我接个风?”
“会的,等我事情忙完,我给二哥好好接个风!”顾琛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自己的胳膊。
回到车上,顾琛嫌弃的用手帕不断的擦手,像是惹了什么细菌一样,“颜轩,去查一下顾朋义最近的人脉关系。”
“好的,顾总。”
……
凉风吹来,迟柚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又想起了那个夏天。
那年,噩耗传来的时候,迟柚便被一记重锤钉死在原地,从此生命像硬生生缺失了一块。
浓雾弥漫还未散开,铅色云层厚重地倾轧下来,几乎要碾碎所有向上伸展的枝丫。
凉风刮过墓园,挟裹着干枯叶片擦着水泥路扫过,发出磨砂纸般的窸窣声。
空气饱含湿意,渗进布料深处,无声吸走体温。
霍忆寒的墓碑便立在那里,石面光洁冰冷,镌刻的姓名每一次都能刺痛迟柚。
那名字下压着她的全部愧悔。
后来,被车轮碾碎的口琴碎片终究到了迟柚的手里,银边闪闪带着血迹,孔格间甚至还泛着幽蓝的光泽。
可如今,一想起来,指尖的骨头缝都沁进寒意。
即便已经成为碎片,也重得如同这块墓碑,压得迟柚喘不过气来。
迟柚站在碑前,垂下头,目光扫过墓碑上深深刻入的字迹。
当初,因为是她的生日,又拿到了比赛的冠军,她一定想要一支口琴。
而现在,那吵闹不休索要这口琴的声响,如今尽数凝固在这方青石里。
迟柚掏出怀里裹得严实的那件东西,银光猝然割破凝滞的雾霭。
口琴已经坏掉了,冰冷的棱角抵着皮肤,寒意蛇一样沿着筋脉往深处钻。那蓝与银冰冷地交缠。
“明明只差最后几步路,就可以把这个装着小盒子的东西递到你手上了,生日快乐。”
耳边又响起霍忆寒倒下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迟柚的胸膛里翻滚着剧痛,牙齿咯咯作响。
悔恨是生锈的铁钩子,在肺腑之间拉扯搅动。
那辆失控撞上灯柱的摩托,刺耳的撕裂声和金属与骨肉的闷响混成一团。
霍忆寒扭曲的身形像一张破碎的弓。
她那时竟还痴蠢地立在家门楼下,只焦灼地伸长脖子望着路的尽头,恼恨于他送个破礼为何迟到!
直到警笛尖锐如针,带来那片无法弥合的深渊。
脸颊一热,才发现泪水早已无声滚落。
“你不是说你不来吗?”霍秋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带着一点点质问的意思。
迟柚慌忙擦了擦眼泪,转过头看向她,“我总归还是要来看看……”
“当初我哥说喜欢你,我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霍秋秋咬着牙咯咯作响,拳头紧紧攥着。
迟柚咽了口唾沫,低着头,良久之后,变成一抹叹息和道歉,“对不起。”
霍秋秋笑了笑,“你那么任性又娇气的一个人,根本就配不上我哥。”
“我知道!”迟柚哽咽着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么多年,霍忆寒的死,依旧还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霍秋秋不原谅自己,讨厌自己,她都明白。
风吹了过来,轻抚着,霍秋秋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哥就是喜欢你!”(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