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中央指挥塔。
与沪海指挥部那凝固到近乎窒息的空气不同，这里的一切井然有序，甚至带着一丝战后的松弛。
巨大的全息地图上，代表着章州战场的猩红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代表着陆沉渊麾下各支部队的，正在有序撤离或打扫战场的蓝色光点。
“总司令。”
苏明月的声音清冷而平稳，她将一份刚刚汇总完毕的战损报告投射到陆沉渊面前的个人终端上。
“章州战役，初步战果已确认。”
“我方阵亡三十七人，重伤一百二十一人。”
“歼敌数量，初步模型预估超过五百万。”
“‘炼狱’与‘净炎’的联合打击，已彻底摧毁章州地下巢穴网络，目标区域生命信号清零。”
她的汇报，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指挥塔内的其他参谋与操作员，也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脸上看不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完成任务后的平静。
他们早已习惯了胜利。
在他们的总司令麾下，胜利不是奇迹，而是一种常态。
陆沉渊的手指，在全息地图上，章州外海那片深邃的蓝色区域轻轻划过。
“它似乎很能沉得住气。”
陆沉渊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明月没有接话。
她知道，总司令口中的“它”，指的是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露面的，真正的巢穴核心。
就在这时。
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指挥塔。
“嘀——嘀——嘀——！”
那声音，仿佛能穿透骨膜直刺灵魂。
然而预想中的慌乱并未出现。
“报告！”
一名负责监控全球能量反应的年轻操作员几乎在警报响起的瞬间便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因为肾上腺素的飙升而显得有些尖锐，但吐字却异常清晰。
“侦测到未知超高规格能量源！”
“源头锁定！东经122.4，北纬28.1！”
“章州深海大陆架正下方！”
另一名数据分析员立刻接话，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出现了残影。
“能量反应正在以几何级数攀升！”
“已突破‘炼狱’炸弹引爆峰值！”
“还在上升！”
“警告！能量模型无法解析！判定为未知威胁！威胁等级……最高！”
一条条冰冷的数据，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但这里是江城。
这里是陆沉渊的指挥塔。
恐惧是最无用的情绪。
“明月。”
陆沉渊终于抬起了头，他看向苏明月。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震惊，没有凝重，反而……亮起了一丝期待已久的光芒。
“接周剑与凌霄的通讯。”
“是！”
苏明月立刻执行命令。
两个全息投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陆沉渊面前。
左边是周剑，他那身笔挺的海军制服上，还沾着几滴已经干涸的，不知是海水还是怪物血液的污渍。
右边是凌霄，他的舰队正位于更远的海域，背景是平静的夜空。
“总司令！”
周剑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刚刚结束一场大战的疲惫与兴奋。
“深蓝仲裁者舰队已完成海域肃清任务，我方零伤亡！随时可以……”
他的话，被陆沉渊抬手打断了。
“周剑。”
陆沉渊的语气很平静。
“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周剑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旗舰“方舟号”的舰桥内同样响起了那刺耳到极点的最高威胁警报。
周剑的脸色瞬间变了。
“凌霄。”
陆沉渊的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凌霄。
“你的‘海妖之歌’好像真的把它惹毛了。”
凌霄的表情也变得无比凝重。
“总司令，声呐阵列刚刚捕捉到的东西……它……”
“我知道。”
陆沉渊打断了他。
“它醒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巨大的全息地图前。
地图上，那个位于深海大陆架下方的未知能量源，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到令人心悸的，不断向外扩散的猩红色光团。
它像一颗苏醒的，愤怒的，跳动着的深渊心脏。
“我们用一场价值五百万条杂鱼性命的烟火，把它从睡梦中吵醒。”
陆沉渊伸出手在那片猩红的光团上轻轻一点。
“它现在很不高兴。”
“它要出来，把所有吵到它睡觉的玩具都捏碎。”
他的话，让通讯频道里的周剑与凌霄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不是猜测。
这是陈述。
“总司令。”
周剑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冷静。
“请下命令。”
“命令？”
陆沉渊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如同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愉悦。
“周剑，你的舰队现在是华夏最前端的哨站。”
“凌霄，你的舰队是第二道闸门。”
“我之前让你们钓鱼。”
“现在鱼上钩了。”
陆沉渊的手指，在地图上从那个猩红光团的位置，一直划到华夏漫长的海岸线上。
“我要你们，在它抵达海岸线之前。”
“把它彻底留在这片海里。”
“用你们拥有的一切手段。”
通讯那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是周剑那带着一丝疯狂的声音。
“深蓝仲裁者收到。”
凌霄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深海守望者收到。”
通讯切断。
陆沉渊转过身，看向指挥塔内所有严阵以待的部下。
“所有作战单位，终止休整。”
“全员，一级战斗准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告诉所有人。”
“章州战役，只是前菜。”
“现在。”
“战争，才刚刚开始。”
……
章州外海。
“方舟号”的舰桥上，周剑已经重新戴上了他的指挥官军帽。
“所有‘深渊行者’，立刻返回机库进行紧急整备！”
“所有舰船，‘海神壁垒’协议，重新启动！”
“主炮能源，百分之一百二十过载充能！”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清晰地发出。
就在这时。
平静的海面，开始剧烈地，毫无征兆地沸腾。
不是一个点。
是以那个未知能量源为中心，半径超过十公里的整片海域。
海水如同被煮开了一般，翻涌着巨大的气泡。
“哗啦——”
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舰队前方五公里的位置，凭空出现。
它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扩张。
一百米。
三百米。
五百米。
漩涡的中心，不再是海水，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整片天空，都在这恐怖的景象下，迅速阴沉下来。
李默刚刚驾驶着他的“深渊行者”返回机库，透过舷窗，他看到了那足以让任何巨物恐惧症患者当场昏厥的景象。
“我的老天……”
他喃喃自语。
“这下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有人能回答他。
因为下一秒。
那个直径已达近千米的巨大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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