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三连,爆破组的那群勇士,像出鞘的利剑刺向二号高地的刹那!
林彦正拄着步枪和胡连庆一起,在距离最前方的一连战士们,三百米外的缓坡上踉跄前行。他之前管顾子光要来的步枪,此时被他当做拐杖用。
从他这里往前方望去,整个战场如同被冻住的油画——教导总队灰蓝色的军装与鬼子土黄色制服在焦黑的山脊线上撕扯出鲜明的分界线。
而随着那支敢死队的冲锋。
最前方的一连,也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般,本就密集的火力,再次爆发!子弹像是不要钱一样,倾洒到鬼子的阵地上。
一连的最前方,更是直接爆发出六道火舌——那是六挺马克沁机枪同时爆发出的焰火……
距离林彦最远的那组马克沁机枪已经打疯了,射手整个上半身压在枪托上,后坐力震得他鼻血喷溅在发红的枪身上,瞬间蒸腾成褐色的血雾。副射手正用刺刀撬开沸腾的冷却水筒,滚烫的液体泼在冻土上立刻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他们根本来不及等待自然冷却,弹链像贪婪的巨蟒不断吞噬着弹药手递上的子弹。
中间那挺机枪的枪管已经通红弯曲,射手却仍咬着牙将射界死死锁在鬼子阵地的沙袋缺口。每次点射都有鬼子刚露头就被削去半边钢盔,飞溅的脑浆在晨光中划出晶莹的弧线。突然一声金属脆响,炸裂的枪管碎片削掉了弹药手三根手指,这个满脸雀斑的年轻战士竟直接用断指处,按住供弹口继续送弹。
手持步枪的战士,也如同疯魔了一般。
左翼岩石带突然站起三个清晰的人影。他们原本藏在完美的掩体后——一块硕大的山岩后方。
可此刻他们却故意暴露上半身进行站立射击。
为首的士兵甚至挑衅般的爬到了山岩上,挑衅般的做了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之后大声嘶喊。
“小鬼子!”
“爷爷我草你们祖宗十八代!”
鬼子的机枪立刻咬住这个显眼的目标,第一轮扫射就打穿了他的腹腔,但这个战士居然毫不在意,他用武装带死死勒住外流的肠子,之后继续大声嘶喊。
“小鬼子的机枪手暴露了!”
“弟兄们,为我报仇啊!”
“打碎这帮小鬼子的机枪巢,让三连的弟兄冲过去!”
……
鬼子的第二波子弹,很快飞射而来,那名战士的胸腔像被砸烂的西瓜般爆开。
教导总队三旅五团二营一连作战班二班,班长,张贵生,二十二岁,战死,死无全尸……
右侧的战友立刻接替他冲上山岩!
他们自愿充当鬼子机枪的靶子……
这样可以为三连的敢死队,争取时间。
而第二个冲上山岩的战士,直接被打中了肩胛骨,整个人被子弹带来的冲击力,掀倒在地。
教导总队三旅五团二营一连作战班二班作战员,胡传九,十九岁,战死……
可第三个步枪手,很快接替……可他没坚持多久,便太阳穴中弹,鲜血横飞时,第三个步枪手仰面倒下!
教导总队三旅五团二营一连作战班二班作战员,王文英,二十一岁,战死……
他们用生命换来的火力间隙,已经为爆破组争取到关键的十五秒。
……
而趁着这十五秒,三连的爆破组,已经越过了一连,向着鬼子占据的二号高地,疯魔似的冲锋……他们距离鬼子二号高地的战壕,距离不足三百米……
三连的其他战士,则跟在爆破组的后面,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确保爆破组,炸开鬼子的防线后,三连的战士,能瞬间切进鬼子的阵地。
可就在这时,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战士突然一个踉跄——他的右腿被机枪子弹撕成了碎片,膝盖以下只剩一截血肉模糊的断骨。他栽倒在地,可双手仍死死抓着炸药包,拖着残躯向前爬行。鲜血在冻土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仿佛只要还能动,就绝不停止冲锋。
可下一秒,一颗子弹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溅而出,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可那只手仍固执地向前伸着,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近在咫尺的胜利。
数枚子弹飞来,再次射穿了那名战士的脖颈,子弹造成的空腔效应,直接炸烂了他的脖子。
他的头颅和他的躯体奋力,重重砸在地上,可那双眼睛仍死死睁着,望向高地的方向。
后方的战士没有停下。
他们沉默地跨过他的尸体,有人顺手抄起了他怀里的炸药包,有人扯下了他腰间的手榴弹。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脚步踩过血泊的黏腻声响。
教导总队三旅五团二营三连作战班,一班作战员,殷策,二十岁,战死……
爆破组继续向前推进,可鬼子的火力越来越疯狂。
爆破组的成员,也一个接一个的牺牲……
林彦甚至看见……
一个背着炸药包的战士突然身体一歪——机枪子弹拦腰扫过,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分离,内脏哗啦一下倾泻而出。
他的上半截身子摔在地上后,仍在抽搐,他手指抠进泥土,拖着半截残躯又往前爬了半米,才彻底不动。鲜血浸透了身下的冻土,在寒风中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
教导总队三旅五团二营三连作战班二班作战员,熊观泉,十八岁,战死……
……
距离高地还剩三十多米时,鬼子的步枪手,已经把火力,全部集中在了冲向高地的爆破组的战士身上。
不管一连的战士,怎么吸引那群战壕里的鬼子的注意力。
他们的枪口,都死死地对准了三连爆破组的那些战士……
原本还剩十五六个人的爆破组……此刻人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
第一个战士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红白之物溅了旁边战友一脸。
第二个战士刚弯下腰想捡起炸药包,子弹就从他的太阳穴贯入,在后脑勺掀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第三个战士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子弹直接打碎了他的下巴,他的脸瞬间变得血肉模糊,可身体仍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又往前跑了两步才轰然倒地。
教导总队三旅五团二营三连作战班,四班作战员,赵希杰、崔玉亮、李树国……战死……
当爆破组终于冲上接近鬼子的战壕时,原本三十人的敢死队,只剩下三个活人!!!
大风吹过战场,卷起浓重的血腥味。
满地都是残缺的尸体,有的还在微微抽搐,有的已经僵硬。鲜血渗进泥土,将整片山坡染成暗红色。冻土上散落着炸碎的肢体、撕裂的军装、滚落的手榴弹,还有那些至死仍紧握着武器的手。
爆破组仅剩的这三个战士,此时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嘶喊着冲进了鬼子的战壕。
“殉国的时候到了!!!”
“娘啊!儿不回家啦!你别为儿子掉太多眼泪,儿是为国家战死,对得起列祖列宗!”
“爹,你在天上看,儿子小的时候,你跟儿子说,你最敬仰的人,是文天祥,儿子比不过文天祥,但儿子今天也是为国而死的!”
然后……
轰!!!
一声恐怖的轰鸣,从鬼子的战壕里传出,火光混杂着黑烟,冲天而起,爆炸的冲击波将整段战壕的泥土掀上天空。破碎的沙袋、断裂的枪械、鬼子的残肢断臂在火光中四散飞溅。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爆炸接连炸响,整条防线如同被巨兽啃噬,土石崩裂,烈焰翻腾。
林彦看见一道扭曲的黑影被气浪抛上高空——那是一个浑身着火的鬼子兵,他在半空中就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燃烧的碎块像陨石般砸向四周。
战壕的木质支撑架在高温中噼啪爆裂,浓烟裹挟着火星直冲云霄,将阳光镀上一层血色的滤镜。
教导总队三旅五团二营三连作战班,一班作战员,隋金山、李玉安、王金侯……战死,死无全尸……
五十米外,顾子光的脸在火光映照下狰狞如鬼。他的眼角几乎瞪裂,鲜血从咬破的嘴唇淌下,染红了牙齿。
“杀!!!”
这一声嘶吼仿佛撕破了战场上的所有杂音。
三连的战士们如同出笼的猛兽,刺刀在硝烟中连成一片寒光。他们踩着被炸烂的战壕边缘跃入火海,枪声炸响,一枪没能直接打死的鬼子,他们也不拉枪栓,而是直接用枪托砸碎鬼子的头骨,刺刀捅穿鬼子的躯体。
与此同时,一连的机枪阵地突然沉寂——所有射手同时起身,他们抽出刺刀卡进枪口。
一连的连长,率先跳出掩体。
“上刺刀!杀敌啊!!”
原本负责掩护的步枪手们从掩体后跃出,他们不再射击,而是挺着刺刀发起了集团冲锋。
最前排的士兵被流弹击中倒下,后面的人直接跨过战友的尸体继续前进。
有个战士,右臂被打烂了,无法举起枪了,所以他干脆用左手举着手榴弹,用牙咬开拉环,跳进鬼子的战壕后,和战壕里的鬼子直接同归于尽。
死可怕吗?
当然可怕。
可是国难当头,他们不去打这个仗,就要死更多的老百姓。就会有更多的老百姓,流离失所……鬼子的屠刀,砍掉过东北的老百姓的脑袋,华北的老百姓的脑袋,江南的老百姓的脑袋,沿海地区的所有老百姓的脑袋……之后迟早有一天,也会砍掉他们家乡老百姓的脑袋……他们家乡的老百姓里,有他们的爹娘,他们的姊妹弟兄,他们的父老乡亲……
他们不想自己的挚爱亲朋,被砍掉脑袋,就只能现在把自己的血肉都抛洒出去……以血肉去拦截那些鬼子进攻的步伐,以血肉构筑新的长城……
……
整片高地瞬间化作修罗场。
教导总队的灰色军装与鬼子的土黄制服在烈焰中绞杀成一团。刺刀捅进胸腔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声、濒死的惨叫混杂在一起。鲜血泼洒在焦土上,立刻被高温蒸腾成猩红的雾气。
林彦和胡连庆,此刻顾不得身上溃烂的伤口。
两人都以他们最快的速度,向着二号高地跑去。
林彦觉得身上的伤口,刺骨的疼。
疼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视线渐渐模糊了。
但他还是死死地盯着二号高地,那个穿着呢子大衣的身影。
是顾子光!
顾子光冲在最前,他的呢子大衣已经烧成破布条,却依然像面战旗般醒目。
他此时举着一把毛瑟手枪,枪口顶着一名鬼子军曹的额头,随后他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砰的一声,那名军曹的脑袋被打烂,这个曾经的程序员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一脚把眼前的鬼子踹翻,在那个鬼子倒地前,还不忘对着那名军曹的太阳穴补一枪。
至于三连,其他的战士们,也完全杀红了眼。
有人肠子流出来就随手塞回去继续拼刺!
有人子弹打光就直接抡起步枪当棍棒!
更有人浑身是火却仍死死抱住鬼子滚下山坡。
而在他们身后,一连已经支援了上来。
在林彦他们赶到二号高地的山脚下的时候。
林彦看见,正午的阳光穿透硝烟,照在那面插上高地最高处的军旗上—— 那是金陵守军的战旗……
旗面早已千疮百孔,却仍在燃烧的阵地上猎猎作响。
胡连庆此时喘着粗气。
“二号高地,被咱们成功攻占了?”
林彦眯缝起双眼。
“没那么简单!”
“鬼子不会这么轻易把二号高地拱手相让!”
“十六师团是鬼子的甲种师团。”
“虽然他们的指挥部和炮兵营地,被咱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是咱们绝不能低估我们的敌人。”
“有老兵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们总说,我们是最能吃苦耐劳的民族,可我们没有想到鬼子比我们还能吃苦,吃苦耐劳不光是挨饿吧。我见过把自己捆在树上吃喝拉撒睡的鬼子;我还见过,累死在脚踏车上的鬼子。自封的优点,会害死我们……”
“老胡,我们要做好最糟糕的准备。”
“如果教导总队的三旅五团二营的战士,全都打光了,我们就是最后的战士。”
“到那时,你想过怎么办没有?”
胡连庆咧嘴嘿嘿笑了笑。
“也就是说,整个部队,只剩下咱俩了……这时候咱俩可能要面对鬼子的大军,是吧?”
“能怎么办呢?”
“只能错过心心念念的,金陵城内的最终决战了。”
“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爸也是当兵的!”
“他当兵的时候在东北边防,赶上北边解体,那时候大家都很紧张,但他们在山上依旧有点涣散,以前留的照片里面,巡逻衣服穿的很随意,就穿个海魂衫标记,也不带弹挂和备用弹匣。”
“我问过我爸为什么这样,结果我爸说,因为没有人认为自己能活到打第二个弹匣。被打死也都不会有多好看,附近也根本没有老百姓,所以穿衣服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班长曾经和他们说过,毛子的坦克打一炮后要装填好几秒,你们站的分散点,别一炮报销两个,你们几条命给我换一分钟向上级汇报的时间,我打完电话就来陪你们。”
“截止今年,建国一百来年,多少比我年轻的,多少比我家世好的,多少比我帅的,多少比我有文化的,演示了无数遍遇到绝境的时候的选择!我抄个答案都能抄错吗?”
“不过我得想想,死之前,喊什么能比为了胜利想我开炮更带劲!”(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