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叠嶂间,一道白练自九天垂落,硁訇撞击在深碧的月潭之上,溅起亿万颗碎玉琼珠。水雾氤氲,虹霓时隐时现,将此地渲染得不似凡尘……
这里,是整个修真界都知道的一个禁忌之地——剑崖,非是因它险峻奇绝,而是因它的主人:一个连其真名都已被岁月模糊,只被冠以“孤峰”之称的绝世存在。
他独居此崖,修为已臻化境,一身剑意冲霄,压得整个修真界近乎窒息。他如同真正矗立在云端的、被亘古寒冰覆盖的孤峰,威名赫赫,举世无双。然而,高处不胜寒。无尽的岁月流淌,带来的并非通天的喜悦,而是蚀骨的孤独。道友渐稀,敌手难觅,纵有移山填海之能,又当演给何人看?仿佛这浩渺乾坤,于他不过是广漠的囚笼。
那一日,连孤峰自己也记不清是心血来潮还是纯粹的倦怠,他信步走下云端,踏入了崖下凡尘气息最浓郁的山谷。也正是那一天,月潭之畔,他命运的轨迹被悄然扭转。
清晨,山间的深潭还裹在未散的薄雾里,乳白色的水汽贴着水面慵懒流动,仿佛一层流动的轻纱。就在这迷蒙的深处,一块巨大的青黑色山岩如卧兽般探入潭心。岩面被千年水汽浸润,覆满了厚重而潮湿的深绿色苔藓,滑腻光亮。
就在这巨岩之巅,一抹天青色的身影悄然独立,与灰蒙的天色、墨绿的苔痕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那是一个纤秀的少女。她的乌发未束,如最上等的墨色丝缎倾泻而下,直垂腰际,几缕发丝被风和水汽洇湿,温柔地贴在雪白的颈侧。
她动了。
没有丝竹喧嚣,只有山谷的静默与潭水的轻叹。足尖点下,踏在冰凉湿润的青苔上,竟不显半分瑟缩或狼狈,反倒像林间初生的幼鹿,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轻盈。柔软如柳的腰肢舒展,双臂徐徐扬起,宽大的天青色水袖便如两道流动的云霓,破开了凝滞的空气。那袖并非单纯舞动,更像是自有生命,在空中划出饱满而灵动的弧线。袖风拂过之处,氤氲的水汽似乎被赋予了方向,不是寻常的风尘,而是被那袖梢牵引、凝萃成了一缕缕流淌的月华,清冷、纯净、无声地洒落。
她就这般赤着足,在湿滑的岩上旋舞、俯仰。每一个转折都带着山泉般天然的韵致,每一次腾挪都轻如未着力的羽毛。水袖扫过虚空,仿佛能拂去世间尘埃;纤足踏过苔藓,似乎连最微小的污浊都自行避让。她的美毫无锋芒,却拥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让喧嚣远离,让凡俗褪色。潭边盛放的白莲,花瓣洁净无瑕,花茎亭亭立于碧水,清傲出尘,可此刻在迷蒙水光映衬下,竟也比那石上起舞的少女少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空灵——莲是静物,而她是山魂水魄凝结的精灵。清泉再澄澈,也只是洗涤了她的倒影,却不及她本体的半分纯净;白莲再高洁,也只是自然造物的杰作,却逊了她眉宇间那份未经雕琢的天然神韵。
她的舞姿是无声的诗,是流动的画,与雾融,与水契,与山石草木一体,仿佛亘古以来就应在这里存在
随着少女的旋转,天际微光渐明,薄雾开始变得稀薄、透亮,如同一层正在揭开的幔帐。当最后一缕朦胧水汽被初升的暖阳温柔地刺破,光影流转间,那巨大的卧石青岩仿佛也随之恍惚了一瞬。
再定睛望去,哪还有什么天青色的舞影?
深潭依旧宁静,巨大的青石上,苔藓依旧浓绿。但就在不远处的下游河滩浅水处,几支小舟正安静地停泊着。
其中一只窄长的木舟上,船帮已显斑驳旧色,沾着河泥与青苔的痕迹。一个身穿洗得微微发旧但依旧洁净的“白布衫”的少女,正挽着裤腿站在浅水里。她微微弯着腰,半透明的河水刚没过她匀称的小腿肚。如瀑的乌发被她简单地束在脑后,只有额边几缕被汗水和微风吹拂着贴在脸颊。阳光洒落,照亮了她额角的细小汗珠和被清水映得发亮的肌肤,正是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容颜,只是此刻卸下了那份非人间的飘渺,多了几分属于尘世的温暖和水乡的质朴。
她双脚稳稳地踩在水底松软的淤泥和纠缠的水草间——这曾经是晨光里“浊浪想泼湿布裳”的“脏水荡”。但她动作熟练而专注,双手灵活地在菱叶堆中穿梭翻找,将藏在碧绿叶子下的饱满菱角一个个摘下。那“菱角筐”就半浮在船边的水面上。
耳边,响起了风和水波低吟的旋律,依稀正是那首乡野传唱的调子:
苇叶青哎 搅浑一湾泥塘
蓼花红哎 染透半亩浊浪
唯有那 晨雾里的采菱舟
载着白布衫 推开脏水荡
少女似乎被这无形的旋律触动,轻轻哼唱起来,歌声清越,回荡在愈发清澈的水面上:淤泥爬上木桨
腐草缠住船舱
她踮脚踩过黑浆
菱角筐里盛月光
这词句仿佛成了此刻最好的注解。她灵巧地移动着,避开水中盘错的腐草,脚步踏下虽不免沾染河泥“黑浆”,但那专注的神情和利落的动作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净化。当她的手掌浸入水中采撷菱角,或是掬起一捧清水拂面时,那画面,竟让人恍惚觉得,周遭的河水真的因她的存在而变得更澄澈了几分——“反被她 滤成清水淌”。
水面上菱叶田田,叶心托着的晶莹露珠在阳光下滚动,映照出少女被劳动浸润得微微泛红却无比生动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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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叶托露珠晃
露珠照她腮旁
浊浪想泼湿布裳
反被她 滤成清水淌
不远处的荷塘,盛放的白莲亭亭玉立,风姿卓越。少女抬头望了一眼,眼中带着欣赏,却并无攀比。她满足于这采菱的劳作,满足于这溪水、小船和自己的汗水。
她轻轻哼唱着:
菱花白哎 不借胭脂妆
根须陷在烂泥乡
莲叶劝她争个香
她偏把 素影藏清浪
她将采下的菱角倒入筐中,嘴角噙着纯粹的笑意。当劳作结束,她解开缆绳,小船轻盈地滑向清澈如镜的水面深处。晨雾早已散尽,唯有那空灵起舞的倩影和眼前这沉静劳作的素影,在观者心中融为一体——无论是在迷蒙仙境的石上以月华濯洗身心,还是在凡间的泥水间以双手采撷生活,那份出淤泥而不染的澄澈,早已刻入她的骨相...
:
西风凋了荷裳
冬雪冻残蒲棒
淤泥底 沉睡着银月亮
春来时 她依然白如霜
这份如月般皎洁的纯净与坚韧,永不褪色。
清泉濯濯,亦不及她半分纯净;白莲亭亭,尚逊她三分空灵。
歌声徐徐,在孤峰内心深处深深掩埋的情感荒漠中荡出涟漪...
那一刻,他这座万年孤峰之上的皑皑冰雪,竟发出细微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无声消融的声响。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甚至带着一丝无措的慌乱,攫住了他。只是远远一瞥,那席卷灵魂的孤寂浪潮,竟仿佛寻到了一处可以暂时停泊的港湾。何其荒谬?又何其奇妙!
自此,孤峰像着了魔。他隐匿身形,徘徊在少女居住的山谷周围。目光如影随形,贪婪地捕捉着她每一个灵动的瞬间,看她细心侍弄药田里的幼苗,看她提着竹篮轻快地哼着山歌走过蜿蜒小径,少女名为白素宣,父母是山谷中的药师,善良,纯朴,像这山间的兰草,静静地散着幽香。
孤峰动用了他通天的手段,轻易便能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可...种情如织三月柳,收心似捕半空沤。
如何靠近?这道难题却将这位举手投足可令山河变色的存在难住了。他习惯了俯瞰众生,习惯了无人敢靠近的冷冽,却全然不懂得如何温柔地走入一个少女的世界。数月踟蹰,一个带着欺骗与巨大私心的计策在他心中成型——一场精心编排的“落难”。
他敛去所有光华,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儒衫,故意弄乱了头发,甚至不惜逆转真元,在体内制造出虚弱不堪的假象。在一个微雨的傍晚,他倒在了少女家的篱笆门外。
果然,门扉轻启,露出少女惊讶而纯善的脸庞。“呀!”她低呼一声,不顾微雨打湿了鬓角,连忙跑了过来。不顾爹娘的劝阻和疑惑的眼神,她费尽力气将他拖进屋内简陋但整洁的床铺上。她轻柔地擦拭他“额头滚烫”的肌肤,小心地喂下温热苦涩的药汤。那专注的眉眼,带着慈悲的光,让假装昏迷的孤峰心头滚烫,愧疚与渴望同时灼烧着他。
当他“虚弱”地睁开眼,面对的便是那双清澈如山泉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毫不作伪的关切:“你醒了?你感觉怎样?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家在哪里?”
孤峰,或者此刻该称他为“?”——他早为自己编好的身份——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眼神空洞迷惘,带着被洗净记忆的无措,缓缓摇头:“我……头好痛……记不清了……什么都不记得……”
“失忆了?”宣素的母亲忧心忡忡。但宣素看着眼前这个清俊却“茫然无助”的书生,心软得一塌糊涂。“阿娘,外面下着雨,他身子还虚,就让他……在这里养几天吧?”她低声恳求。
于是,山谷中多了一个名叫“墨砚”的失忆书生。最初的疏离很快在朝夕相处中消散。
至于为什么叫“墨砚”,那少女是这么说的八“大木头,你既然被我救下落难于此,什么都不记得,看你长的也算清秀,便勉为其难的让你陪我玩了,以后我名白宣你称墨砚,如何如何?你不回答就是同意了哟~”
熹微晨光里,他们踏着露珠去山间采药。女孩指着各种草药细细讲述:“喏,这是车前草,清热祛湿最是灵验;那是三七,若是跌打损伤,捣碎了敷上,止血化瘀……”她的声音如泉水叮咚,墨砚笨拙地跟着辨认,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草木清香和林间潮湿的空气。
溶溶月华下,院子里捣药的臼杵声成了静谧夜曲的鼓点。两人合力劳作,手臂时常不经意轻触。微凉的晚风吹过,拂动白砚儒衫的袖角,也拂动素问鬓边几缕不安分的青丝。月光如水银泻地,在他们相依相伴的轮廓边缘,晕染开一片朦胧而温柔的银辉。
白宣的书很少,却有一本视若珍宝的手抄小册,封面娟秀地写着《仙界纪闻》。墨砚曾好奇问她为何独钟仙家故事。素素捧着册子,眼神里有着憧憬的光芒,却也掩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墨砚你看,仙境缈缈,仙寿悠长,多么令人神往。可里面这些情字纠葛的故事……譬如这个,”她翻到中间一页,指尖划过早已熟稔的字句,“仙帝的爱女啊,偏生触犯天规,私降凡尘,爱上了一个放牛郎……他们甚至还有了个孩子……多傻,多痛啊。”白宣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感同身受的悲悯,“仙帝震怒,女儿以死相护,甘愿废尽修为长囚凡尘也不肯分离……可天条森严……最终,一道天罚……灰飞烟灭……”女孩的声音哽住了,“她那凡间的郎君,从此日日烂醉,泣血指天,骂命运,斥天道,最终心碎成尘,死在当年相遇的花海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她抬起朦胧泪眼望向墨砚,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执着:“我向往那超越凡俗的存在,却更被这宁为玉碎的决绝所撼动。你不觉得吗?这样的故事,难道不是生命最极致、最该被追寻的东西吗?即使结局……是一段离殇...”
墨砚看着女孩眼底闪烁的、对凄美悲剧近乎殉道般的共鸣,心口如同被巨石堵住。他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她仙界绝非故事中那般浪漫,天条森严、等级壁垒分明,情爱更是无根之萍……更何况这故事的原型,可能远比如今流传的更残酷十倍。然而看着她晶莹眼眸中的向往和那丝为情殉道的执着,所有真相都被他艰难地咽了回去。他不理解,为何她会向往这份毁灭?这份飞蛾扑火的炽烈,如同一面镜子,照见他伪装下那颗越发深陷、却不敢言说的真心。
他只能沉默地点点头,将翻涌的苦涩藏在心底最深处。他笨拙地学着书里的调子,为她复述这些故事,磕磕绊绊,字句生疏。素问也不在意,只是托着腮帮,笑盈盈地听着。渐渐地,他倒背如流,而她则化身成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整日缠着他:“墨砚墨砚!今天再讲一遍仙界那个仙娥和凡间乐师的故事好吗?”
岁月如指间沙,悄然溜走了三载春秋。当初那场刻意为之的落难,早已沉淀为细水长流的温情。他们之间的空气,在朝夕相对中慢慢升温,酝酿着一种无需言明、却又呼之欲出的情愫。那棵名为“爱恋”的藤蔓,已然破土而出,无声地、牢固地,缠绕了彼此的灵魂。
又是一个向晚,两人如初次邂逅那般,并肩坐在月潭之畔的巨石上。水声依旧轰隆,水雾依旧弥漫。远处山峦轮廓被落日染成温柔的黛紫色。最后一缕金晖穿过薄薄的水汽,斜斜地洒在女孩的脸上、肩上,为她的轮廓镶上了一道圣洁而脆弱的光边。
周遭静得出奇,只剩下水流声和彼此清晰的呼吸。素问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上升,心跳得又快又重,几乎要撞出胸腔。墨砚侧着头望着她,清冷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的,是无法错认的温柔和刻骨的渴盼。
终于,那积聚了三年的勇气,冲破了少女所有的矜持,白宣蓦地转过头,清澈的眼眸直直望进墨砚的心底,如同月华般纯粹而灼热。她的声音很轻,却被水声激荡得异常清晰,带着颤抖却无比坚定的力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墨砚……”她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冰凉而带着羞涩,“我……喜欢你……”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精准地劈在孤峰——不,是墨砚——的心湖中央!三年的等待,三年的期冀,所有的辗转反侧,所有患得患失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作汹涌的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巨大的狂喜排山倒海般淹没了他!他终于等到了!他终于得到了这份梦寐以求的回音!
他猛地张开双臂,一把将还在微微颤抖的素问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素素一声轻呼,整个人都埋在了他温暖的怀抱里。
这一刻,月潭永恒的水雾、喧嚣的瀑布、亘古的山峦,似乎都成了他们盛大爱情的注脚。墨砚将脸埋进白宣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发间,喉咙里溢出满足的、带着哽咽的低叹:“我也……喜欢你……素素……从见你第一眼起……”
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彼此的衣襟。三年的心照不宣,尽在这一个拥抱中尘埃落定。
喜悦被无限放大,以至于掩盖了最初谎言的基石。婚礼的一切都开始悄然筹备。山谷里的人家,无不祝福这对璧人。素素沉浸在巨大的幸福里,脸颊总是飞着两片云霞。墨砚看着她满足的笑容,心中的愧疚和想坦白一切的冲动被巨大的幸福感一次次压下。再等等吧,等婚礼之后,等尘埃落定……
然而,命运的残酷远超所有的想象。
洞房花烛的前夕...
厢房内...红盖头下的素素,更显羞涩...旁坐一边的墨砚只是静静的看着爱人...也许在他心中只是这样,就已经满足了...
“白宣会永远爱墨砚...对吗?”
............
“对!”
少年的眼神中盛满了星光...满是对未来的向往...好似,他便只是他...墨砚便只是白宣的...墨砚...
“白宣会永远爱墨砚,墨砚也会永远守护白宣...”
白宣铺就烟水际,墨砚轻研碎玉溪。
纵使朱颜辞镜去,砚底深盟守未移。
情话交织间...烛火摇曳下,一切的平安喜乐,在这一刻...好似化作一个美丽的泡沫,随着晚风吹拂,悄然破碎...
原本静谧祥和的山谷,猝然被噩梦笼罩!
无星的夜晚,黑暗浓得化不开...
突然!大地毫无预兆地震颤起来!紧接着,从四面深遂的山林里中,传来了此起彼伏、凄厉到极点的野兽嘶吼!那声音汇集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浪潮,由远及近,疯狂地席卷而来!
兽潮!
如同黑色的海啸,凶猛而失去理智的妖兽、精怪疯狂地冲击着山谷外围的几个村落!木制的篱笆在兽爪下如同纸糊,惨叫声、房屋倒塌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味!
混乱如同炼狱降临!
混乱爆发的一瞬间,墨砚正试图安抚极度恐慌的素素但突然之间,一股极其诡异的力量仿佛无形之爪,精准地捕捉到了他!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无比,识海中封印着孤峰法力的秘印,竟在此时不受控制地激烈震动、疯狂吞噬着他的意志,如同反噬!剧烈的痛苦让他无法思考!是守护契约的反噬?还是潜伏在附近、早已觊觎他修为的强大存在趁乱出手?他只觉一股恐怖的撕扯力量席卷全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外疾飞!
“墨砚——!!!”素素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灾难声中。
当素素哭喊着追到混乱的庭院时,眼前只有一片狼藉,哪里还有墨砚的影子?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墨砚!你在哪里?!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离开我的!”她泣血般呼喊。
“素儿!不能去啊!外面是兽潮啊!”素素的爹娘死死拉住几乎崩溃的女儿,老泪纵横。“等天亮!等天亮乡亲们组织反击再去!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素素猛地抬头,那双被泪水泡得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不顾一切的决绝和疯狂。她挣脱了父母的束缚,动作快得惊人,抓起屋里防身用的药杵,像一道被悲愤点燃的流星,毅然决然地、孤身一人冲进了后方那片被兽潮淹没、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般、危机四伏的黑暗山林!她的身影很快被浓稠的夜色和瘴气吞噬,只留下爹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山谷的风中回荡。
那故事的结局,少年最终去向何方?又是如何境遇?无人知晓。然而在孤峰崖绝顶寒风中茕茕孑立的冰冷身影,那从未停止过的凝视下方山谷的目光,和他身后石洞深处那支早已褪色、却依旧被妥帖珍藏、带着淡淡血腥气的赤色发绳,似乎在无声地述说着答案……
只是这份迟来的清醒与痛彻骨髓的悔恨,又能诉与谁听?又能挽回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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