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毒露迷香

    八月初七,晴。镇国公府后花园的粉玫瑰开得嚣张,花瓣上的露珠反射着太阳的灼光,刺眼又奢靡。

    柳如烟提着食盒,步履又轻又慢,粉裙扫过草叶,沙沙作响。路上遇见丫鬟婆子,她唇边便绽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柔笑,点头致意,温婉得无可挑剔。

    没人知道,食盒里装的不是玫瑰露,是索命的毒。

    昨天听说沈惊鸿晕了,她吓得魂飞魄散,以为事败。后来才知只是撞了头。机会又来了。她连夜弄到了“魅香”——这玩意下在酒露里,无色无味,饮下后浑身燥热如焚,神志模糊任人摆布,专毁女子名节。等沈惊鸿喝下去,药性发作时,就该“巧遇”太子慕容轩了……

    想到沈惊鸿那高高在上的嫡女,到时候衣不蔽体、满面潮红、失声**的模样,柳如烟心口就像被毒虫噬咬般又痒又快意。沈惊鸿,你的清高,你的尊贵,今儿个,我亲手撕碎了它!

    行至揽月阁门口,她深吸一口气,瞬间换上那副楚楚可怜的壳,连嗓音都掐出几分柔弱甜腻:“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画春的声音响起:“是柳小姐啊,快请进,小姐刚醒呢。”

    柳如烟提着食盒进去。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正好笼在窗边看书的沈惊鸿身上。她只穿了身月白素色襦裙,墨发松松挽着,周身镀着一层暖金的光晕,静谧得像尊玉观音。

    “姐姐,听说你昨日受了惊吓,妹妹特意做了玫瑰露给你压压惊,姐姐尝尝?”柳如烟笑得殷勤,将食盒放上桌案,掀开盖。一只精致的白玉小瓶躺在里头,浓郁得发腻的玫瑰香瞬间弥漫开来。

    沈惊鸿抬眸,目光先落在白玉瓶上,冰凉的,没温度。随后才缓缓抬起眼,看向柳如烟。那眼神,像淬了寒冰的针,直直钉进柳如烟眼里。

    “有劳妹妹费心。”声音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

    柳如烟心里咯噔一跳。不对!沈惊鸿往日见了她,总是一脸和煦春风,今日这眼神……怎么这般瘆人?

    一丝慌乱迅速压下,她拿起瓶子,小心地倒出一小杯玫瑰色的露液,殷切地捧到沈惊鸿面前:“姐姐快尝尝,妹妹守着小炉熬了小半夜呢。”

    沈惊鸿没接杯。目光落在柳如烟端着杯子的手上,嘴角慢慢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近乎无声地刺出:“妹妹的手……今日怎地这般冰凉?”

    柳如烟手腕一抖,下意识想缩回,却被一只冰凉彻骨的手铁钳般攥住了腕子!

    那力道极大,骨头被捏得生疼,根本不像养尊处优的闺秀所有!柳如烟疼得吸气,委屈瞬间涌上眼底,蓄满了泪:“姐姐……你……你弄疼我了……”

    沈惊鸿恍若未闻。指腹紧紧压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一下,又一下,带着隐秘的惊悸和恐慌,清晰地传来。眼角余光,飞快掠过柳如烟被自己攥得微卷起的袖口——那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冷光一闪。

    电光石火间,沈惊鸿拿着杯子的手腕似乎不堪重负,陡然一倾!

    “呀!”柳如烟惊叫。冰凉黏腻的玫瑰露兜头泼在她胸前,湿透了轻薄夏衫,粉嫩的布料瞬间变成深色,紧紧贴住肌肤轮廓。慌乱间她后退一步,砰!后背撞在几案边缘,案上茶杯摔落,碎裂声刺耳。

    沈惊鸿顺势松手,眼神冷漠地扫过柳如烟狼狈的胸口。深湿的衣料下,隐隐透出里头一抹不同寻常的绣样……

    “妹妹,真是对不住,失手了。”她语含歉意,眸底却只有一片冻湖。她弯下身,假意去拾地上碎片,指尖却极其迅疾地在柳如烟打湿黏贴在腿侧的裙摆上擦过。

    指尖!一股难以言喻的滑腻感缠上来,伴随的并非花香,是一种更浓烈、更甜腥、带着几分靡靡腐败气息的暖香——像盛夏里闷死的花。

    果然是魅香!

    柳如烟手忙脚乱地揪起湿透的衣襟,试图遮掩,嘴里语无伦次:“没事……没事的姐姐,我…我回去换身衣服就好……”声音里的颤意怎么也压不住。

    沈惊鸿缓缓起身。目光却猛地定在那张撞歪的几案下。方才那混乱一撞,一小节闪烁着寒芒的银亮物件,从柳如烟袖口甩出,静静躺在阴影里。

    她不动声色挪步,脚尖轻轻一勾,那物件便悄无声息滚到她脚边。她垂眸,看清了——寸许长的银针,针尖凝着几粒细不可查的暗红色粉末,像干涸的血痂。

    心,瞬间沉入冰窖。银针!暗红粉末!魅香!柳如烟要的,怕不只是败她名节那么简单!那东西,恐怕要命!

    柳如烟终于用帕子胡乱按干了胸口,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姐姐,我、我先告辞了。” 转身就要逃。

    “站住!” 沈惊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钉住柳如烟的脚步。

    柳如烟僵硬地转过身。

    沈惊鸿弯下腰,动作优雅地从地上拈起那枚细针。阳光顺着银针滑落,针尖那点暗红触目惊心。她举到两人之间,悠悠把玩,声音轻飘飘落下:“妹妹,你掉了这个……是什么好东西?怎得藏在袖子里?”

    针尖直指柳如烟的鼻尖!

    柳如烟那张精心粉饰的脸,血色“唰”地褪尽,惨白如纸。眼里的惊恐再也藏不住,毒蛇般窜出:“不……不是我的!姐姐看错了!” 声音尖利得劈了嗓。

    “哦?” 沈惊鸿挑眉,往前逼近一步,那股寒气几乎喷在柳如烟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如冰锥扎心:“柳如烟,想好了再张嘴。这东西……可不是小娘子该有的玩意儿。” 她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裹挟的杀机,让柳如烟如坠冰窟,牙齿都开始打颤。

    是她!是那个冷宫镜子里满脸血污怨恨至深的沈惊鸿回来了!那双眼睛,是吃人的深渊!

    沈惊鸿看着这张此刻写满恐惧的脸,前世蚀骨的剧痛和血海深仇轰然冲垮理智!就是这个看似纯善的毒妇,害得她骨肉成灰!害得她家破人亡!恨意像毒藤绞紧心脏,几乎要破胸而出,将这贱人当场撕碎!

    就在这时——

    “小姐,药来了。” 画春端着药碗掀帘进来,撞见屋里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愣住了。

    柳如烟如同抓到最后一根浮木,带着哭腔尖叫:“我、我走!”猛地一把推开挡路的沈惊鸿,踉跄着夺门而逃,狼狈得像身后有恶鬼索命。

    沈惊鸿站在原地,指间那枚银针被死死攥进掌心,锐利的针尖刺入皮肉,几乎嵌入骨缝,渗出血丝她也毫无所觉。

    “小姐?” 画春看着跑掉的柳如烟和神色异样的主子,担忧道:“这…柳小姐她……”

    沈惊鸿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暴戾杀意,摊开血肉模糊的掌心,任由画春惊呼着去拿干净的帕子。她将那枚染了自己血的银针收好,声线恢复淡漠:“无事,吓着她了。画春,把这瓶玫瑰露拿出去,倒得越远越好,野狗野猫都不许沾!”

    画春虽不明所以,但毫不迟疑地点头,捧起那瓶白玉露转身出去。

    沈惊鸿走到窗边,目光死死咬住柳如烟消失在月洞门后那道粉色的身影,幽深的眼底,翻涌着的是地狱幽焰。

    柳如烟,这才……只是开始!前世你饮我血肉,今生我要你千倍万倍,血债血偿!

    她摊开染血的左手,掌心刺痛,上面还粘腻着柳如烟裙摆上魅香的气息和方才泼洒玫瑰露的滑腻。一阵令人作呕的污秽感从掌心直冲脑髓。

    恶心!

    她抓起案上干净的白帕,发狠般擦着手,一下,又一下,皮肤火辣辣地痛,仿佛要蹭掉一层皮,连同那深入骨髓的恶心记忆也擦掉!

    就在她擦拭得近乎疯狂时,窗外的石板道上,突兀地传来辚辚车辙声。声音沉缓威严,由远及近。

    沈惊鸿擦手的动作猛地顿住。

    一辆通体乌沉、气势迫人的四驾马车,在一队黑色甲胄护卫的簇拥下,缓缓碾过路上的落叶。脆硬的叶片在沉重的车轮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一阵夏末微燥的风恰好吹过,深色的车窗帘微微掀起一角——

    里面,一截用金线暗绣着繁复蟒纹的玄色衣摆,在沉郁的车厢内,晃过刺眼的华光。

    沈惊鸿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

    玄色蟒纹……

    是冷宫镜中,那个曾掠过她弥留眼眸的身影!

    瑞王……萧璟渊?

    记忆中那个深居简出、缠绵病榻的病秧子王爷……此刻竟声势赫赫地出现在镇国公府后街?

    指尖残留的污秽感与那惊鸿一瞥的玄色蟒纹交织在一起。沈惊鸿攥紧带血的帕子,唇边慢慢凝出一抹冰凉莫测的笑意。看来重生这盘棋局,对手比前世……还要有趣得多。

    也好。

    这潭水越浑,搅起来,才越有滋味。

    她转身走到妆台前,拿起那面曾映照过她前世冰冷尸骸的铜镜。

    镜面映出一张少女的脸庞。唇在笑,但那眼底的锋锐冷光,几乎要刺破镜面而出,看得人脊背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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