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管事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抖动着,从最初的震惊,迅速转变为一种被羞辱后的暴怒。
“滚?”他尖声叫了起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叫我滚?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入赘的废物!这家铺子,现在是赵家在管!是我在管!我身后站着的是家主,你身后站着的是谁?一个死人吗?”
他有恃无恐。
在他看来,墨尘手里的钱,来路不明,或许是偷的,或许是抢的。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是个“外人”的事实。而自己,是赵文辉的亲信,是名正言顺的掌柜。
那两个老伙计,虽然被那袋钱晃了一下眼,但此刻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他们不认为这个落魄的少东家,能斗得过家主面前的红人。
墨尘看着周管事那副丑恶的嘴脸,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愤怒,没有争辩。
他只是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周管事,我父亲在世时,这家铺子,每年的盈利,至少在五千钱以上。这两年,在你手里,不仅分文未进,反而亏空了近三千钱。我只想问一句——钱,去哪了?”
周管事的脸色,猛地一变。
“你……你胡说八道!这两年年景不好,生意难做,亏空是常有的事!”他色厉内荏地狡辩道。
“是吗?”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我父亲留下的账本,可都还完好无损地保存在后院。每一笔进项,每一笔支出,都清清楚楚。周管事,你说,如果我拿着这些账本,再把你这两年做的假账,一并呈到主簿大人,也就是我那位岳父大人的案头,他会相信谁?”
“又或者,”墨尘的语气变得更加幽冷,“我直接将这些,呈给郡守府的司曹,告你一个监守自盗,侵吞东家财产之罪。按大秦律,这个罪名,足够让你去刑场上走一遭了吧?”
周管事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脸上的肥肉开始颤抖,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他没想到,这个他一直当成傻子和废物的赘婿,竟然如此狠辣,一开口,就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确实做了假账,也确实贪了不少钱。这些事情,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赵文辉又懒得细查,可没想到,竟被墨尘一口道破!
看到周管事那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墨尘知道,火候到了。
他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吓破了胆的胖子,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两个始终沉默的老伙计。
“福伯,安叔。”
他准确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那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伙计,身体同时一震,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称呼他们了。
“我爹在时,常说你们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墨尘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追忆,“他说,福伯你一手辨丝的绝活,能分出三十六种蚕丝的优劣。他说,安叔你口才最好,再挑剔的客人,都能被你说得心花怒放。”
“可是现在,”墨尘环视着这间死气沉沉的铺子,痛心疾首地说道,“福伯的手,在擦一张积满灰尘的桌子。安叔的嘴,也已经很久没有对客人张开过了。”
“你们的本事,你们的尊严,就甘心被这样一个肥头大耳的蠢货,踩在脚下吗?”
福伯和安叔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他们的眼眶,红了。
墨尘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心中尘封已久的屈辱与不甘。
是啊,他们曾经也是这条街上,最受人尊敬的老师傅。可自从老东家去世,这个周管事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不懂经营,只会作威作福,克扣工钱。他们稍有怨言,便是一顿辱骂。
若不是念着老东家当年的恩情,舍不得这间铺子彻底败落,他们早就走了。
“少东家……”福伯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已不是你们的少东家。”墨尘摇了摇头,随即,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从今天起,我是你们的新东家!”
他指着柜台上那个钱袋,声音铿锵有力。
“我承诺,从这个月开始,你们的工钱,翻一倍!”
“我承诺,只要你们拿出真本事,帮我把这家铺子重新做起来,年底的分红,我给你们这个数!”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成!除去所有成本,净利的整整三成,归你们二人所有!”
轰!
如果说翻倍的工钱,只是让他们心动。
那三成的净利分红,则如同一道惊雷,在他们心中炸响!
这已经不是雇工了!
这是……这是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合伙人!当成了铺子的主人!
“少东家!此话当真?”安叔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
“我墨尘,一言九鼎!”
“好!”
福伯猛地将手中的抹布往地上一摔,老迈的身躯,在这一刻,迸发出了惊人的气势。
他走到墨尘面前,深深一揖。
“老朽,愿为东家,效死命!”
“老朽也愿!”安叔紧随其后,同样深深一揖。
人心,在这一刻,彻底倒向了墨尘。
周管事看着这一幕,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完了。
这两个老家伙一倒戈,他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墨尘冷冷地看着他,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周管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是自己体面地走出去,还是等我请郡守府的差役,来‘请’你出去?”
周管事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他挣扎着爬起来,怨毒地瞪了墨尘一眼,最终,还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间让他颜面尽失的铺子。
随着那扇碍眼的肥硕身影消失在门口,整个铺子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起来。
墨尘看着重新焕发斗志的福伯和安叔,满意地点了点头。
收服人心,夺回帅印。
这第一步棋,他走得,稳,且漂亮。
“福伯,安叔,”他沉声下令,“把库房里所有积压的‘秋霜绸’,都给我搬出来。然后,把铺子内外,给我打扫得一尘不染!”
“我们的第一批客人,马上就要到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