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五皇子的野心

    厚重的石墙隔绝寒风,也隔绝外界的喧哗,只留下灯油燃烧时那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摄政王阿伦斯靠坐在椅畔,披着雪白的兽皮,可那张脸却比皮毛更无血色。眼下浅浅的青痕像霜痕,一点点往下坠。

    他的胸膛以时而缓慢,时而短促的频率起伏。

    但没有毒斑,没有浮肿,也没有任何医师能辨认出的致命症状。

    若不仔细看,甚至会误以为那只是一个昏睡的人,而不是一位每日与死线拉扯的摄政王。

    而且新一场龙座会议即将在两天后召开。

    这个关乎帝国未来的大议会,本该由阿伦斯亲自主持。

    而如今他之所以还能勉强清醒,只是因为他以意志死撑着,否则早在数月前便已支撑不住。

    今天名医们来得比往常更多:帝国医师、大法师、龙祖祭司、止风医官……

    他们围着阿伦斯轮番探查,手贴额心、试脉、以魔力透视、以祭祷探查……

    最后却无一例外地放下手,表情沉甸甸的。

    “殿下没有任何异常。”

    “不像是中毒。”

    “更像……生命被抽走,却没有留下痕迹。”

    这些话落下时,寝殿里安静得连火光的跳动都显得刺耳。

    阴影下,一名年轻近卫僵直地站着。

    他三个月前才被调进这里,负责近侍,本该只是服侍、禀报、递水换盏的无足轻重的角色。

    亲眼看着摄政王从能在早议上站立半小时,到如今连坐着都像被风吹散。

    今天殿下甚至一度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只能僵直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案几上的金纹小匣半开着。

    里面的赭叶灵素果静静躺着,深红与枯赭交织的色泽像被火烤过的血肉,其表皮收紧得近乎皱裂,形状宛如一颗干瘪的心脏。

    这并非寻常果实,据说南方密林百年才可能孕育出的一枚。

    近一百来,整个帝国也仅有人找到过两枚,它的存在更像是传说,而非物产。

    而它的效力极强,能强行激活精神力,刺激魂魄,让濒死之人短暂回到清醒之境,如同在将熄之火外套上一层炙热的外壳。

    但它所能给予的,只是精神层面的回光返照,对身体的衰败与生命的流逝,它毫无办法。

    空气中残留着果肉被咬破后的微甜与酸涩,那味道并不怡人,像某种高阶炼金药液的气息,刺得鼻腔发痛,也提醒着它的本是一种强行撑起意识的假象。

    阿伦斯吃下那一小口。

    咬下去的瞬间,年轻近卫亲眼看到摄政王的目光从彻底的涣散中被硬生生拉回,像溺水者在最后一刻被拽出冰面。

    阿伦斯抬起头,声音虽轻,却能下令:“……把灯调亮些。”

    这清醒的片刻,对年轻近卫而言几乎是奇迹。

    “是,大人。”他连忙上前,调整灯芯。

    火光顺着他的动作涨了些,把阿伦斯半边脸照亮。

    那是一张极度虚弱,却毫无病象的脸。

    苍白却干净,空洞却没有痛苦的扭曲。

    像是有人在无声地抽走他体内的火,而皮囊却仍保持着原本的形状。

    年轻近卫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如果这不是病……那么果实带来的清醒,是否意味着殿下真在恢复?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他把这些碎片拼合成一个他愿意相信的答案:殿下正在好转。

    这也是他必须送出的消息。

    毕竟他的另一重身份,让他不能错过任何一条有关摄政王生死的线索。

    夜深时,他悄悄退到寝殿外的廊间。

    雪风从窗缝灌进来,在石砖上吹起细碎的灰。

    年轻近卫确认四周无人注意,才从靴子里抽出那片薄薄的金属板。

    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打颤,他仍尽力保持平直:

    「大皇子服下赭叶灵素果后,精神恢复明显。名医皆称无毒无疾。摄政王殿下已无大碍。」

    用斗气将暗语刻完,他深吸一口气,将金属片塞入信匣,按下暗纹。

    机关内部轻轻响动,一只不起眼的灰羽鸽从廊下暗格中跳出,抖了抖翅。

    下一瞬它振翅而起,掠过宫墙,悄无声息消失在夜里厚重的风中。

    年轻近卫望着那点飞远的影子,胸口的紧绷松开了一半。

    …………

    帝都另一端,夜风掠过第五皇子兰帕德府邸的高墙,灯火在厚窗后闪着微弱的金光。

    灰羽鸽落在暗巷的木桩上,信匣轻轻碰撞,发出细响。

    门卫认出这是暗鸽,脸色微变,立刻取下信匣,送往内院。

    不多时,密信被呈到兰帕德面前。

    他正坐在书案后的长椅上,听到是来自宫内的暗鸽,他抬了抬眼皮:“放这。”

    侍从将金属片递上。

    兰帕德原本漫不经心,看到内容时,眉头缓缓收紧。

    摄政王精神恢复?无毒无疾?靠果实清醒?

    兰帕德的手指停在信片边缘,语气冷得像浸过井水:“备马。”

    侍从怔了下:“殿下,是现在?”

    “现在。”他放下金属片,站起身,披上外袍的动作干脆利落。

    兰帕德一路穿过侧院、木桥,再进入府邸的深处。

    楼梯尽头只有一扇被铁锁封住的木门。

    兰帕德抬手,门前守卫立刻打开暗锁。

    随着木门被推开,潮湿的冷气迎面而来,地下室深处昏暗而安静,像等待被揭开的秘密。

    兰帕德迈入阴影,低声道:“点灯。”

    火光亮起,他独自向更深处走去,神情始终没变。

    越往下,空气越冷,而楼梯尽头的甬道狭窄,两侧墙壁皆刻着古老的花冠纹路,只不过这里的纹理是倒置的,花瓣向下,形如某种被颠覆的祈祷。

    光照在地面,才显露出真正让人心底发紧的景象。

    整块地面,被密密麻麻的金羽花教“反向花冠魔纹”覆盖。

    每一道线条都像被刀刻入石中,深得不自然,纹路之间隐约透出暗金色的光,像活物般轻微脉动。

    墙壁上布满旧时代的经文刻痕,字迹被时光磨得模糊,却仍带着某种狂热的笔势,仿佛刻字的人当时正处在极度虔诚与疯狂的交界。

    烛台上燃着淡蓝色的火焰,那不是正常的火色,而是某种异族力量的象征。

    光芒冷冷地贴在石墙上,让整片地下空间像浸在深海。

    空气里带着轻微的金属味,像血气散得太久后留下的残痕。

    走廊尽头,一块圆形石台静静伫立。

    台身由整块岩石凿成,纹路交缠如同金色裂缝般沿着表面蔓延,微弱发光,像是内部压着什么正在呼吸。

    这是一个常人连靠近都会头痛欲裂的地方。

    兰帕德目光沉静,没有停步。

    而在石台中央,一名男子盘坐其中。

    他赤脚盘坐,身形魁梧得像块被山风打磨出的巨石。

    皮肤不只是山铜色的纹理,而是隐隐渗着一层薄雾般的黑气,从锁骨、臂侧、脊背缝隙里缓慢逸散,像受束缚的诅咒在皮肉下呼吸。

    深红祭服披在他肩上,布料被黑气触碰的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灼过般失去原色。

    最刺眼的,是他背后的黄金骨针,金色已被染得黯沉,其根部不断渗出细丝般的黑气。

    男子眼睛始终闭着,睫毛纹丝不动。

    可在他周身,空气呈轻微扭曲感,仿佛有无形的手正试图从体内挣脱。

    兰帕德停在石台前,沉了沉气息,声音恭敬,却压得更低:“神使大人,我来汇报摄政王的情况。”

    他微微抬眼,看向石台上那道纹丝不动的身影,没有绕弯,直接说道:

    “摄政王正在服用灵素果。如今的状况……不像两年前那般迅速下滑。灵素果让他维持在一种……勉强清醒的状态。虚弱像被它撑住了。”

    语气越往后越轻,他心里很清楚,这本不该发生。

    按照那道诅咒最初的走势,两年前开始摄政王的状态每月都有肉眼可见的下滑,从早朝站立,到只能短时间坐议,再到如今几乎无法离开寝殿。

    这一切都源于萨洛蒙神使亲手降下的神恩诅咒:【断命无痕】。

    神恩是金羽花教权国独有的超自然能力,就像是帝国的血脉天赋,不过神恩都是主教赐予的。

    萨洛蒙神使激活的便是:【断命无痕】

    这是一种诅咒,无形,无味,不被探查,不被中和术识别,魔药、祝祷、祭祀术都无法触及其根源,只让目标缓慢虚弱,却不立即死亡。

    它能悄无声息地在宫廷中心,骑士的层层保护下,杀死一位摄政王,而不会留下任何伤痕。

    唯二的缺点,就是速度太慢,以及施法者必须付出同等数量的生命能量。

    兰帕德知道这一点。

    此刻他看到萨洛蒙神使暴露在祭服缝隙外的皮肤,比前些日子更黑了一层,血管隐隐浮起,像有墨汁沿着血脉缓慢流动。

    那不是装出来的神迹,而是真正的代价,摄政王每虚弱一分,萨洛蒙也在与他一同往下坠一分。

    不过他清楚,这种诅咒是自己拿下摄政王的最佳办法。

    毒?

    他不是没试过,两年前他曾在餐盘流转、器皿替换、侍女轮值中布下过一次极隐蔽的毒。

    结果不过惊起几名侍卫的戒备,而摄政王在数十道试剂、银针与祷言的层层排查下安然无恙,连一丝不适都没有。

    皇族拥有帝国最好的一整套解毒体系,从餐食到侍女,从银针到试剂,每一道环节都不容错漏。

    坦白说,除非能瘫痪整个宫廷,否则下毒只是笑话。

    自杀式刺杀?

    二皇子那次已经证明了它的性价比,牺牲一名高阶超凡死士,只换来二皇子一条胳膊,虽然动摇根基,但代价太大,而且大皇子并非二皇子那样轻浮的性格。

    死士攻杀?

    帝都的近卫与防御阵不止是摆设,死上十队也不一定能穿透皇宫中心,反倒会让所有人警惕起来。

    只有这种诅咒,既无痕迹,又无法追查,又必然致命。

    这就是金羽花教廷对他的援助之一。

    兰帕德继续道:“我担心诅咒被灵素果干扰。神使,这会不会影响……我们所追求的结果?”

    萨洛蒙神使没有睁眼,连呼吸的深浅都未改变,只以一声几乎察觉不到的低语回应:“不会,只是时间会拖长一点。”

    兰帕德眉心轻皱:“会拖多久?”

    “不会超过两年。”萨洛蒙神使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诅咒的刀在他的心里,迟早会落下。”

    随即他的嘴角像是极细微地动了一下,带着一种淡到几乎不可见的戏谑:“怎么?殿下等不到么?”

    兰帕德没有立刻回应,他想起自己的计划、教廷的布局、金羽花教国许下的未来,以及皇位即将空出的时机。

    脑海中一条条线索重新扣合,那不是单纯的篡位,而是他酝酿多年的真正阴谋:

    兰帕德要的从来不是继承帝国,而是分裂帝国。

    为了让帝都走向失序,他推动的每一步都精准而隐蔽:

    以诅咒拖垮摄政王,让帝都失去权威中枢,但不让他立即死去,给自己留出充足的时间;

    挑动皇子派系互斗,让继承序列混乱。

    暗资海盗、叛匪军,让帝国治安不断恶化。

    军务部必须断裂,所以二皇子被刺,军权将群龙无首,各派各自为营,甚至已经有部分军团长来找上自己了。

    经济链必须脱节,卡尔文公爵愿意支持分裂,若一旦倒向他,帝国财政便会瞬间塌陷一半。

    卡尔文公爵会支持分裂,他认为帝都大势已去,而自家二儿子爱德华多是金羽花教廷核心。

    兰帕德甚至已经着手联络其他东部的行省,甚至北境……毕竟路易斯·卡尔文,也是一位“卡尔文”。

    最终他要建立的不是帝国,而是东帝国。

    一个由金羽花教廷扶持、政教合一的附庸国。

    因为他从未具备吞下整个帝国的根基,没有军权、没有贵族联盟、没有财税基础,连在帝都都没有足够的派系支撑。

    兰帕德唯一稳固的靠山,只有金羽花教廷。

    他不可能,也从未打算统御整个帝国,他要的是一个范围更窄、却更牢靠的王座。

    不是帝皇,而是教廷承认的“东境之主”。

    兰帕德越是回想,越能感到自己脚下的路正逐步稳固。

    于是兰帕德轻声道:“那就拜托神使大人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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