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如被这顶顶大帽子砸得头晕眼花,特别是“个人主义”、“思想觉悟有问题”这种评价,在当这样的事极其严厉的指责。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和羞辱。
姚雪如眼泪终于决堤,她猛地一跺脚,带着哭腔尖声喊道:“白琳琳!我……我讨厌死你了!你们都欺负人!”
她再也无法面对众人的目光和嘲讽,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抽动,转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回了女宿舍,“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院子里短暂地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轻笑和摇头叹息。
许知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白琳琳那副像斗胜小公鸡般扬着头的得意样子,心中那点因对方可能“说话不注意”而产生的芥蒂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这姑娘耿直得可爱。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着的小包,打开,里面是几十颗珍贵的、印着蓝白兔的大白兔奶糖。
许知梨脸上带着真诚温暖的笑容,走到围观的几个知青面前,一人分了一颗糖:“谢谢大家理解。”
最后,她走到白琳琳面前,将手帕里剩下的大半把奶糖,约四五颗,一股脑儿塞进白琳琳手里。
“白知青,刚才……真的太感谢你了!仗义执言,帮了大忙!”
白琳琳猝不及防被塞了满手糖,又听到许知梨真诚的道谢,刚才怼人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脸颊“腾”地红透,连耳朵尖都红了,像煮熟的虾子。
她手足无措地捧着糖,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声音细若蚊呐。
“没……没有啦……我……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样……”
话没说完,再也受不了这“万众瞩目”的羞涩感,猛地一低头,攥着糖转身就跑,差点撞到门框,一溜烟儿消失在女宿舍方向。
许知梨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忍不住莞尔,轻轻摇了摇头。
随即收敛笑容,转身面对陆延臣,眼神充满感激,深深鞠了一躬:“陆知青,今晚真的……太麻烦你了!安安就拜托你了。”
陆延臣笑着连忙虚扶了一下,温和地笑了笑,语气坦荡:“许知青别客气。举手之劳,都是同志,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安安。”
许知梨点点头,然后蹲下身,与许知安视线齐平。
她双手轻轻握住弟弟瘦小的肩膀,眼神温柔而坚定,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安安,看着姐姐。”
许知安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面盛满了不安和依赖。
“姐姐知道安安最懂事了。你看,天都这么黑了,该睡觉了。这位陆哥哥是好人,他那里有地方睡。你今晚乖乖跟陆哥哥睡,就像……就像在老家隔壁王伯伯家借住一晚那样,好不好?”
她用一个孩子能理解的简单类比来安抚他。
“姐姐保证,等我们的新房子盖好了,就再也不分开了。安安相信姐姐,好不好?”
许知安看看姐姐温柔却不容置疑的眼睛,又怯生生地偷瞄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看起来还算温和的陆延臣。
他小小的眉头皱着,似乎在艰难地权衡。
最终,他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许知梨的一根手指,然后才对着姐姐,极其缓慢而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嗯”。
许知梨心头发酸,脸上却绽开一个鼓励的笑容,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真棒!姐姐的安安最勇敢了!去吧,跟着陆哥哥。”
她轻轻推了推弟弟的后背。
许知安一步三回头,小手紧紧揪着陆延臣的衣角下摆,大眼睛里始终望着姐姐的方向,充满了不舍。
陆延臣也配合地放慢脚步,耐心地等着他。
许知梨一直站在原地,脸上维持着温暖的笑容,用力地朝弟弟挥手,用口型无声地说:“不怕,姐姐在呢。”
直到看着陆延臣牵着一步三回头的许知安走进了男宿舍的门,那扇略显破旧的门板轻轻合上,隔绝了小小的身影。
许知梨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心酸和如释重负的复杂神情。
她深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拢了拢单薄的衣衫,转身,独自走向女宿舍那扇透着微弱光线的门。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纤细,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韧。
月光将她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翌日清晨。
东方的天际只透出一抹极淡的灰白,浓稠如墨汁的夜色依旧顽固地笼罩着知青院。
负责做饭的刘春娣呵着白气,裹紧了单薄的外套,第一个踏进冰冷的院子。
今天有点冷。
刚摸索着走到厨房门口,眼角余光猛地扫到院子中央一个模糊、快速移动的黑影,正无声地打着转儿!
“妈呀——!”
刘春娣心脏骤停,惊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向后弹开,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喉咙里那声尖叫硬生生卡住,化作一声短促的抽气。
“刘知青!别怕!是我,许知梨!”黑影立刻停住,急促的声音带着歉意传来。
刘春娣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借着熹微的晨光看清了人影。
“哎、哎哟……是许知青你啊!可、可吓死我了!这乌漆嘛黑的,你、你这是干啥呢?练啥功夫啊?”
她声音还带着颤。
许知梨快步走过来,顺手抓起搭在颈间的旧毛巾,用力擦了擦额角和鬓边蒸腾的热气,呼吸还有些急促。
“对不住对不住,我身子骨弱,想着趁早上这点清净,活动活动筋骨,慢慢跑跑。”
刘春娣惊魂稍定,摇摇头,一边推开厨房吱呀作响的木门往里走,一边叹道:“哎,你这劲头儿……后天上工了,保管你练得够够的!那活儿,可比你这转圈累人多了!”
她嘴角微微一撇,那神情仿佛在诉说着许知梨怕不是傻子吧。
这知青和别人就是不一祥。
许知梨跟着走到厨房门口,笑了笑,语气却很坚持:“一日之计在于晨嘛。筋骨这东西,一天不动弹,就觉得锈住了。”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这小妮子。”刘春娣无奈地摆摆手,不再多劝。(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