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忠万万没想到柳氏会这么豁出去!
永嘉郡主那是一般的郡主吗?
她不是!
他是先帝的心肝肉!
更是宗室血脉!
甚至先帝的遗旨之中都提到了她!
谋杀她,那就是以下犯上!
等同于谋逆!
事情传到朝堂,用不着皇帝杀他,广陵侯都必然先把他给灭了!
直到听完管家的话,何建忠这才把心思稳了一稳,随后如临时找回了魂魄一般,七手八脚地来更衣。
广陵侯问罪固然可怕,但远远比不上这状子被递到朝堂。
他颤抖着双手数好冠带,三步并俩地出了门。
“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
刚踏进广陵侯的院子,他咆哮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何建忠心知张少德已经到了,连忙加快脚步走进去,刚跨过门槛,就被退避出来的张少德撞到了身上。
一只玉杯落在地上,砸的粉碎。
亲家俩手忙脚乱的扶着对方站直,并排站成了鹌鹑。
广陵侯满面怒容地绕出桌子:“柳氏参与了此事,你们明知道她握着咱们这么大的把柄,还敢把她送去官府,两个猪脑子!
“眼里只有你们自己,就不考虑我吗?!”
两人扑通跪下来。
何建忠道:“可她涉嫌杀害了我儿!属下怎可让她活着?”
张少德也道:“小女也死在何家,属下不能不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证据确凿,那你们把她摁死在府里又怎样?!”
广陵侯凶光毕现:“杀个女人,有那么难吗?”
地下二人失语。
“父亲!”
广陵侯世子杜钰走进来,看了眼屋里后靠近其父:“王爷差人来了,请父亲立刻去王府一趟!”
广陵侯骤然僵住:“他也听说了?”
何张二人血色又退了几分。
值得世子特意禀报,这位王爷,一定是靖阳王无疑了。
杜钰面有惶色:“先前儿子去顺天府善后,打发人盘问狱卒的当口恰巧碰见了王爷出来买点心,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广陵候咽了口唾液,往回走了两步,拿起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然后又回转身来,咬牙瞪着地下二人,用力把帕子摔进铜盆:“赶紧去官府撤诉,把人带回府里处置!”
又瞪向张少德:“魏章还是得查!何旭死了,就你们去!办不好,还拿你们是问!”
说完他快步走到外院。
跨门时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凑近嗅了嗅,却又以更快的速度倒回房中,找了件新净的外袍换上,再对镜正了正冠带,这才加快脚步驾马出门。
当王府来人传话到广陵侯府时,霍纭已经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月棠耳中。
“靖阳王此时传他?”
有一下没一下捣药的月棠倏然停手,一贯的沉静双眼绽出来些许锐光。
以柳氏引出广陵侯来是她此举的目的,诚然她的确也因为何张两家所得的赃银来源,把目光投向了靖阳王府,可当下才现出些许苗头,这位当今朝堂之上大权在握的辅政王爷就主动现身,还是略出她的意料。
她把药杵子放下,擦擦手道:“去看看。”
……
靖阳王府这座位于京城的老王府,在距离宫城极近的紫微大街。
这边厢月棠在王府对面的茶馆楼上站定,那边厢广陵侯已经在深呼吸了第三口气后,叩响了东南角门上的门环。
“劳驾,是王爷有传。”他冲探出头来的府兵扯了个笑脸。
府兵让开,门房走出来,弯腰道了声“侯爷请”,送引着他到了九龙照壁之下。
照壁下的侍卫又接手将他送到二门之下。
他抬头看了眼门楣上高祖赐书的“忠阳门”牌匾,里头就出来了个中年侍者,广陵侯认得正是靖阳王身边的近随高安,连忙抢前一步拱了手:“高先生!敢问王爷今日——气色如何?”
高安但笑不语,只道了个“请”字。
广陵侯一颗心七上八下,随同穿过庑廊,绕过花墙,到了王府东边的养荣斋。
隔着一蓬大硕大的已经开始凋叶的紫藤,以及两树正散发着的浓香的桂花,一道轻而慢的声音夹着十分宠溺传出来:“慢些吃,还有很多的。”
声音虽说冷峻,但又清悦,明显中气十足,年轻力壮。
广陵侯心下不以为然,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壮年,偏爱腆着脸住在这养荣斋,也不嫌臊。
但整座王府都他靖阳王说了算,好像也没什么可说。
随即他就压下心思,低头步入,也只敢悄悄撩起的两眼打量院内。
紫藤架后,一人侧背对着入口,身着一袭宽松的纱布袍子,袖子半撸,左手捧着雕着虎头的玉碗,右手执着勺柄做成小鸟形状的银勺,面向膝前慢吞吞地细语。
他即使只是坐在低矮的板凳上,身形也足够魁梧,把正在喂食的对象遮挡得严严实实。
广陵侯不敢自称表弟,带着讨好拱手:“下官见过王爷!”
可眼前仍只有不紧不慢的碗勺作响,无人回他。等了须臾也如是,他便试着走近两步:“王爷,下官来了。”
这一走近,他就看到了正坐在小杌子上穿得厚厚实实的小童。
广陵侯遂挤出笑容:“小世子最近似是胖了些,身子骨越发好起来了。”
孩子五官有八分肖父,眉眼极其精致,一双眼睛明亮如星,但身形却很瘦弱,脸色也显得苍白。
相对于这样豪阔的家世,以及他父亲这样的体魄,显然他是不够健康的。
外人不知靖阳王又有爱惜这孩子,身边人却是知道的,这几年他为了调养孩子的身体,不知寻了多少大夫,求了多少药,可还是收效甚微。
明明三岁多了,看着就跟两岁多一般大。
广陵侯知道,要讨他的欢心,没有什么比夸孩子身体好转更合适。
但事实上他觉得,与其费尽心机保这么根豆芽菜,还不如多纳几房姬妾,不消三五年,要多少儿子有多少儿子。
他靖阳王又不是养不起,又不是没体力。
瞅瞅这腰身壮的,一夜七八回应该不在话下。
但广陵侯还是猜中了,果然面前这位挖了一小勺泡开的山药糕喂给孩子后,又顺势刮去沾在小嘴旁边的糕渍,到这时候终于扭头看过来了,上下瞅他一眼,道:“今日倒是精神焕发。”
广陵候扯开嘴:“上回一身臭汗过来,吓哭了小世子,今日长心了,特地换了衣裳的。”
“父哇(王)——”
板凳上的孩子这时却突然又哭起来。
广陵侯惊退两步,慌忙轮番嗅起了两边衣袖。(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