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微亮,当“堡内挖出甜水井”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坞堡时,所有人都疯了。
人们从各自的屋舍、岗哨、工坊里涌出,汇成一股人流,涌向西北角的那个地窖。当他们亲眼看到那口简陋却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渗出清泉的深井时,整个坞堡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有水了!是甜的!我们有救了!”
“天不亡我罗氏!天不亡我罗氏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族老,颤抖着双手,用一个陶碗舀起一捧清水,先是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
那甘甜清冽的滋味滑过干涸的喉咙,老人浑浊的眼中,瞬间涌出了两行热泪。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朝天,而是朝着刚刚在罗福和陈虎搀扶下,走出地窖的罗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少主……真乃神人也!”
这一跪,仿佛一个信号。广场上,成百上千的族人、家丁、流民,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他们看着那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身上还沾着泥土的少年家主,眼神中不再是单纯的敬畏或信赖,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在他们眼中,罗辰已经不再是一个凡人。在绝境之中,断水断粮,他却能像传说中的大禹治水一般,于坚硬的岩石之下,为所有人凿出一条生路。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少主威武!”
“少主威武!!”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云霄,甚至传到了城外的黄巾军营地。
城外,渠帅张猛正烦躁地啃着一块硬邦邦的肉干。他原本以为,断水这招釜底抽薪,不出三日,堡内必定崩溃。可此刻听到那堡中传来的,非但不是哀嚎,反而是震天的欢呼,他脸上的刀疤都拧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去!给我查!那帮龟孙子在里面搞什么鬼?”
很快,派去侦察的探子连滚带爬地回来报告:“渠……渠帅,不好了!那罗氏坞堡……他们在里面,挖出了一口井!水井!”
“什么?!”张猛“霍”地站起身,一把揪住探子的衣领,“挖井?这怎么可能!那地方老子打听过,下面全是石头!三天!他们三天就在石头里挖出水来了?你他娘的当老子是傻子吗?”
探子吓得魂不附体:“千真万确啊渠帅!小的亲眼看到他们用吊桶从里面吊水上来,堡里的人都在欢呼呢!都说……都说他们那个小家主是什么神仙下凡……”
张猛一把推开探子,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他戎马半生,破城无数,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可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却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一种莫名的寒意,从他心底升起。难道,那小子的背后,真的有什么他惹不起的存在?
堡内,罗辰并没有沉浸在众人的拥戴之中。他利用这股前所未有的威望,迅速将之前的政令,更加强力地推行下去。
“水源虽解,粮食依旧紧缺!计口授粮之策,绝不可松懈!”
“新井之水,优先供给妇孺伤患,青壮按量取用,不得浪费一滴!”
“所有工坊,全力运转!守城的意志,不能因为一口井而松懈!”
有了水源的保障,整个坞堡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之前因为缺水而萎靡的士气,瞬间高涨。轮班守城的护卫们,腰杆挺得更直了;工坊里的妇孺,敲打、缝制得也更有力了;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少了几分绝望,多了几分坚韧。
而罗业,则彻底成了一个笑话。他之前散布的“天谴论”,如今成了打在他自己脸上的最响亮的耳光。那些曾被他煽动的流民,现在看到他都绕着走,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一些原本还同情他的族老,也纷纷与他划清界限。他彻底被孤立了,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能躲在自己的宅院里,再也不敢露面。
城外的张猛,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是无边的愤怒。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威严,被一个毛头小子用这种“妖术”般的手段践踏。
“妖术?老子就破了你的妖术!”他狰狞地嘶吼着,“传我命令!把投石车推上去!把我们所有的秽物、死老鼠、烂肉……全都给我装上,给老子往那口井的位置,狠狠地砸!老子就不信,淹不死你,还熏不死你!”
很快,几架简陋的投石车被推到了射程之内。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一包包用草席包裹的污秽之物,被抛上了天空,划过一道道恶心的弧线,砸向坞堡西北角。
然而,当那些秽物砸落时,却并未造成想象中的混乱。只见那井口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搭建起了一个坚固的木棚,上面铺着厚厚的木板,还设计成了倾斜的坡面。
那些肮脏的“炮弹”,大部分都砸在了木棚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然后顺着斜坡滚落到一旁,并未对井口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污染。
这,又是罗辰的先见之明。在决定打井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了敌人可能的报复手段。
他随即下令,让护卫将那些被秽物污染的木板,抬到城墙上,向着全堡军民展示。
“诸位请看!这就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刀剑上赢不了我们,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们想污了我们的水,更想污了我们的骨气!你们,答应吗?”罗辰站在城头,声若洪钟。
“不答应!”
“跟他们拼了!”
“杀光这帮畜生!”
同仇敌忾的情绪,被彻底点燃。黄巾军的残暴和无耻,非但没有击垮他们,反而让整个坞堡空前地团结在了一起。
借着这次机会,罗辰从护卫队中,挑选了二十名身手最敏捷、头脑最灵活的年轻人,其中就包括那个通风报信的王三。
他将这些人单独召集起来,成立了一支特殊的小队。
“守,是守不住的。我们不能总等着敌人出招。”罗辰看着他们,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普通的护卫。你们要学习的,是如何在黑暗中潜行,如何侦察敌情,如何用最小的代价,给敌人造成最大的麻烦。你们,将是这坞堡的眼睛、耳朵,以及……獠牙。”
他开始用自己那超越时代的知识,教授他们一些简单的特种作战技巧、陷阱制作方法和侦察手语。这些全新的、高效的杀人技巧,让这群年轻人大开眼界,也让他们对这位少主,更加死心塌地。
坞堡内,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有了充足的水源,罗辰甚至下令,对堡内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
街道被冲刷干净,角落的垃圾被清理,简易的公共厕所也建立起来,极大地改善了卫生环境,有效预防了可能爆发的瘟疫。
这在视人命如草芥的乱世,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举动。但正是这些细节,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被尊重,被珍视。他们守护的,不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堡垒,而是一个能让他们活得像个人的家。
黄昏,罗辰与罗福再次并肩站在城墙上。远处的黄巾军营地,依旧如同一头巨大的凶兽,匍匐在地平线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堡内秩序井然,士气高昂,充满了希望。
但罗福的脸上,却依旧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他指了指已经空了一半的粮仓方向,轻声对罗辰说:
“少主,水井,为我们赢得了喘息之机。但……那里的米,还是那么多。每一天,都在变少。黄巾贼的围困,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时间,终究还是在他们那边啊。”
罗辰默然。他知道福伯说的是对的。水源解决了“质”的问题,但粮食,这个“量”的问题,依然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他,还需要一个真正的破局之法。(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