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全甲战将总第7章 我不相信正常死亡
他双眼紧闭,嘴唇微微张开,脸上没有任何痛苦或挣扎的痕迹,平静得如同,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然而,那是一种彻底的、毫无生气的平静。他古铜色的脸庞失去了几个小时前的鲜活红润,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那只曾无数次在训练场上拍打队员肩膀、轻松挥舞沉重钢剑的大手,此刻无力地垂落在床沿外,指关节僵硬地微曲着。
他眉心的那一种死气,似乎完成任务后的放松和坦然。不再那么凝重、湛黑。
岳正军走到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探向朱石磊的颈侧。
冰冷。一片毫无生机的冰冷。皮肤下的脉搏,那曾如同战鼓般强劲有力的搏动,彻底消失了。
那具几个小时前还散发着惊人热量的钢铁之躯,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僵硬。
巨大的、不真实的荒谬感和尖锐的悲痛,猛地攫住了岳正军。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声悲鸣冲口而出。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整个房间。床铺平整,没有任何挣扎扭打的痕迹。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水杯,里面还有小半杯清水。旁边,是他熟悉的朱石磊的维生素B族药瓶,瓶盖拧得很紧。
空气里,只有死寂和绝望在蔓延。
岳正军慢慢直起身,目光最后落在朱石磊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那双曾如鹰隼般锐利、充满力量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一种冰冷的直觉,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舔舐过他的脊椎——这平静,太诡异了!一个身体强健如猛虎、意志坚韧如钢铁的全甲格斗大队长,怎么可能在壮年,在刚刚迎娶娇妻、人生最志得意满的时刻,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平静地睡死过去?
他缓缓转过身,走出卧室,带上门。客厅里,阿纳斯塔西娅的哭声低了下去,变成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乐正军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嫂子,队长他……走之前,有什么不舒服吗?或者,有什么异常?”
阿纳斯塔西娅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眼神涣散,努力回忆着,声音破碎不堪:“没……没有……我们……睡下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说有点累……就……就睡着了……然后……我半夜醒过来……想给他盖被子……就发现……发现他……”
她说不下去了,再次崩溃地掩面痛哭。
岳正军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赤裸的、踩在冰凉地板上的双脚。那双白皙的脚,此刻因为寒冷和恐惧微微蜷缩着。几个小时前那双让他感到一丝异样的红色高跟鞋,此刻正静静地、并排立在玄关的鞋柜旁,在警灯的光影下,像两滴凝固的血。
军区总医院法医中心,那特有的消毒水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冰冷气味,几乎能将人的呼吸冻结。
长长的、寂静得可怕的走廊尽头,解剖室厚重的金属门紧闭着,门上亮着“工作中”的红灯,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岳正军背靠着冰凉刺骨的墙壁,常服外套的扣子一直扣到领口,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沉重而缓慢的搏动。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晚朱石磊爽朗的笑声、拍在他肩上的重量,以及今晨那具冰冷躯体的触感。
两种画面激烈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解剖室门上的红灯熄灭了。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门被从里面推开。
一个穿着墨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身材瘦高,面色是长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神却异常锐利平静,仿佛看透了太多生死的界限。
他是军区医院法医中心主任,秦明。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着手术服的助手,脸上都带着职业性的疲惫。
秦明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眼角有深刻的纹路。他径直走向等候在旁的岳正军和体工大队的政委,眼神平静无波。
“秦主任,情况怎么样?”军区政治部军体处处长虎之芗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和一丝侥幸。
秦明的声音低沉、清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再平常不过的检验报告:“朱石磊同志,体表无任何机械性损伤痕迹,无中毒征象。解剖结果显示,各脏器位置形态正常,无明显器质性病变。冠状动脉未见明显粥样硬化斑块阻塞。心肌组织切片镜下观察,符合急性心肌缺血改变。结合死亡时无挣扎、无呼救的现场情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岳正军紧绷的脸,继续道:“结论:心源性猝死。死亡原因:急性心功能衰竭。属于正常死亡范畴。”
“我不相信!”乐正军爆吼一声,震得走廊窗玻璃发出悲鸣。
“正常死亡?”虎之芗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带着难以置信的惋惜,“他才39岁啊!身体那么好……”
“心脏猝死有时非常隐匿,尤其在过度劳累、情绪剧烈波动、或存在未被发现的潜在心脏结构异常时。”
秦明解释道,语气是纯粹的医学客观,“朱队长长期进行高强度极限对抗训练,身体负荷极大。结合他昨晚新婚宴饮,情绪亢奋激动,多种因素叠加,诱发急性心功能衰竭,是符合逻辑的。”
“明白了……谢谢秦主任。”虎之芗沉重地点点头,转向乐正军,“乐正军,我知道你难受,但……医学结论在这里。秦主任是权威。准备后事吧,让老朱……体面地走。”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岳正军心里愤懑地反复吼着四个字儿。他站在原地,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秦明那冷静到冷酷的结论,政委如释重负又惋惜的话语,像冰雹一样砸在他心头。
正常死亡?心源性猝死?一个能将几十公斤重的板甲挥舞得如同寻常衣物、心肺功能堪比顶级运动员的男人,会因为一顿酒宴、一场欢愉而猝死?
他看着秦明那张苍白而理性的脸,看着对方眼中那种见惯生死后的漠然。
不!这平静之下,一定藏着某种被忽略的、致命的扭曲!他喉咙发紧,几乎要吼出来,但最终只是极其缓慢地、沉重地点了一下头,下颌骨绷得像铁块。
那点头,不是认同,而是更深的质疑在心底疯狂滋长。他必须知道,那平静死亡的背后,究竟是什么险恶。
朱石磊的追悼会定在三天后。体工大队的小礼堂,被布置成了肃穆的灵堂。巨大的黑底白字横幅悬挂在正前方——“沉痛悼念朱石磊同志”。
横幅下方,朱石磊身着笔挺的校官常服的黑白遗照挂在中央,照片上他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惯有的、自信而略带粗犷的笑意。(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