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间根本拗不过对方。
“妈。”沈慕行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三点的时候和纽约分部有视频会议,您先回去吧。”
谭诗云挑眉看向儿子,忽然轻笑出声:“你这是要赶我走?”
沈慕行:“我不是这个意思。”
谭诗云不用想也知道,沈慕行这是见小姑娘不好意思,赶忙上前想给人解围。
她今天见到了人,心里也已经满意,便不再继续打扰他们,站起身整理裙摆。
“行吧,那我就先走了。你爸爸还在家里等我。”
谭诗云又看向江辞晚,“阿姨今天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见。这镯子你好好戴着,好看。”
其实哪怕沈慕行不说,她也不会留太久。
她就出来送个甜点的时间,沈庆丰已经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催着她回去。
都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还这么粘人,说出去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谭诗云将东西放下,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说道:“记得把甜品都吃了。”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关上。
江辞晚盯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犹豫一会儿,还是摘了下来,准备还给沈慕行。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平时上班根本戴不了,也没有可以带出去的场合。
留着反而是个累赘,倒不如还回去。
见江辞晚把镯子还回来,沈慕行并没有伸手去接。
他望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喉结微微滚动。
他倒还不至于要和她计较一个镯子,更何况,这是谭诗云送出去的东西,他没有资格收回。
“戴着吧。妈送给你了,就是你的。”沈慕行的声音低沉,垂眸转动着腕表。
表盘上的钻石切面在光里明明灭灭,像是藏着难以捉摸的心事。
“可是……”江辞晚依旧有些犹豫,“这镯子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要,还给你。”
沈慕行皱了皱眉,脸色看起来冷冰冰。
“说给你就给你了,再贵重那也只是一件首饰而已。你有什么不能戴的,还有什么可是?”
他的语气重了几分,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平时就习惯了这么说话。
沈慕行其实还有些不理解,刚才她和程景寻相处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客气。她平时看着聪明,这时候反而犯傻——她不是正好缺钱,把这镯子拿去卖了换钱也好。
拍卖会上高价拍回来的玻璃种,自然有人抢着想收,不愁卖不出一个好价钱,没想到她居然还拒绝。
简直笨死了。
江辞晚哪里想得到他说话这么凶,心里顿时有些委屈。
他凭什么凶她?
沈慕行见江辞晚迟迟没有回答,还想说什么,抬眼就看见她眼眶通红,满脸委屈的样子。
她拼命眨着眼,试图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回去,可睫毛上凝着的泪珠还是滚了下来。
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抽噎声压在喉咙里,时断时续……
鼻尖渐渐泛起不正常的红,吸鼻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沈慕行心里顿时一慌,也没想到人就这么被自己给惹哭了。
沈慕行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并没有哄人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抚她。
而江辞晚越哭越凶,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她委屈的哭声就像涨潮的海水,正一寸寸漫过他的理智,昂贵的手工皮鞋在地毯上碾出褶皱,眉心也皱得越来越紧。
事情现在棘手得很——以往和人谈合作不顺利的时候,他也见过对方情绪失控、甚至破口大骂的情况,可像江辞晚这样哭得可怜兮兮的,还真从来没处理过。
沈慕行思考着解决办法,脑子里又回想起什么。
以前沈庆丰每次不小心惹谭诗云生气,大多都是抱着人哄,等到哄得没那么生气了,再送礼物道歉,但是……
他现在也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哄人吧?
虽说他们上过床,可也只是雇主和保姆之间的关系,比起陌生人稍微熟悉那么一点而已。
“你……你别哭了。”沈慕行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声音比预想中更沙哑。
听到他的话,江辞晚心里更加委屈,只觉得他是在嫌自己吵。
她的哭声突然拔高半度,是故意来气他。
她就哭。
她想哭就哭!
他才没有资格管她!
沈慕行实在也没办法,只能试探地开口:“行行行,你不想要镯子那就不要,放着吧。”
他的手臂僵硬地悬在半空,最终只敢用手指虚虚碰了碰她的发顶,“不要哭了,我……”
话没说完就被她新一轮的抽噎声截断。
见他已经开始妥协,江辞晚猛地抬头,红通通的眼眶里蓄满控诉,鼻尖沾着晶亮的泪珠。
“你刚刚凭什么凶我?”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小猫。
沈慕行被这声带着怒意的质问刺得说不出话,“我没有凶你。我只是正常地和你说话。”
余光瞥见江辞晚擦眼泪的动作,他递了纸巾过去,只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
江辞晚站在原地,泪水突然又决堤,“明明一点都不正常。你就是故意的,你骂我!”
“我哪里骂你了?”沈慕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被人倒打一耙的错愕,但在看见她泛红的眼睛时骤然软下来。
江辞晚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眼神倔强地盯着他,她也是有脾气的,“你必须给我道歉。”
沈慕行沉默片刻,心里在犹豫。
但仔细想了想,道歉也总比一直看她哭好,哭声吵得人头疼。
就一次而已,他让让她也无妨。
“嗯……抱歉。”沈慕行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以后我说话的时候尽量注意,不过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也希望你不要误会。”
他将纸巾轻轻按在她脸上,慢慢替她擦拭着泪痕。
“这镯子你不喜欢就放着吧。”他的声音放得更轻,“我当时只是想,如果你缺钱的话,可以拿去卖了。”
江辞晚咬着下唇别开脸,却没躲开他的手,“我是缺钱,但我也不可能把镯子拿去卖——毕竟是阿姨的心意……”
见他先低头,江辞晚也没有再生气,给双方都找了个台阶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要不,那栋别墅也还给你吧,维护的费用好高,我承担不起……”
她欲言又止,听起来很是为难的样子。
沈慕行见她这样,也反应过来。
对她来说,哪怕现在每个月有两万的工资,但承担起这些花费应该也有些吃力。
每个月交完费用,或许就存不下什么钱了。
“那我再给你转一笔钱。”沈慕行看着她,“那房子你安心住着,其他管理维护的费用我来解决。”
江辞晚咬了咬唇,达到目的,这才点头。
*
过了几天。
中午,秘书周科提着饭盒进来。
沈慕行正在签署文件的钢笔顿在半空,黑色墨水在“沈慕行”三个字的最后一笔拖出细长的痕迹,像极了他此刻发紧的情绪。
他看着周科将盘子整齐地摆在餐桌上,想起要是以前的这个时候,江辞晚都会笑眼弯弯地告诉他,今天有哪些好吃的……
这几天江辞晚一直都是让周科帮她把东西送进来。
刚开始,沈慕行也没有多问,只以为她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可接连好几天都是这样,他这才发觉不对劲。
情况很明显——江辞晚不想见他。
沈慕行脸上虽然没显露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她这是还在生上次的气?
沈慕行薄唇紧紧抿着。
休息室里,江辞晚正在和程景寻吃饭。
她盯着餐盘里的食物,筷子在溏心蛋上面戳了好几个洞,金黄色的蛋液都流了出来。
程景寻将一盘肉块推到她面前,“怎么了?看你这几天兴致不太高。”
“没什么,就是没休息好。”她摇了摇头。
见她不想多说,程景寻也没问。
“你要是有什么难处,随时和我说——借钱也可以。”
程景寻只以为她是在经济上遇到什么困难,只不过不好意思和人开口。
“真的没有。”江辞晚赶忙摆手。
虽说她知道程景寻有钱,可那也是一整夜一整夜做项目熬出来的。
也得亏他是天才,精力旺盛,脑子也转得快。
要是换做普通人,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就算是真的要借钱,也不会找他,去坑沈慕行的钱才是最合适的——毕竟是万恶的资本家。
等到吃完饭之后,江辞晚准备回去。
经过总裁办门口时,她下意识放慢脚步,周科已经将收拾好的餐盒放在了外面的柜子上。
她拿上东西就要离开。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咚作响,江辞晚走进轿厢时,看见自己在金属壁面上的倒影。
睫毛下的阴影比往日更深,眼底还凝着些水光,看起来闷闷不乐。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沈慕行沉稳的声音:“等等。”
江辞晚站着没动,也没去按开门的按键,只不过沈慕行已经走了进来。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他眼底,那股探究的视线,像要将他看穿。
沈慕行眼神微动,别开脸,避开了她看过来的视线。
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他的呼吸都变得格外明显。
“高层专属的电梯坏了。”他轻咳一声,解释了一句。
“哦。”江辞晚往角落缩了缩,与他拉开更多距离,并不太在意。
她盯着楼层显示屏跳动的数字,心里只想着电梯快点下去。
沈慕行伸手松了松领带,“我正好也要回去一趟,顺路带上你吧。”
“我今天下午休息,暂时不回去。”江辞晚皱眉,态度也不太好,“保姆也是需要休息的,总不能成天给你干活吧?”
沈慕行没想到她语气这么冲。
按照以往,江辞晚对他几乎都是笑脸相待,而现在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说两句话,她就不太耐烦。
“那你准备去做什么?”沈慕行侧身看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我现在不着急,也可以送送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江辞晚的反应。
电梯正在缓缓下降中。
江辞晚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沈慕行以为她要拒绝时,她开口说道:“我要去云庭路。我想把院子里的那几棵树挪走,改成花圃,这样打理起来方便些。下午有师傅过来动工,我要去盯着。”
正好,那几棵要挪走的树也很值钱,她已经联系好买家,卖了能到手一大笔钱。
沈慕行点了点头,“好,我送你。”
电梯在负一楼停稳,感应门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在路过某个商场的时候,江辞晚又让司机停下。
她说道:“要不我就在这里下车吧,我还想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
沈慕行:“我和你一起。”
“你也要去?”江辞晚皱眉。
像他这样的人,怕是从来都没有进过菜市场。
今天这是抽风了?
“嗯,我想去看看,正好下午没什么事。”沈慕行硬着头皮说道。
江辞晚一时间也拗不过他,只能带着他一块去。
穿过菜市场的铁门,她熟门熟路地拐进卖鲜肉的摊位。
沈慕行跟在她身后,鼻尖萦绕着水产和肉类的腥味,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卖肉的张叔看见江辞晚,立刻热情地打招呼:“小江今天买什么?肋条肉刚切的,新鲜着呢。”
“要两斤五花肉,两斤牛肉,再来一斤虾仁。”
“好。”
江辞晚掏出手机扫码,余光瞥见沈慕行正四处打量,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和好奇,忍不住轻笑出声,“真没见识。”
虽说他在其他方面很厉害,但在生活上,他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沈慕行有些不自在,问道:“你经常过来?”
“对啊,这边离得近,而且菜最新鲜,价格也合适。”
等到买完肉,江辞晚又拐进蔬菜区。
她蹲在摊位前挑韭菜,指尖掐断嫩叶,青白汁液沾在手上。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西装裤膝盖处正挨着摊位边缘的泥点,突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你看着点,脏。”
沈慕行顺着她的力道在她身旁蹲下,皮鞋底碾过一片蔫黄的菜叶。
“你现在买的这些食材是要做什么菜?”
江辞晚继续低头挑着菜叶,回答说:“买回去包饺子。周末的时候程景寻要过来。上次不是说了,我请他吃饺子。”(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