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放亮,铅灰色的云层依旧低垂,压得黑水集上空一片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铁锈味、劣质煤炭燃烧的烟尘味,以及底层挣扎者身上散发的汗臭和绝望气息。
林涛背着母亲,踉跄着穿过黑水集外围如同巨大伤疤般的贫民窟。低矮破败的窝棚如同杂乱堆积的垃圾,污水横流的狭窄巷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们蜷缩在角落,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行尸走肉。偶尔有凶悍的目光扫过林涛和他背上昏迷的王氏,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意。
林涛如同惊弓之鸟,左手紧握着怀里的灰斑岩矿石,右手则死死攥着那把煞气内敛、却更加危险的豁口柴刀。他不敢停留,只想尽快穿过这片混乱之地,找个偏僻角落,尝试用灰斑岩压制镜胚反噬,救治母亲。
然而,就在他即将穿过一条堆满垃圾、臭气熏天的小巷时,一个阴恻恻、带着刻骨怨毒和一丝虚弱的声音,如同毒蛇般在他身后响起:
“呦呵?这不是林家的小畜生吗?命挺硬啊,居然还没死?”
林涛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转身,豁口柴刀横在身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
巷口,一个身影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棍,摇摇晃晃地堵在那里。正是赵三!
但此刻的赵三,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他脸色惨白如金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紫,右臂被厚厚的、散发着浓重药味和血腥味的肮脏布条包裹着,吊在胸前。布条上渗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一种带着污浊黑气的暗紫色脓液,散发着恶臭。他整个人瘦脱了形,如同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僵尸,只有那双三角眼中燃烧的怨毒火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赵…三!”林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就是这个杂碎引来了修士,害得父亲惨死,母亲重伤垂危!
“嘿嘿…”赵三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怎么?想杀我?来啊!老子这条烂命,早就被你那邪门的镜子废了半条!仙师都说了,这是‘天谴’!哈哈…天谴!”
他疯狂地笑着,牵动了伤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带着黑气的血沫。
“不过…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们林家垫背!”赵三止住咳嗽,怨毒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林涛和他背上的王氏,“看到老子这胳膊没?废了!彻底废了!仙师留下的那股寒气,日夜折磨,脓血不止!都是拜你那妖镜所赐!”
他喘着粗气,目光突然落在林涛沾满泥污、但鼓鼓囊囊的胸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子在集上盯你半天了!看你从西边废矿坑那边鬼鬼祟祟地溜出来…怀里揣着什么好东西?是不是从那邪门矿洞里挖出来的?!”
林涛心头一凛!这赵三竟然一直在监视他!他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的灰斑岩矿石。
“嘿嘿,别藏了!”赵三的笑容更加阴毒,“那废矿洞是官矿!里面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石头,也是官家的!你私采官矿,罪同盗匪!按律当斩!”
他顿了顿,拄着木棍,摇摇晃晃地向前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小畜生,给你条活路!把怀里挖到的东西交出来!再给老子…五十两银子…不,一百两!就当是赔偿老子的胳膊和封口费!否则…”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威胁和煽动,对着巷子周围探头探脑的几个衣衫褴褛、眼神不善的闲汉吼道:“老子现在就喊人!把你和你那死鬼老娘一起扭送矿监衙门!告你个私采官矿、身怀邪器、谋害税吏的灭门大罪!到时候,就不是砍头那么简单了!矿洞最底层的血矿坑,就是你们娘俩的归宿!”
周围的几个闲汉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缓缓围拢过来,堵住了林涛的去路。他们显然和赵三是一伙的,或者被赵三许诺的好处所引诱。
林涛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背着母亲,身处这狭窄的巷道,前有赵三拦路,后有闲汉堵截!怀里的灰斑岩是他救娘的唯一希望!更别说一百两银子!那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他怎么可能拿得出?
赵三这是要把他和母亲往绝路上逼!
“没钱?”赵三看着林涛铁青的脸色,狞笑更盛,“没钱就用东西抵!把你怀里那邪门镜子交出来!还有…你背上那老虔婆,虽然快死了,但送去黑窑子,也能换几个铜板…”
“你找死!!!”
赵三最后那句侮辱母亲的话,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林涛心中积压的滔天怒火和杀意轰然爆发!他眼中血光爆射,再也无法抑制!什么后果!什么隐忍!统统抛到脑后!
“杀——!”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暴戾嘶吼!林涛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前窜出!右手豁口柴刀带着积蓄已久的恐怖煞气,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死亡弧光,撕裂空气,朝着赵三那张怨毒扭曲的脸,狠狠劈去!刀锋未至,那冰冷的杀意和暴戾的煞气,已经让赵三如坠冰窟!
赵三万万没想到林涛在如此绝境下竟敢暴起杀人!他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下意识地想举起木棍格挡,但他重伤虚弱,动作慢了何止一拍!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沉闷而粘稠!
暗红色的血光冲天而起!
赵三凄厉的惨嚎戛然而止!他那张布满怨毒的脸,从眉心到下巴,被豁口柴刀硬生生劈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豁口!皮肉翻卷,鼻梁断裂,白森森的额骨和牙床暴露在空气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呃…呃…”赵三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独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三哥!”堵在后面的几个闲汉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惊呆了!随即爆发出惊恐和愤怒的吼叫!
“杀人啦!”
“剁了这小畜生!”
几个闲汉虽然被林涛的狠辣吓住,但仗着人多,又被血腥刺激得凶性大发,纷纷抽出藏在身上的短刀、木棍,嗷嗷叫着朝林涛扑来!
林涛一刀劈死赵三,心中的暴戾之气稍泄,但杀意更盛!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地狱恶鬼,死死盯住扑来的几个闲汉!豁口柴刀刀身之上,饱饮了赵三这仇敌的污血,那暗红的煞气如同被注入了燃料,瞬间暴涨!豁口处甚至凝结了一层粘稠的黑红色血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和更加浓烈的凶煞之意!
“挡我者死!”林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退反进,迎着扑来的闲汉冲了上去!
“铛!”柴刀格开一柄捅来的短刀,火星迸溅!
“噗!”刀锋顺势反撩,狠狠劈入另一个闲汉的肩膀,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
“啊!”惨叫声响起!
林涛状若疯魔,豁口柴刀在他手中化作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他背着母亲,动作却快如鬼魅,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刀锋所向,血肉横飞!柴刀上那暴涨的煞气仿佛能侵蚀心智,让围攻的闲汉心生恐惧,动作迟滞。
转眼间,两个冲在最前面的闲汉便倒在血泊中哀嚎,剩下的两人被林涛浑身浴血、煞气冲天的模样彻底吓破了胆,怪叫一声,转身连滚爬带地逃出了小巷。
狭窄的巷子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倒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者。
林涛剧烈喘息着,握着不断滴血的柴刀,冰冷的杀意尚未褪去。他看了一眼地上赵三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自己沾满仇敌污血的双手和柴刀,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更深的冰冷和疲惫。
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他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赵三尸体旁的地面——一块拳头大小、沾着泥污和几点新鲜血渍的灰白色矿石,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正是他刚才情急搏杀时,从怀里掉出来的、那块蕴含着诡异血丝的灰斑岩样本!
赵三刚才摔倒时,显然碰到了这块掉落的矿石!
林涛心头一紧,立刻弯腰去捡。
然而,一只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枯瘦的手,却比他更快一步,猛地抓住了那块灰斑岩!
是赵三!
这恶棍竟然还没死透!他半边脸被劈开,鲜血汩汩涌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仅剩的那只独眼死死盯着手中的矿石,又看向林涛,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一丝…病态的得意!
“嗬…嗬…血…血丝石…果然是…那洞里的…邪门东西…”赵三的声音如同漏气的风箱,断断续续,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恶意,“小畜生…你…你完了…老子…就是死…也要…也要让你…万劫…不复…”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那块沾血的灰斑岩死死攥在仅存的左手里,如同抓着最后的筹码和诅咒。
“这…这东西…老子…带走了…等…矿监…仙师…看到…嗬嗬…你就等着…被…挫骨…扬灰吧…”
话音未落,赵三的头猛地一歪,最后一丝气息断绝。但那只枯瘦的手,却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死死地攥着那块染血的、蕴含诡异血丝的灰斑岩样本!
“快点…快点…别让那小子跑了…”噪杂的脚步声伴随着喊叫声逐渐由远及近,是刚才逃走的人喊来了帮手。
林涛看着赵三死也不松手的尸体,看着那块被夺走的灰斑岩样本,只能无奈的迅速背着母亲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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