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正厅内灯火通明,却照不散那股沉重的压抑。
谢泽端坐主位,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手指死死扣着木椅的扶手,显然怒极攻心,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白茵坐在他身侧,脸色同样难看,保养得宜的面容紧绷着,眼神扫过跪在厅中的谢蕴微和心禾,最后落到宋若年身上,那目光里的审视几乎要化把他戳一个窟窿。
林月枝安静地坐在稍下首的位置,此刻见谢泽气得厉害,连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为他抚着后背顺气,动作轻柔。
谢云舟面色冷凝,紧抿着唇,站在谢泽下首一侧,身姿挺拔却带着怒意。
谢云程站在谢蕴初身边,少年脸上犹带着未消的怒火,狠狠瞪着跪在地上的宋若年,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谢蕴初低眉垂首,立在厅中,肩头微耸,显得柔弱而无助。
谢蕴微和宋若年,便直挺挺地跪在厅堂中央冰冷的地砖上。
白茵开口劝慰道:“总要听听她们怎么说,不好冤枉了孩子。”视线扫过谢蕴初,白茵眸光一冷。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泽终于喘过一口气,猛地一拍扶手,声音充满暴怒,“说!”
宋若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混乱,抬起头,声音带着极力维持的镇定,“回伯父,今日晚生是在院外偶然遇见二小姐,二小姐当时受了惊吓,虚弱不堪,站立不稳,晚生斗胆将二小姐扶至院中厢房暂歇,想着待二小姐恢复些力气,便立刻送回府上。岂料三小姐带着人突然闯入,便生了误会。”
“放屁!”谢云程第一个忍不住,指着宋若年的鼻子怒骂:“伪君子!亏我以前还当你是正人君子,救人?救人能把手救到二姐的肩头上去?你那腰带是自己掉地上的?衣服是自己散开的?当我们都是瞎子吗!”他言辞激烈,句句直指要害。
谢蕴初腹诽:虽非自愿,倒也有我三分功劳,四舍五入,也算它自己掉的吧。
宋若年被谢云程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急切道:“腰带衣衫,是三小姐方才撕扯所致!并非晚生……”
他这话一出,厅内几道视线唰的一下集中到了谢蕴初身上。
谢蕴初仿佛被这指控惊的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已是梨花带雨。
她眼中蓄满泪水,长睫一眨,泪珠儿便滚落下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哽咽道:“你怎能如此污蔑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撕扯得动你一个男子?你为了推脱,竟连这等谎话都说得出口吗?”
她哭得情真意切,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宋若年看着谢蕴初这瞬间变脸的精湛演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死死瞪着谢蕴初,眼中是震惊和愤怒,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咬出血来,“你竟然……”
跪在一旁的谢蕴微此刻也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冷意,“三妹的力气,可未必小,今日在锦绣坊……”她话刚起头,谢蕴初那带着赤裸裸威胁的眼神便猛地扫了过来。
谢蕴微对上那眼神,心头猛地一寒,余文仕的事情不能说,她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回瞪了谢蕴初一眼,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宋若年见谢蕴微欲言又止,更是焦急,只能继续辩解,“伯父伯母明鉴,晚生所言句句属实,是三小姐她污蔑晚生与二小姐有私,又故意撕扯衣衫,制造误会,还出手推搡二小姐,晚生只是情急之下阻拦……”
“够了!”谢蕴初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狠狠摔在宋若年面前的地上。
那是一个精巧的香囊,针脚细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谢蕴微的手艺。
“这是什么?”谢蕴初指着地上的香囊,指尖都在颤抖,声音带着泣血的质问,“你还记得吗?这是姐姐亲手做给你的,当日被我撞见,我以恐伤及姐姐名节,收了回来。我瞒下此事,就是不想毁了这段婚约,不想让两家难堪,我一片苦心,换来的就是你今日的污蔑和倒打一耙吗?”她声声泣血,控诉着宋若年。
看到那枚熟悉的香囊被摔在地上,谢蕴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一种奇异的平静反而慢慢笼罩了她。
事已至此,遮遮掩掩又有何用?能与宋若年在一起,本就是她所求,虽然名声有损,但好在知晓内情的人不多。
她抬起眼,看向宋若年,不再争辩。
宋若年看着那香囊,脸色煞白,急道:“这只是普通朋友间的馈赠,绝无他意。”
“普通朋友?”谢蕴初冷笑一声,眼中泪光未退,“那支你亲手雕刻的桃木簪呢?那也是普通朋友的礼物吗?”
宋若年如遭雷击,猛地抬头,“桃木簪?那簪子明明被你……”他想说那簪子明明被谢蕴初抢走了。
谢蕴初却不给他机会,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转向父亲,声音悲切却清晰。
“父亲明鉴!那日府中宴会后,他便给了女儿一支亲手雕刻的桃木簪,让女儿转交给姐姐,女儿心中虽苦,却想着或许是他一时糊涂,又恐损了姐姐清誉,一直未曾送出。那日我去寻姐姐,想着此事终究要了断,便将那簪子带去了,姐姐也收下了,若未记错,应还在姐姐房中!”
她抬起泪眼,死死盯住宋若年,“那簪子,是不是你亲手所做?是不是你意欲送给姐姐的?”
宋若年被她这颠倒黑白的指控惊住,“那簪子是我做的,可是……”
“父亲!”谢蕴初不等他说完,便凄声恳求,“请父亲派人一查便知,若女儿所言有半句虚妄,甘受家法!”
谢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扫过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宋若年和沉默的谢蕴微,猛地一挥手,“去二小姐房中,仔细搜.”
白茵张了张嘴,想阻止,但看着谢泽盛怒的脸色,终究没敢出声。
厅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谢蕴初低低的啜泣声。
很快,管家捧着一个锦盒快步回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支样式朴拙的桃木簪静静地躺在盒中。
“啪!”
谢泽狠狠一掌拍在扶手上,震得茶盏乱颤。
谢云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簪子和宋若年,怒不可遏,“好!好得很!”他忍不住要冲上去打人,被一旁的谢云舟死死拉住胳膊。
白茵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谢云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和命令,“老大,你是也去了,你说,你看到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眼神紧紧盯着长子,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这个儿子能不能想起来苒苒是他亲妹妹。(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