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羽堂二楼临街的厢房,雕花木窗悄然推开一道细缝,微光打在江淮序的侧脸,他目光如沉水,静静投向楼下喧嚣。
不多时,一双桃花眼的魏书明领着自家侍卫踏入玉羽堂,神情难得不见平日的风流,从掌柜林思棋手里接过一个身形瘦小的姑娘,正是桑儿。
魏书明正欲带人离开,玉羽堂门口骤然响起呵斥与兵甲碰撞声,一队都官司的人闯了进来,瞬间压住了满堂的喧闹,为首的是都官司主事何安平,一张脸板得如同石头。
魏书明眼神倏然一紧,反应快得惊人,他猛地回身,手臂一抬便将身旁的桑儿用力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同时飞快地在她发髻上一扯,几缕青丝瞬间散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方才那点正经顷刻褪尽,换上的是华京里人人熟悉的纨绔笑容,带着三分轻佻七分玩味,风流姿态拿捏得十足。
何安平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魏书明身上,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魏公子安好,不知今日怎有雅兴来此消遣?”他眼角的余光,却似有若无地瞟向魏书明怀中那被长发遮掩的身影。
魏书明揽着桑儿,姿态慵懒,桃花眼斜睨着何安平,声音拖得长长的,“何大人这话问得奇了,本公子听曲儿解闷,还要挑日子不成?倒是您,领着都官司的虎狼之师杀气腾腾闯进来,莫非这戏班子犯了王法?”他下巴微抬,一副等着看戏的模样。
何安平脸上堆着恭敬的笑,眼底却一片冷硬,“魏公子说笑了,下官是来执行公务,缉拿一名在逃的要犯,据报,有人曾在附近见过那逃犯的踪迹,特来排查一二。”
魏书明闻言,夸张的哦了一声,桃花眼一挑,带着点惊讶和戏谑,“能惊动都官司亲自来抓的逃犯,那定是穷凶极恶,本事通天啊,不过……”
他环顾了一下玉羽堂,嘴角勾起一丝玩味,“这地方能藏得住那种人?何大人怕不是听岔了风声。”
何安平脸上的笑意不变,语气却未占下风,“职责所在,不敢怠慢,还请魏公子行个方便,容我等例行搜查。”
魏书明无所谓地耸耸肩,揽着桑儿的手紧了紧,作势就要往外走,“搜呗,爱搜就搜,本公子管不着,只是别耽误了我的美事。”他抬脚就要迈出门槛。
“魏公子留步!”
何安平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直直落在桑儿身上,“这位姑娘,也需查验一番,还请公子见谅。”
魏书明脚步一顿,缓缓回头,脸上的轻佻瞬间被一层寒霜覆盖,冷哼一声,“何安平!本公子不过是瞧上个合心意的玩意儿,你倒揪着不放,怀疑起我来了?”
他眼神锐利,落在何安平身上,“你看她这瘦瘦小小的模样,像是能做得了刑部通缉的要犯?何大人今日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话不成。”
魏书明是信国公魏铎的幼子,身份在这华京也是个顶个的尊贵,何安平被他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吓得一凛,连忙躬身,“下官不敢!”
魏书明盯着他,眼神低垂,落在怀中桑儿散乱的发顶,嘴角忽然又勾起一丝笑意,那笑容却冷得让人心底发毛,语气清晰而缓慢,带着几分压迫。
“若是何大人也瞧上了这个小娘子,也无妨,”他故意顿了顿,“届时去我府上,备上厚礼,正正经经的求娶,也未尝不可嘛。”
一句话,把何安平憋得脸色由白转红,额角青筋微跳,却只能死死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敢扰了魏公子的美事。”
魏书明轻蔑的扫了他一眼,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二楼,那里早已空荡荡,没了人影,他不再停留,带着桑儿扬长而去。
玉羽堂搜查一无所获,何安平只得恨恨的挥手带人离开。
魏书明马车内,车帘落下,隔开了外面的喧嚣,魏书明脸上露出沉凝之色,角落里的桑儿蜷缩着,大气不敢出,而江淮序早已端坐车内,眼神幽深。
马车驶入信国公府,桑儿被无声的引至一间静室安置。
书房内,江淮序眉头紧锁,魏书明则烦躁地在房中踱步,手中的折扇无意识地敲打着掌心。
“何安平”魏书明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冷意,“他是都官司主事,管的是刑狱流放,他上头是谁?刑部都官司郎中——怀王!何安平就是怀王的一条狗,他今日目标如此明确,摆明了就是冲着桑儿来的。”
他猛地看向江淮序,“延陵那桩案子背后,难道是怀王?”
江淮序沉默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尚未可知,你且稳住,务必从桑儿口中得出些有用的东西,你今日露了面,又被何安平盯上,已成明棋,若他真是怀王的人,此事,恐怕会牵扯成王与怀王相争。”他的语气带着深重的忧虑。
魏书明眉头拧成了疙瘩,成王母妃魏贵妃是他亲姑姑,他们魏家出手和成王出手,分别不大,“成王如今任鸿胪寺卿,扎达克使团来访的事就够他焦头烂额了,哪还分得出精力应付这些。”他重重叹了口气。
“未必就到了那一步。”江淮序的声音依旧沉稳,“延陵是关键,我需亲自去一趟。”
魏书明闻言,桃花眼一挑,带着点难以置信,“你去?你走得开吗?嘉阳公主那边暂且不提,如今满华京都在传你与那谢三小姐打得火热,求娶在即,突然没了下文,岂不更引人猜疑。”
江淮序抬眼,眸中一片沉静,“我自有办法脱身。”
魏书明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缓缓点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好,那你务必小心。”
与此同时,另一处幽深的府邸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着何安平那张带着惶恐的脸。
他正向书案后一个人影低声汇报着,“那孤女,恐怕是被魏书明强行带走了。”何安平的声音有些发涩。
阴影中的人沉默着,只听到指关节轻轻敲击紫檀木桌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良久,一个低沉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响起,“魏铎的小儿子?”那声音顿了顿,“成王,也搅进来了?”
书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烛火不安的跳动,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既如此,事情便不那么好掌控了,看来,我们的计划得变了。”最后几个字,轻飘飘落下,却重若千钧。(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