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十八章 断绳之殇

    禅房内,檀香的余韵尚未散尽,却被门外骤然涌入的、裹挟着山林湿冷与男人身上凛冽怒意的空气冲得七零八落。

    晨光斜斜地打在顾沉舟高大的身影上,在他脚下拉出长长的、极具压迫感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苏晚晴脚边。

    那扇承载着几日宁静的老旧木门还在门框上微微震颤。苏晚晴僵坐在矮凳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看着门口那个如同从地狱追索而来的男人,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获得片刻安宁的心湖。

    顾沉舟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一寸寸扫过这间简陋得近乎寒酸的禅房。矮桌、蒲团、叠放整齐的素色被褥,窗台上几卷摊开的佛经……最后,死死定格在苏晚晴身上——她穿着庵里提供的宽大灰色居士服,素面朝天,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苍白的颊边。她坐在那里,面前是抄了一半的经书,手边是墨砚和毛笔。这副模样,这副场景……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顾沉舟早已被怒火和恐慌灼烧得滚烫的神经!

    他一步一步踏进禅房,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满室残留的宁静。带着山间清晨的寒意和一身风尘仆仆的戾气,他瞬间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檀香的气息被浓郁的雪松香和男性强烈的侵略感彻底驱散。

    “苏晚晴,”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嘲讽,“你跑到这深山古刹里来……”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她身上的素衣,落在她手边摊开的《心经》上,那嘲讽瞬间化为尖锐的、带着浓浓侮辱意味的质问,“抄经念佛?怎么,被我伤透了心,看破红尘了?打算剃了头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做尼姑?!”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吼出来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狭小的禅房里炸响!那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被愚弄的耻辱,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不见底的恐慌——她竟然为了一件小事逃到了这里!逃到了这种地方!穿着这种衣服!抄着这种东西!她怎么敢?!他们明明就是情侣之间的吃醋和吵架而已,她就给她玩失踪,来到这种地方刺激他。

    苏晚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质问震得浑身巨颤!她抬起头看他,红肿消退却依旧带着疲惫的眼睛里,盈满了震惊、屈辱和无法言说的愤怒!

    抄经念佛,是为了静心!是为了平复那些几乎将她撕裂的情绪!是为了这具饱受折磨的身体能好过一些!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这样恶毒的语言来侮辱她?!

    “顾沉舟!你胡说什么!”她气得声音都在发抖,猛地站起身,试图拉开与他的距离,却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

    “我胡说?”顾沉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阻止了她后退的动作。他俯身逼近,灼热的气息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喷在她的脸上,灰眸死死锁住她惊惶愤怒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你穿着这身该死的衣服,躲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对着这些破经书,是在干什么?!嗯?!”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剜过她身上的灰色僧衣,那眼神,仿佛她穿的不是一件普通的居士服,而是什么肮脏不堪的耻辱标记。

    “我在静心!我在养病!不行吗?!”苏晚晴被他捏得生疼,也激起了倔强的反抗意识,她用力想抽回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里清净!没人打扰!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这几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积压了数日的委屈和控诉。

    “所以,你对我的定义是乱七八糟的人?”顾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要斩断尘缘,投入佛祖的怀抱了?苏晚晴,你这逃避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怎么?觉得佛祖比我更能保护你?更能给你安全感?!”

    他猛地用力,将她狠狠拉向自己。苏晚晴猝不及防,踉跄着撞进他坚硬的胸膛,鼻尖撞得生疼。他身上浓烈的雪松香和一路奔波的尘土气息混合着未散的怒火,将她牢牢包裹。

    “还是说……”顾沉舟低下头,滚烫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充满了恶意的揣测和羞辱,“你是在这里忏悔?忏悔你那天在电影院,在徐若年怀里那副欲拒还迎的样子?!觉得亏欠了我,所以来抄经赎罪了?!”

    “你住口!”苏晚晴被他这不堪的污蔑彻底激怒,屈辱的泪水汹涌而出,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顾沉舟!你混蛋!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没有!我没有!放开我!”她抬起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胡乱地捶打着他坚硬的胸膛。

    她的挣扎和泪水,此刻在顾沉舟被嫉妒和恐惧的怒火烧灼的眼里,却成了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她而带来的恐惧感再次尖锐地袭来!

    他猛地抓住她捶打的手腕,将她的双臂反剪在身后,用身体的力量将她死死压制在自己的胸前!

    “没有?”他冷笑,眼底是骇人的猩红,“那你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当缩头乌龟!解释啊!”他咆哮着,每一个质问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

    顾沉舟这几天整个人都要疯掉,这破地方没有监控,苏晚晴也没有任何的电子消费记录,她根据苏妈的提示找遍了附近所有带山的风景区,仍没找到线索,苏晚晴像是凭空消失的一样。

    最后他想起苏晚晴客厅里的那张照片,背景里的寺庙似乎就在这附近的半山腰上。

    助理告诉他山上的寺庙叫慈云庵,庵内常住的是比丘尼,设有寮房,方便信众短期居住、静修或祈福,这种女众道场通常不接待男众进入内院。

    顾沉舟气笑了,这不就是尼姑庵吗?苏晚晴!你可真会找地方,但凡你换个地点,去三亚或者云南也就算了,他就当他们吵架了,她想逃避,想躲清静,抓回来好好沟通沟通也就罢了。

    万万没想到她来的却竟然是尼姑庵这种地方!!!一想到苏晚晴也变成比丘尼的样子,他就控制不住内心那股子恐怖的躁动和不安。

    顾沉舟的低气压透过薄薄的居士服侵入骨髓,手腕被反剪的疼痛让苏晚晴倒吸冷气。她被他牢牢钉在顾沉舟的胸前,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头承受着他滔天的怒火和羞辱。

    巨大的委屈、愤怒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解释?她解释过了!在车里,她那么努力地解释,换来的却是他更深的误解和此刻更恶毒的侮辱!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碎,痛得她无法呼吸。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奔涌的泪水。她停止了徒劳的挣扎,身体软了下来,只有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

    “你走……”她闭上眼,声音破碎而绝望,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异常清晰,“顾沉舟……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啊……” 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只想缩回自己壳里的蜗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只想将他驱逐出自己的世界。

    顾沉舟看着她这副心如死灰、彻底放弃抵抗、只想驱逐他的样子,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那股狂暴的怒火像是被这冰冷的绝望浇灭了一瞬,但随之涌上的是更深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刺痛!她让他走?她不想看见他?

    就在这窒息般的僵持和对峙中,顾沉舟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被反剪的手腕。那截纤细的手腕上,赫然系着那根鲜红的平安绳和银杏手链——红色平安绳正是这所寺庙求来的。

    此刻,这根红绳,特别的刺眼!她戴着它,却逃到了这里,穿着这身衣服,抄着这些经书,说着让他走!那,下一秒,她是不是就准备真的要出家了?

    以苏晚晴的性子,对物质的欲望极低,又想起刚认识的时候,苏晚晴那一套套的单身理论,巨大的恐慌席卷着她的神经,一股毁灭般的冲动瞬间攫住了顾沉舟!他猛地松开钳制她手腕的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扣住了那根碍眼的红绳!

    “平安绳?”他盯着那根红绳,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疯狂,“苏晚晴,想要保平安,求我就好了,不用麻烦佛祖的。”

    话音未落,他指间猛地用力!

    “嘶啦——”

    一声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断裂声,在死寂的禅房里响起。

    那根承载着最初祈愿、保平安、也缠绕着他送给她银色镶钻手链的红色平安绳,在他指间,应声而断!

    断开的红绳上还缠着银色的手链,掉在冰冷的地面上,沾上了灰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苏晚晴猛地睁开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腕,又看向地上那截断绳。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眼神里,所有的愤怒、委屈、恐惧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绝望。那眼神,空洞得让顾沉舟心脏骤然一缩,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禅房外,似乎有女尼闻声赶来,脚步声在门外停住,带着犹豫和惊慌。

    禅房内,檀香燃尽,只余灰烬。他们是隔着咫尺距离、却仿佛隔着无底深渊的男女。

    一场追寻,带来的不是和解,而是更深的撕裂。断掉的,似乎不仅仅是一根红色的平安红绳和银杏手链。(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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