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无痕扯松领带,指腹在方向盘上反复摩挲。三年前城东拆迁案的卷宗里,张副市长的签字笔迹,和硬盘里那份“境外合**议”上的签名,连笔锋的弧度都严丝合缝。
车窗外,霓虹在积水里碎成光斑。他调出宋氏集团的股价曲线,最近三个月的涨幅陡峭得近乎垂直,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拉高,等着在最高点精准狙杀。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方向盘轻转,车子滑进僻静小巷熄了火。指尖在屏幕上疾点,先将部分资料传至助理何宸瑜邮箱,跟着拨通电话,语气带着冰锥般不容置疑的冷静:“宸瑜,剩余资料稍后发你。让法务部提速,把杨明远的贪腐证据匿名塞进经侦大队的信箱,附上宋氏跟他的资金流水——去年七月那五百万,用红笔给我狠狠圈出来。”
助理何宸瑜正对着石无痕刚发来的邮件蹙眉,屏幕上突然弹出“金饭碗”的来电提示,指尖一划接起,声音里的犹豫几乎要溢出来:“石总,那笔五百万……尾巴可是扫着张副市长的。”
“就是要让他知道。”石无痕望着后视镜里自己的影子,眼底的寒光比巷口的路灯更淬骨,“我们手里的布料,捻开的线头,可不止宋氏一家。”
挂掉电话,他重新启动车子,硬盘里的录音仍在循环。宋氏副总提到的“货”,十有八九是走私文物——去年城西工地挖出的那批青铜器,至今没在博物馆露过面。而旧城改造项目的安保负责人,正是张副市长那不成器的侄子。
车子低吼着汇入快车道,引擎声随着车速抬升变得愈发沉闷。石无痕盯着前方车流,脑子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齿轮,那些零碎的线索在疾驰中被飞速组装,拼图逐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迈巴赫刚在晚风裁缝铺门口停稳,苏晴手搭着车门沿轻盈跨下,脚刚沾地,就见廊下缩着只瑟瑟发抖的流浪猫。她脚步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猫粮,蹲下身倒进破瓷碗里。校服裙摆沾着的泥点蹭到裤脚,指尖碰着猫背时,轻得像怕惊散了这风雨飘摇中的片刻安宁。
石无痕跟着下车,手里的帆布包晃了晃,挂饰上的小熊爪子不偏不倚勾住了她垂在身侧的裙摆。
“石先生打算怎么用这些?”苏晴在他解挂饰前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带着点极力压抑的微颤。
石无痕抬眼,先看见苏晚推开车门,手里攥着个牛皮纸包——是她形影不离的工具包,剪刀、粉饼、划粉样样齐全。她脚步轻缓地踏过积雨的台阶,站在裁缝铺门檐下,指尖无意识却带着韵律地叩着纸包边缘,目光精准落在他握着帆布包的手上,掂量着里面“样品”的分量,如同掂量一块上好的料子。
“听说宋氏最近在死咬旧城改造项目?”石无痕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漫不经心地抚平袖口金线刺绣的褶皱,那金线在暮色里一闪,像暗藏的刀锋,“一块带致命瑕疵的布料,要是被质检局的火眼金睛盯上……”
苏晴突然笑了,眼角的梨涡里盛着将坠未坠的雨珠:“那就请石先生,务必让这瑕疵,成为它的断头台。”她摸了摸猫咪起身,抓起帆布包跑向姐姐,马尾辫扫过苏晚肩头时,苏晚恰好抬手,替她拂去校服后领沾着的草屑——指尖触到标签上那个马克笔写的“晚”字,动作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凝滞。
石无痕看着姐妹俩走进铺内,苏晚转身关门的瞬间,他瞥见门内案上摊着块浓墨般的黑色绸缎,银剪刀斜斜插在布堆里,寒光凛冽,像枚蓄势待发的针。
车子驶远一段路,石无痕靠边停稳,点开“声信”,找到那个刚建的三人小群。
群里原本只有他和备注“晚风裁缝铺”的苏晚,此刻多了个新头像——朵稚拙却生机勃勃的蔷薇涂鸦,是苏晴刚加进来的。他指尖一顿,把群名改成“小蔷薇家人”,发送消息:“样品明早第一时间送检,最迟明日傍晚前出鉴定结果。”
铺子里,苏晴举着手机凑到苏晚眼前,屏幕上的三人小群名“小蔷薇家人”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透着股与周遭肃杀格格不入的温馨。
“姐你看!他改了我们三人群名,还加上‘家人’!”她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像终于找到了藏宝图的最后一块拼图。
苏晚正用粉饼在旗袍料上画领口弧线,粉笔灰簌簌落在沾着细碎布屑的围裙上。“他要借我们的手,撕开宋氏和张副市长那层缝得严严实实的遮羞布。”她剪下块边角料,声音被缝纫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裹着,“就像这料子,明线看着光鲜整齐,暗里的线头早崩得七七八八了。”
苏晴蹲下身帮她拾掇碎布,忽然摸到块硬纸板——是今早仔细缝进旗袍暗袋的安保合同,边角被指尖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那我们……”
“等。”苏晚把熨斗稳稳压在绸缎上,蒸汽轰然腾起的瞬间,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在风暴前岿然不动却蓄满力量的芦苇,“等他把质检局的人引来,我们再下那致命的一剪子。”
次日中午,海城的天空被铅云压得喘不过气。宋氏集团大楼前的广场上,毫无预兆地聚集了几十个举着横幅的工人,“还我血汗钱”的红漆字被雨水泡得狰狞发肿,在风里狂乱作响。
有人举着手机直播,镜头扫过人群时,一个穿工装的男人突然扯开衬衫,露出背上一道蜈蚣般狰狞的疤痕:“这是去年在工地上被宋家打手打的!宋氏欠我们半年工资,黑心烂肺还敢扣工伤赔偿!”
财经频道的午间新闻毫无征兆地插播紧急快讯——
女主播的声音带着刻意压抑却难掩的震惊:“据本台收到的重磅匿名举报,宋氏集团负责的旧城改造项目涉嫌巨额资金挪用,关键工程存在致命质量问题……”
画面切到项目公示栏,原本写着“预算1.2亿”的地方,被人用刺目的红笔圈出多处拙劣修改痕迹,最新的数字旁边,还赫然粘着张转账截图——收款方清清楚楚是杨明远的私人账户。
宋老爷子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里的紫砂壶“哐当”一声脆响砸在地上。茶水迅速在地毯上洇开,像条蜿蜒爬行的血河。
“查!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他一把扯掉领结,脖颈上的青筋暴突,“公关部呢?让他们立刻、马上给我删了那些视频!全网封杀!”
管家捧着平板电脑踉跄进来,屏幕上是断崖式下跌的股市行情:宋氏集团的股价如同自由落体,评论区里,最新刷屏的是宋婉柔上个月在巴黎买的限量款腕表,发票金额明晃晃地出现在“旧城改造项目后勤支出”的报销单照片里。
“老爷子,压不住了!”管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爆料的账号像雨后春笋,而且……楼下保安说经侦大队的人已经到了!”
与此同时,石氏集团海城分公司顶楼的办公室里,石无痕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监控画面里宋氏大楼前的沸反盈天。助理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石总,这是您要的城东拆迁案补充材料,当年负责验尸的法医,上个月蹊跷地突然移民了。”
石无痕翻到最后页,法医签名处的墨水颜色比其他地方深重突兀——分明是事后补描。“把这个原封不动寄给检察院的李科长。”他指尖在“张副市长”的审批意见上重重敲了敲,“顺便‘不经意’地提一句,法医在温哥华的新购别墅,购房款上周刚由宋氏旗下的空壳公司‘匿名’注入。”
助理刚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还有,”石无痕望着窗外,雨停后的阳光如利剑般刺破云层,在宋氏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近乎嘲讽的光斑,“告诉李科长,我们手里还有块‘带血的布料’,上面的‘污渍’,他一定认得。”
此刻的晚风裁缝铺里,缝纫机的哒哒声如同密集的鼓点。苏晚正在给件旗袍钉盘扣,盘扣的形状是朵怒放的蔷薇,针脚细密紧实得天衣无缝。苏晴举着手机旋风般冲进来,屏幕上是宋氏集团大门被贴上封条的新闻:“姐!石无痕收网了!经侦在保险柜里搜出了关键性的伪造合同,上面赫然有杨明远的亲笔签名!”
苏晚将最后颗盘扣稳稳钉好,用剪刀利落剪掉线头。“这才只是掀开了幕布一角。”她拿起旗袍迎光一抖,布料垂坠的锋利弧度寒光乍现,“杨明远背后盘踞的那条大蛇,还没被揪出七寸呢。”
苏晴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姐,你说石无痕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我们重生的事?”她后颈的掐痕又红了些,是今早心神不宁蹭到熨斗烫的。(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