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巨幕下,洪武十三年的应天城,被一股无形的、裹挟着漠北沙砾与寒意的朔风骤然笼罩。画面不再是宫阙楼台,而是苍茫、辽阔到令人心悸的塞外荒原!
玄色的怒涛在天地间奔涌!
那是大明永乐皇帝的北征大军!无边无际的钢铁洪流,在苍黄的天幕下沉默而坚定地向前碾进。
马蹄声汇聚成沉闷的雷鸣,踏碎了草原的寂静,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刀枪如林,寒芒在低垂的云层下连成一片肃杀的星海。
沉重的炮车车轮碾压过松软的草甸,留下深深的辙印。无数顶铁盔下,是一张张被风沙雕刻得粗粝、写满坚毅与杀气的面孔。整个画面,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毁灭性的力量感!
龙纛猎猎,如同指引这怒涛的灯塔。金甲耀日的永乐皇帝朱棣,端坐于神骏的“龙驹”之上,须髯戟张,目光如两柄烧红的利刃,穿透烟尘,死死钉向远方地平线上那一片起伏的、灰蓝色的山峦轮廓——忽兰忽失温!
他身侧,汉王朱高煦跨骑高头大马,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狂舞,按剑的手青筋微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嗜血兴奋与对功勋的渴望。
另一侧,年仅十五岁的皇太孙朱瞻基,一身特制的银亮山文甲,紧紧抿着略显单薄的嘴唇,稚气未脱的脸上,那双眼睛却沉静得如同深潭下的寒冰,紧紧追随着祖父那山岳般的背影,努力挺直着脊梁,仿佛要将这铁与血的征途刻入骨髓。
旁白音带着金铁摩擦般的紧迫感,刺破画面:
“永乐十二年六月初!明军锋锐,如神兵天降,抵撒里怯儿(今蒙古国乌兰巴托东南)!瓦剌游骑如惊弓之鸟!”
画面陡然切换!聚焦一处狭窄的山口——三峡口!
杀声震天!箭矢尖啸着撕裂空气!明军先锋大将刘江,如同一头扑入羊群的猛虎,率领着最精锐的轻骑,正与一股数量相当的瓦剌游骑疯狂绞杀!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战马嘶鸣着撞在一起,骑士坠地,被践踏成泥!刘江满脸血污,手中长刀卷刃,却状若疯魔,硬生生在瓦剌人顽强的抵抗中撕开一道血口!
一个身着皮袍、头戴翎羽的瓦剌百夫长被数名明军悍卒死死按倒在地!
“说!马哈木的主力在哪?!”刘江的刀锋,带着滚烫的血珠,抵在俘虏的咽喉,声音嘶哑如恶鬼。
俘虏眼中充满恐惧,嘴唇哆嗦着,在死亡威胁下,吐出了决定命运的情报:“三…三位大汗……合兵……三万骑……就在……就在三峡口西百里……忽兰忽失温……山上……等着你们……”
画面随着俘虏颤抖的指向,猛地拉升!掠过激战后的尸横遍野的三峡口,掠过百里苍茫草原,最终死死定格在一片并不险峻、甚至有些平缓的连绵山峦——忽兰忽失温!
山脊之上,景象令人愕然!
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数不清的牛皮帐篷杂乱无章地搭建在向阳的山坡上,炊烟袅袅,却又透着一股混乱。
各色旗帜——代表马哈木的苍狼旗、太平的雄鹰旗、把秃孛罗的牦牛旗——在并不强烈的山风中无精打采地飘荡。
三万瓦剌骑兵!他们赖以纵横草原、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坐骑,此刻竟被大量拴在临时围起的木栏里,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沉闷的响鼻。
更多的骑兵,则如同步兵一般,拥挤在山脊的简易工事之后,手持长弓硬弩,紧张地眺望着山下开阔的、无遮无拦的谷地。
他们放弃了广袤草原赋予的、来去如风的极致机动,放弃了分割袭扰、疲敌致胜的看家本领,竟将全部的身家性命和部落的命运,一股脑儿地压在了这几座光秃秃、缺乏纵深、更无险可守的平缓山头上!
他们依山列阵,严阵以待,那架势,竟是要在这片明军精心挑选的预设战场——忽兰忽失温的山谷——与挟雷霆之势而来的大明帝国最精锐的野战兵团,进行一场硬碰硬的、堂堂正正的……决战!
塞外的惊雷,已然炸响!而瓦剌三酋,竟亲手将自己和整个部落联盟,推向了悬崖的边缘!致命的昏招,暴露无遗!
“噗——嗤!”
滚烫的茶水混合着唾沫星子,如同天女散花般喷溅而出,瞬间将宋国公冯胜那身崭新的蟒袍前襟染得一片狼藉!
这位老将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锦墩上硬生生拔了起来!
他双目圆瞪如铜铃,眼珠子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死死钉在天幕上那依山列阵的瓦剌营盘上,布满老年斑的脸庞因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荒诞的狂喜而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嗬嗬嗬”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仿佛下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
“山……山……山上?!天德兄!神了!真让你料中了!”颍国公傅友德那洪钟般的嗓子此刻竟破了音,尖利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他猛地扭过脖子,力道之大几乎能听到颈椎发出的“咔吧”声,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身旁端坐如山的徐达,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冲击而彻底变调走形,带着哭腔般的狂喜,“这群……这群蛮子!真他娘的把脑壳别裤腰带上,排着队往咱大明的刀口上撞啊!哈哈哈!蠢!蠢出天际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魏国公徐达身上!
这位被尊为大明军神的男人,此刻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腰杆挺直如松。
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搭在膝盖上的那双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泛出森森的白骨之色,手背上虬结的青筋如同苏醒的怒龙般贲张扭动!
他那张惯常沉稳如山岳的脸上,古井无波的线条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精芒所撕裂!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亮得吓人,仿佛蕴藏着焚尽八荒的烈焰,穿透天幕,死死锁定了忽兰忽失温那几座光秃秃的山头!
就在不久前,御前奏对,他徐达曾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断言:瓦剌三酋若分兵游斗,尚可苟延残喘;若昏聩聚兵一处,妄图与我天朝劲旅正面硬撼,则无异于自蹈死地,插标卖首!
如今,天幕竟将这“神算”以如此荒诞不经、却又如此清晰无误的方式,狠狠拍在了所有人的眼前!这已非料敌先机,简直是……言出法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龙椅之上,朱元璋的狂笑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开!那笑声酣畅淋漓,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畅快,震得整个奉天殿嗡嗡作响!
朱皇帝笑得前仰后合,花白的胡子剧烈抖动,一边用力拍打着紫檀木御案,发出“砰砰砰”的巨响,震得笔架上的御笔、砚台里的墨汁都跟着跳起了舞!
“好!好!好个瓦剌!好个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三个活宝凑一台大戏给咱看!”
朱元璋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他指着天幕上那愚蠢得令人发指的瓦剌布阵,声音洪亮得如同金钟,每一个字都带着狂喜的颤音。
“老四!朱棣!你个兔崽子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不成?!靖难有李景隆、朱允炆那两个蠢材千里送江山!打鞑靼,本雅失里和阿鲁台自己先窝里斗,把脖子洗干净送上门!”
“如今打瓦剌,这仨宝贝疙瘩更绝!放着草原雄鹰看家的本事——来去如风、飘忽不定的骑射游击不用,非学那缩进壳里的王八,把三万条性命一股脑儿塞到几座没遮没拦的秃山上!”
“哈哈哈哈!这等泼天的‘狗屎运’,咱朱重八提着脑袋打了一辈子仗,做梦都没敢想过!老四啊老四,你这命……硬是要得!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啊!”
朱皇帝的笑骂里,充满了对儿子这份逆天“运气”的难以置信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溜溜的嫉妒。(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