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承诺

    启明星的微光尚在靛青色天幕上挣扎,橡木镇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静谧与寒意中。萧轩紧了紧背后略显沉重的包裹以及怀中那几瓶珍贵药剂的轮廓。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沉睡在薄雾中的旅店模糊轮廓,深吸一口气,转身,踏上了被露水打湿、通往村口的石径。

    小镇静得只剩下他靴子踏在湿滑石板上发出的轻微“嗒嗒”声,以及远处零星几声穿透雾霭的犬吠。离别的情绪如同这无处不在的晨雾,虽淡薄,却丝丝缕缕缠绕心间。

    村口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榆树在渐散的雾气中显出苍劲的轮廓。就在距离村口不足三十步的地方,萧轩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绊住,骤然停滞。

    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薄雾,勾勒出一个栗色的明媚身影。艾莉娅静静地伫立在老榆树下,仿佛早已与这清冷的黎明融为一体。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碧蓝色长裙,在微亮的清晨里,萧瑟的冷风中,好似一颗沧海遗珠,又似一株绽放的幽兰,遗世独立,动人心魄。

    晨风带着寒意掠过,吹动她轻柔的裙摆,勾勒出少女玲珑的身姿。

    痴情的女子啊,总会为心爱的人穿上最美的衣裙,无需多加粉饰,脸上的红晕便胜过世间所有的情话。

    萧轩僵在原地,只觉得口干舌燥,昨夜预演过无数次的冷静与决绝,在这抹猝不及防闯入眼帘的碧蓝面前,瞬间冰消瓦解。

    艾莉娅显然也看到了他。那双清澈的栗色眼眸瞬间睁大,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静谧湖面,漾开巨大的惊喜涟漪,然而很快便被汹涌而来的不舍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哀怨所取代。

    她迈开脚步,像一只翩跹于晨雾中的蓝蝶,轻盈却又带着几分急促地穿过朦胧,来到萧轩面前,贝齿轻咬下唇,但那灼热的、带着控诉的目光却紧紧锁住了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晨露的微凉,更带着一种被刻意压抑的委屈和颤抖,红唇微微嘟起,像受了天大的欺骗,“你要离开橡木镇的消息,我还是从布鲁克大叔那里听来的!萧轩,你是不是…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要告诉我?”那双眼睛直直地望进他眼底,清澈见底,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他所有的心思都看穿。

    “我…我…”萧轩张了张嘴,只觉得脸颊发烫,舌头笨拙得像不属于自己。千言万语拥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笨拙的沉默、躲闪的目光和无处安放的双手,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多嘴的布鲁克大叔!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艾莉娅眼中的哀怨也渐渐消散。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她眼中闪着狡黠而温柔的光,语气也软了下来,像在安抚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看把你吓的,我又没有真的怪你啦!”她轻轻摇了摇头,晨光落在她微颤的长睫毛上,投下细碎温柔的影子。

    萧轩如蒙大赦,心头一松,更觉尴尬,只能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近乎憨厚的笑容。

    两人并肩,沉默地走向那村口的老榆树下。这段短短的路程,却仿佛被时光拉得无比漫长。沉重的离别气息再次弥漫开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最终还是艾莉娅在老榆树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面向萧轩。

    “就送到这里吧,”她抬起头,努力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想让这离别看起来不那么伤感,但微微颤抖的嘴角和眼底泛起的湿意却泄露了她的真实心绪,“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萧轩也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在晨曦微光中为他盛装送别的少女。

    “在外面…要小心。”艾莉娅的声音轻柔却无比郑重,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般轻轻拂过萧轩的心尖,又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那些大城市里的人,心思多,不像咱们镇子…要保护好自己。”她顿了顿,目光里充满了真切的关怀,像一个即将送别远行丈夫的小妻子,絮絮叨叨地嘱咐着:“记住要好好吃饭,别饿着肚子…觉得累了,就回来…橡木镇永远是你的家,我们…都在这里等你…”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仿佛要将所有的不舍和担忧都化作这临别的叮咛。

    这絮絮叨叨的温柔关怀,如同涓涓暖流,瞬间融化了萧轩心底最后一块坚冰。即使他再是块感情迟钝的木头,此刻也被这纯粹而深沉的情意深深触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冲动涌上心头。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在艾莉娅微微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将她那微微颤抖的、带着清晨凉意的娇小身躯,紧紧地拥入怀中!

    艾莉娅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又迅速柔软下来。短暂的惊吓过后,是无尽的眷恋与安心。她伸出纤细的手臂,同样紧紧地环抱住萧轩坚实的腰背,将脸颊深深埋进他带着皮革与青草气息的胸膛。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内有力而略显急促的心跳。

    “你…你还会回来吗?”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前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兽。

    “会的!一定会的!”萧轩斩钉截铁地回答,双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份承诺烙印进彼此的身体里

    他缓缓松开怀抱,双手扶着艾莉娅的肩膀。少女抬起头,眼眶早已通红,一层晶莹的水雾模糊了那双漂亮的栗色眼眸,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倔强地不肯落下。

    萧轩心中一痛,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拂去她眼角那滚烫的湿意。他的动作笨拙却充满怜惜。

    “别哭,”他放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凝视着她的眼睛,“等我名满大陆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回来找你!”这是一个承诺,更是一个决心。

    艾莉娅望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毅光芒,心中的不安和悲伤仿佛被瞬间驱散。她用力眨了眨眼,将剩余的泪水逼回,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清脆而充满信任:“嗯!”

    再无多言。萧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通往村外、被晨雾笼罩的林间小路。

    艾莉娅依旧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逐渐被吞没。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她才缓缓抬起双手,十指交握,虔诚地置于胸前,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向神明祈福。

    晨风吹动她碧蓝的裙摆和栗色的发丝,她像一尊凝固在村口的美丽雕塑,久久不曾移动。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挣脱束缚,悄然滑落,滴入脚下湿润的泥土。

    “我相信你,日后一定会成为守护所有人的英雄,到那时,整个大陆传颂的都将是你的名号。”

    ————

    踏入林间小径,身后橡木镇的气息彻底被泥土、腐叶和晨露的清新所取代。萧轩打开地图,他虽只在橡木镇生活了不算长的日子,但凭着谨慎的性格和系统的辅助,早已将自身所处的位置和周边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此地隶属人类五大王国之一的【烬锋王国】。橡木镇位于王国最南端的【长枪行省】,而行省的核心,便是四大卫城和中心城市,四大卫城扼守着通往王国腹地与北方无尽荒原的要冲,有高耸的城墙和警戒的边防军以及一些基础的城市设施。而中心城市则包含各式各样的商店、强大的佣兵公会、魔法学堂等等应有尽有。他的目标,则是四大卫城之一的巨石城。路途虽不算极其遥远,但对于孤身上路的他而言,也绝非坦途。

    “当务之急,依旧是提升实力!”萧轩需要寻找合适的练级点。意念微动,一道灰色的迅影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浮现,正是已恢复伤势、等级达到Lv.9的小妖狼斥候。

    “小狼,前面探路,注意侦查魔物聚集地和潜在危险!”萧轩通过精神链接下达指令。

    “嗷呜!”小妖狼低应一声,琥珀色的眼瞳在昏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疾行】发动,化作一道无声的灰影,迅速没入前方幽深的林间,开始为它的召唤师扫清前路。

    萧轩握紧了腰间的幽影长剑,迈开脚步,身影坚定地追随着小狼的踪迹,向着巨石城的方向前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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