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坠落的星辰

    帝国军事监狱转运港的空气,像是被灌满了铁锈和绝望。林昭身上那件曾经价值连城的“银河星钻”礼服,此刻皱得像块被踩了八百遍的抹布,沾满了不明污渍,黯淡无光地裹在她身上。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乱糟糟地黏在苍白的脸颊旁。手腕上扣着一个冰冷的金属环,表面流动着晦涩的暗蓝色纹路——精神力与体能抑制环。

    “这玩意儿……戴着比苏茜送的生日礼物还硌手。”她浑浑噩噩地想着,身体被身后粗鲁的士兵推搡着,踉跄地走向那艘停在肮脏泊位上的钢铁巨兽。它通体灰黑,外壳坑坑洼洼,布满了可疑的褐色污迹和锈蚀斑点,船舷上模糊地印着几个大字:“彗星号——废料处理暨人员转运专列”。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燃料的刺鼻气味、排泄物的恶臭,还有一种……属于彻底绝望的、行尸走肉般的腐朽气息。

    “快点!磨蹭什么?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士兵不耐烦地又推了她一把,力道大得让她差点扑倒在地。粗糙冰冷的地面摩擦着她裸露的小腿皮肤,火辣辣地疼。

    “目的地,烬墟星。永久流放。”另一个士兵面无表情地宣读着,像是在处理一件即将被丢进焚化炉的垃圾,“编号‘尘埃-742’,这就是你新的名字。进去!”

    舱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合拢,沉重的金属撞击声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灰蒙蒙的天光。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汗臭、呕吐物、霉味和某种腐烂甜腥气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昏暗的、闪烁不定的应急灯下,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眼神浑浊麻木,或是充满兽性的凶光,像一群被关在铁笼里、等待死亡的鬣狗。浑浊的空气里充斥着压抑的咳嗽、痛苦的呻吟、以及意义不明的咒骂。

    林昭被粗暴地塞进一个狭小的、散发着浓重尿骚味的角落。金属墙壁冰冷刺骨。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手腕上的抑制环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不仅锁住了她的力量,更像抽走了她所有的骨头。“冷……好冷……”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浸泡着她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刺骨的寒意。悔恨?“我为什么要碰那破草?!”对林皓的刻骨怨恨?“那个贱人!他不得好死!”还有一丝……微弱的、几乎被恐惧淹没的懊恼?“如果……如果以前稍微懂一点……”

    混乱的思绪中,她唯一能抓住的,是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温润的翠绿色玉石戒指。她死死地攥着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妈妈……”一丝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意,从戒指接触的皮肤处悄然传来,如同寒夜里唯一的一星烛火,微弱地对抗着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勉强维系着她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只有这个了……”

    “嘿,新来的小妞!”一个沙哑油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个满脸横肉、缺了颗门牙的大汉凑了过来,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残留的华服布料和她苍白却依旧精致的脸上扫视,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细皮嫩肉的,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啧啧,落到这步田地……身上还有啥值钱玩意儿?给哥几个瞧瞧?”他粗糙肮脏的手,直接朝她脖子上早已失去了光泽的项链抓来!

    “滚开!”林昭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最后的虚张声势。她猛地挥动手臂,试图打开那只脏手,身体却因为虚弱和抑制环的影响,软绵绵地使不上劲。

    “哟呵?还挺烈?”旁边另一个瘦高的男人狞笑着,直接伸手去拽她死死攥着的左手,“这破戒指藏着掖着,肯定是好东西!拿来吧你!”

    “不!!”一股从未有过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倔强和愤怒猛地爆发!这枚戒指,是母亲留下的最后念想!是她在这地狱里唯一的慰藉!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狠狠一口咬在瘦高个的手腕上!

    “啊——!”瘦高个吃痛惨叫,猛地缩回手,手腕上留下两排渗血的牙印。他恼羞成怒,扬起巴掌就要扇下!

    “吵什么吵!想找死吗?!”一声粗暴的呵斥响起。一个巡逻的士兵端着能量枪走过来,枪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他厌恶地扫视着角落里的冲突,目光最后落在林昭死死护在胸前、紧握着戒指的左手上。

    “那是什么?”士兵眯起眼,枪口微微抬起指向林昭,“流放条例,所有私人物品必须上交检查!尤其是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交出来!”

    “不!这是我妈妈的遗物!它就是块普通石头!”林昭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却把拳头攥得更紧,戒指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那股暖流似乎也随着她的恐惧和抗拒,变得灼热起来。林昭心里暗暗发誓“不能给他!死也不能!”

    “普通石头?”士兵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值不值钱老子说了算!拿来!”他失去耐心,直接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巨大的、带着汗臭和金属机油味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就在士兵的手指即将碰到林昭手腕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船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搓!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刺耳的警报尖啸、令人牙酸的扭曲断裂声瞬间淹没了一切!巨大的力量将所有人都像破布娃娃一样狠狠抛起!

    林昭的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冰冷的金属舱壁!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脆响!眼前一片血红,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失重感疯狂袭来,紧接着是更可怕、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压碎的超重!

    “啊啊啊啊——!!!”林昭发出一阵痛苦的惨叫,随后无法形容的巨大痛苦和恐惧瞬间吞噬了她的意识。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吹涨到极限的气球,下一秒就要彻底炸裂!视野被灼目的白光和翻滚的烈焰碎片占据。窒息!滚烫!撕裂!冰冷!所有极致的痛苦同时爆发!

    “妈妈……戒指……好痛……好黑……”

    在意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瞬,她感觉自己紧握着戒指的手心,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岩浆爆发般的灼热洪流!这股洪流蛮横地冲入她濒临崩溃的身体,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机的脉动?随即,是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吞噬了一切。

    林昭大小姐,在运输舰“彗星号”于烬墟星近地轨道因未知原因失控解体的瞬间,意识彻底消散。

    ——或许是剧烈星际风暴?又或许是蓄意攻击?

    剧痛。

    像是被拆散了全身骨头,又被粗暴地重新拼接。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刀子,火辣辣地灼烧着气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焦糊金属、臭氧、硫磺和某种刺鼻尘埃的怪味,疯狂地钻进鼻腔。

    窒息感如同湿透的棉被,死死捂住了口鼻。肺叶灼烧般疼痛,拼命挣扎也吸不进足够的空气。

    “林昭”猛地睁开眼。

    视野一片模糊的、翻滚的橙红色,像是隔着燃烧的玻璃。耳朵里是持续的、尖锐的耳鸣,如同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身体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尤其是左肋和右小腿,传来阵阵钻心剜骨的剧痛,伴随着一种冰冷异物深嵌其中的恐怖感觉。

    混乱的意识如同沸腾的泥浆,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尖啸声在其中沉浮:奢华的水晶吊灯、枯萎的星尘兰、父亲冰冷的眼神、林皓阴毒的笑、肮脏船舱里的恶臭、士兵粗暴的手、最后时刻戒指的灼热、灭顶的恐惧和绝望……以及一种陌生的、源自小腹深处的、微弱的悸动和剧烈的恶心感!

    “呃……咳咳咳!”“林昭”猛地侧头,呕出一大口带着黑色颗粒和血腥味的污物,喉咙和食道火辣辣地疼。视野稍微清晰了一点,但依旧蒙着一层血色的薄纱。

    入目是地狱。

    暗红色的天空低垂,翻滚着肮脏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厚重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大地一片焦黑龟裂,如同巨兽腐烂的皮肤,冒着缕缕刺鼻的青烟。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燃烧着,散落得到处都是,有些还深深插在焦黑的土地里,散发着高温和死亡的扭曲感。空气中弥漫着毁灭的气息,吸入的空气像带着细小的玻璃渣,刮擦着脆弱的呼吸道。

    她正趴在一堆半融化的金属和破碎的隔热瓦废墟上。左肋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里断裂的骨头。右小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一根冰冷、锈蚀的尖锐金属管穿透了她的小腿肚,鲜血混着黑色的油污缓缓渗出,染红了身下焦黑的沙土。每一次试图移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更强烈的窒息感。

    “这里是……烬墟星……”

    一个认知瞬间压倒了所有混乱的情绪和剧痛,如同本能般浮现。肺部灼痛得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和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灼热感!视野边缘都在微微扭曲……天哪,这空气里飘的是啥?辐射尘?还是……生化武器残留?

    “要命!这开局……也太地狱了吧?!”“林昭”心里哀嚎一声,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头顶。“活不过三天就要领盒饭的节奏?!”

    但这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绝望,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源自身体深处——或者说,那枚依旧滚烫地烙在她左手掌心、棱角硌入皮肉的戒指——所点燃的求生欲给顶了回去!

    “水……干净的水……疼死我了……得先活下来……”这个念头带着濒死的焦渴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执着,像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仿佛回应她这强烈的、带着点哭腔的求生意志,左手那枚翠绿色的玉石戒指,微微一颤!

    一股微弱却清凉的涓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又充满生机的气息,凭空出现在她干裂灼痛、沾满污血的唇边!

    “!!!”

    “林昭”连惊讶都顾不上,如同沙漠里渴了三天三夜终于看到绿洲的旅人,毫不犹豫地、贪婪地吮吸起来!那水带着一股奇异的微甜和……嗯?有点像雨后青草地的味道?滑入火烧火燎的喉咙,瞬间像给着了火的食道泼了盆冰水,那致命的灼痛奇迹般地缓解了大半!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力量感,如同枯木深处艰难萌发的一点新绿,从身体最深处,从戒指接触的皮肤处,顽强地滋生出来。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似乎也被这神奇的泉水安抚了一些。

    她艰难地、小幅度地转动唯一还算完好的脖子,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依旧平坦、却仿佛连接着另一个脆弱生命的小腹。感受着戒指传来的微弱暖流和唇边清泉带来的滋润,一种混杂着剧痛、后怕、不可思议和一丝……莫名想笑的荒诞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嘶——痛痛痛!”她下意识地吸了口冷气,牵扯到断掉的肋骨,疼得龇牙咧嘴,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蹦了出来:

    “开局就断腿折肋骨,肺里灌毒气,肚子里还揣着个‘小房客’……老妈啊老妈,您这‘救生舱’降落点,选得也太……有创意了吧?!”(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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