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初春,威虎山脚下的跃进矿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中。
国营矿厂的大烟囱还在冒着黑烟,但厂区里的人明显比往年少了许多,下岗的阴影像阴云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工人心头。
生活在镇上的居民比不上村里人,他们一旦下岗就意味着没了收入,而村民最起码有地可种,不至于饿死。
这天傍晚,陈八两像往常一样,在矿区澡堂里给人搓背。
澡堂里蒸汽弥漫,老式灯泡在水汽中晕出昏黄的光。
几个工人一边搓澡,一边神神秘秘地议论着最近发生的怪事。
“你们听说没?东翼矿洞那边,最近总闹黄皮子讨封。”一个中年工人压低声音说,“老张头前两天夜班的时候,就在矿洞门口撞见个直立着的黄皮子,那畜生穿红袄戴瓜皮帽,开口就问他‘你看我像人还是像仙?’”
“后来咋样?”有人忍不住问。
“老张头当时就吓蒙了,哪还敢乱说话,闭着眼撒腿就跑,结果当天晚上发高烧说胡话,还没拉到医院人就不行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吊命呢!”
陈八两手上动作不停,耳朵却竖得老高。
作为曾经的矿厂电工,他对矿区的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更别说那些流传了几十年的老讲究。
可最近这些怪事儿,听起来格外邪乎。
正想着,澡堂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些蒸汽。
王大炮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退伍后在矿区治安队工作,身材魁梧,一脸横肉,往澡堂里一站,气场十足。
“八两,出来一趟,找你有点事。”王大炮嗓门洪亮,震得澡堂嗡嗡响。
陈八两擦干手,跟着王大炮走到澡堂外。
天色已经暗了,矿区的路灯稀稀拉拉亮着,照得人影影绰绰。
“东翼矿洞塌方了。”王大炮开门见山地说,“露出个石门,上面刻着些古怪花纹,看着像是老物件儿,里面还隐隐有光,说不定藏着宝贝。”
陈八两心里‘咯噔’一下,眉头一皱悄声道:“炮哥,你跟我说这个干啥!我现在就是个给人搓背的。”
“别他娘的装蒜!”王大炮拍了拍陈八两的肩膀,“谁不知道你陈家祖上是萨满,手里有好东西,只要你跟我去一趟,弄到宝贝,你女儿的医药费我包了!”
提到女儿,陈八两浑身一震。
女儿小雨得了重病,躺在医院等着手术,可手术费还差一大截。
这些日子,他白天在澡堂搓背,晚上给人看风水,想尽办法凑钱,却还是远远不够。
“你咋知道我女儿的事?”陈八两眼睛一转,警惕地问。
“咱们矿上谁不知道你家的事儿!”王大炮嗤笑一声,“再说了,我是想拉你入伙,诚心诚意的,那石门看着不简单,没你这懂行的,我们进去也是抓瞎。”
陈八两沉默了。
他想起家里祖传的萨满罗盘,那是陈家几代人传下来的宝贝,平时藏在柜子最底层,轻易不示人。
犹豫片刻,他刚要开口拒绝,兜里的BB机突然震动起来,拿出一看,是医院发来的消息:小雨病情恶化,需尽快手术。
陈八两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
王大炮见状,赶忙扶住他:“咋样?想好了没?你靠搓澡啥时候能赚够小雨的手术费!这是一个天赐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和我王大炮做生意,你绝对不吃亏!”
“行,我去。”陈八两咬了咬牙,“但说好了,找到东西先换钱救我女儿。”
“没问题!”王大炮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今晚就行动,我再找个人,在矿洞东边老槐树下碰头。”
回到家,陈八两从柜子深处取出萨满罗盘。
罗盘表面刻满了古怪的符文和星宿图,中间的指针轻轻晃动,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
奇怪的是,压箱底许久的罗盘上竟不染寸灰。
他又翻出父亲留下的一本旧笔记,上面记载着大夹皮沟山一带的风水脉络图。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惊得陈八两浑身一颤。
他走到窗边,猛地瞧见一只黄皮子正蹲在他家的院墙上,两只眼睛在夜色中泛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陈八两想起澡堂里听到的传闻,下意识摸出兜里的铜钱,朝着黄皮子扔过去:“好走不送!”
黄皮子叼起铜钱后‘嗖’地一下窜走了,消失在夜色中。
陈八两深吸一口气,把罗盘和笔记收好,推门而出。
夜色中的威虎山,好似一头蛰伏在此许久的巨兽,隐匿在让人看不清的黑暗里。
陈八两踩着满地枯叶,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
这时,远处有一家饭馆的灯还亮着,店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是陈八两的同学。
这人是老胡家的二儿子,从国营饭店辞职后经营一家饭馆,生意不错。
振锋看向行色匆匆的陈八两,“八两,大晚上的干啥去?”
陈八两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罗盘,缓缓说道:“刚下班,散散心去。”
可振锋却狐疑地看着他,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八两,你是打算去...嗯?”
陈八两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走的路的前方,应是有一家生意红火的歌舞厅,那里的舞女贼浪。
可他没有心情搭理振锋,简单地敷衍几句后便消失在夜色中。
威虎山脉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否则当年座山雕也不会在此占山为王。
一个小时后,陈八两出现在东翼矿场外。
自改革开放后,威虎山的大部分矿脉都被个人承包了。
私企老板出手阔绰,在他们这儿上班不仅工资高,就连奖金和补助也比正常单位要高出很多,导致小镇上的居民纷纷辞去原来的工作,一脑袋扎进矿里。
这座东翼矿场,其老板是市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只不过,原本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闪烁着灯光的东翼矿场,现在似乎已停工了,就连铁门也被人掀开了一个口子,也未曾见到安保人员的身影。
远处矿洞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风声,又像是有人在哭泣。
矿洞不远处的老槐树下,王大炮已经在等着了。
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个年轻女人。(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