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棠鲤立刻往府衙的方向赶。
上京城乃龙兴之地,城中治安向来管得严,为了方便百姓报案,县衙的位置可谓四通八达。
是以,但凡衙门有点动静,听到风声的百姓就能迅速从四面涌来。
棠鲤赶来时,府衙的大门已经被好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幸好她早做了准备,不然今日真是要被赵松和将上一军,
“让让,都让让!”
“我家姑娘好好的,没进什么贼窝。”
“误会,都是误会!”
莲衣奋力从人群中争出一条路,护着脸色苍白的棠鲤进了衙门。
棠鲤对守在门口的衙役道:“差爷,民女就是棠鲤,里面那位举人乃是我的丈夫。”
有人认出了棠鲤,立刻扯着嗓子朝公堂里的赵松和大喊。
“赵举人,棠掌柜好好的回来了!”
“是啊,赵举人,棠掌柜没受伤!”
听到动静的赵松和心下一颤,连忙回头看,却见完好无损的棠鲤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她居然回来了?!
闻人韫朝衙役挥了挥手。
棠鲤被放了进来。
她稳稳当当地走到公堂上,先朝上首的闻人韫跪下行礼。
“民女棠鲤,见过大人。”
“免礼。”闻人韫忍不住问:“棠氏,你昨夜为何一夜未归?连累你夫君担心受怕,竟告上了府衙。”
听了这话的赵松和反应过来,上前握住棠鲤的手上下打量,担忧道:“阿鲤,你可有受伤?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可伤到了你?”
棠鲤一脸茫然:“山匪?什么山匪?”
赵松和脱口而出:“你不要装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山匪?”
霎时,棠鲤面色一沉,狠狠甩开赵松和的手:“夫君为何会觉得我一定会遇上山匪?!”
赵松和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找补:“闻人大人抓到藏在城中的山匪,据他交代,他们的人埋伏在城外,只为抓住你,然后找府中要赎金!”
“竟有此事?”
棠鲤被吓了一跳,神情顿时变得苍白。
她难道真没遇上山匪?
赵松和惊疑不定地观察棠鲤,见她脸上只浮有后怕,其余半点看不出,顿时拿捏不准她的话是真是假。
他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听见上边的闻人韫又问了一遍:“棠氏,你既没遇见山匪,为何彻夜不归?”
棠鲤声音里透着几丝后怕慌乱:“回大人的话,民女昨日确有要事,但我虽不能回府,却派了侍女回府传银,夫君没收到传信吗?”
最后一句,她问的是赵松和。
赵松和看着棠鲤,想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蛛丝马迹,但未果。
他只能不甘地离开视线。
“收是收到了,但那丫鬟说得含糊不清,我怎敢轻易相信?万一她被山匪收买,回府只为拖延时间该如何是好。”
两人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选择对画竹的身份保密。
赵松和怕牵一发而动百身。
他要是说出画竹是东宫的人,那么众人就会疑惑,为何东宫的人会成为棠鲤的侍女?紧接着就会牵扯出他和云裳的私情。
所以,绝不能提。
至于棠鲤……她就更不会提了。
眼下无凭无据,就算揭露宗云裳和赵松和的奸情,但只凭一张嘴,又有几人会相信?
无人会因为她一个庶民的话审问当朝郡主。
届时,一顶污蔑皇亲国戚的帽子扣下来,她小命不保。
时机不对,提也是白提。
“夫君竟是如此想的吗?”棠鲤神情黯然:“我还以为,夫君知道我去做了何事。”
不知为何,赵松和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棠鲤抬眸,幽幽地看着他:“夫君当真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赵松和当然记不得。
他沉着脸,想扯开话题:“无论今日是什么日子,你昨夜都不该夜不归宿!”
果然,她猜对了。
他不记得了。
真好。
赵松和,这把刀可是你自己递给我的。
待会儿,别喊痛。
棠鲤以袖掩面,声音悲凉。
“看来,夫君真的忘记了。”
“今日是婆婆四周年的忌日。”
“四年前,婆母病重时最想见的就是夫君,可夫君却说学业繁重,实在抽不开身。”
“是以,直到死,婆婆也没见到你最后一面。”
“那天,我最后一次给婆婆擦身换洗时,却怎么也无法让婆婆的眼睛闭上。”
今日的棠鲤穿着浅青色襦裙,夏末的阳光从屋檐瓦片的缝隙撒在她身上,将她衬得眉目如画。
她微垂着眸,明明是再柔顺不过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叫赵松和恍若置身寒冬腊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她老人家是死不瞑目。”
“她老人家的忌日,夫君记不得,我却不能忘。”
“昨日,在送别容玉后,我径自去了上国寺。”
“我在上国寺跪了一夜,点灯立牌,烧词敬香,我不求别的,只希望能消解她老人家的怨气。”
“或许也正是因为婆婆天有灵,于冥冥之中庇佑我,这才让我逃过山匪惊扰。”
赵松和的脸色迅速变得灰败。
他知道。
他完了。
果不其然,听完这番话后,不止看热闹的百姓变了脸色,连上首的闻人韫也坐不住了。
他愤然起身:“赵举人!本官想问问,到底什么样的学业,能让你弃重病母亲不顾,连最后一面也不回去见?!”
人群中不断响起窃窃私语声。
“这世上竟会有此等不孝子?”
“江州离京城能有多远?坐船也就十几二十天的路程。”
“难道在船上就无法看书了吗?”
棠鲤唇角微微上挑,从袖中不着痕迹地瞧赵松和的表情。
是啊。
她从前也想不明白。
赵松和如此在乎名声,却为何不愿见赵周氏最后一面。
他明知此举不孝,极有可能会在某一日成为利刀刺向他。
后来,她想明白了。
赵松和恨赵周氏。
他恨赵周氏独断专行。
他怨赵周氏强势蛮横。
即使他长成了和赵周氏一样的模样,他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
见赵松和默言不语,闻人韫怒气更甚:“赵举人,你为何不回答本官?!”(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