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闻离阳王朝的“伐唐檄文”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片大陆。
从南方的离阳到北方的北莽,从东海之滨的武帝城到西域的白塔,无数的江湖客栈、茶楼酒肆,都在谈论着这件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大事。
“听说了吗?离阳皇室发了檄文,要号召天下英雄,共伐大唐暴君!”
“何止是听说!据说那暴君李璘,倒行逆施,杀戮成性,连川蜀武林都被他屠戮殆尽,简直是人神共愤!”
“异姓王啊!谁能取下李璘的狗头,就能被封为异姓王!这可是光宗耀祖,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什么狗屁机会!你们是没听说大唐那些将军的厉害吧?霸王项羽,人屠白起,那都是神话里的人物!就凭我们这些江湖人,去跟神仙打?”
“怕什么!这次可是天下英雄齐聚!离阳的剑神邓太阿,北莽的军神拓跋菩萨,据说连武当山那位骑鹤的仙人洪洗象都下山了!更有传言,那早已不问世事的剑仙李淳罡,也可能重出江湖!”
“我的天!这么多传说中的人物都要出手?那这个大唐皇帝,怕是真的要完蛋了!”
一时间,天下风起云涌。
无数心怀鬼胎的,渴望建功立业的,又或是一心只为“正义”的江湖人士,都背起了行囊,拿起了刀剑,如百川归海一般,向着离阳的拒北城汇聚。
他们要去参加那场史无前例的武林大会,要去亲眼见证,甚至亲手参与,这场凡人对帝王的战争。……
长安城,皇宫。
甘露殿内,温暖如春。
李璘正懒洋洋地斜靠在软塌之上,他的左边,是清冷如雪莲的凉妃徐谓熊,正素手执子,与他对弈。
他的右边,是妖娆如毒蝎的女帝,正伸出纤纤玉手,将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入他的口中。
自从那夜“双凤承恩”之后,这两个原本针锋相对的女人,仿佛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她们不再明争暗斗,而是以一种近乎讨好的姿态,共同侍奉着这位让她们又敬又怕的帝王。
李璘很享受这种感觉,但时间久了,也觉得有些乏味。
他觉得,这两个女人,都太聪明了。
聪明的女人,往往会压抑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这让他觉得,不够尽兴。
就在他感到有些无聊的时候,袁天罡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殿内。
“陛下。”
“说。”
李璘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
“离阳和北莽,有异动。”
袁天罡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哦?”
李璘终于来了点兴趣,他抬起头,“那两个缩头乌龟,终于肯动了?说来听听,他们又想玩什么花样?”
“回陛下,离阳皇帝赵惇,采纳了太监韩貂寺的毒计,以皇室名义,暗中发布了一封‘伐唐檄文’,历数陛下十大罪状,号召天下江湖人士,组成‘伐唐联军’,要来长安,行那‘清君侧,诛暴君’之事。”
“呵呵。”
李璘听到这里,不由得笑出了声。
一旁的徐谓熊和女帝,听到“伐唐联军”四个字,都是心头一紧,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她们虽然身在后宫,但也知道,这天下的江湖,是一股何等庞大的力量。
尤其是离阳和北莽的江湖,更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
“伐唐联军?清君侧?”
李璘的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就凭一群只会耍刀弄枪的江湖匹夫?那个姓赵的,脑子是被门夹了吗?他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内心的想法是:有意思,真有意思。
朕还愁着怎么找点乐子,他们就把乐子送到朕的面前来了。
一群井底之蛙,连真正的力量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妄言伐天?
正好,让朕的那些神魔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都有哪些人响应了?”
李璘饶有兴致地问道。
“响应者,不计其数。”
袁天罡从袖中掏出一份厚厚的情报,“根据不良人和罗网传回来的消息,几乎整个离阳和北莽的江湖,都动了起来。”
“其中,不乏一些成名已久的顶尖高手。”
袁天罡顿了顿,开始念出那些在江湖上足以让任何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东海武帝城城主,王仙芝。自称天下第二,已近百年。”
“离阳剑神,邓太阿。倒骑毛驴,手持桃花枝,剑术通玄。”
“北莽军神,拓跋菩萨。武评榜上,与王仙芝并列的绝顶高手。”
“武当山小师叔,洪洗象。据说已入陆地神仙境,为求一人,骑鹤下江南。”
“西蜀剑圣,柳白。号称人间之剑,剑出,则分胜负,也决生死。”
“西陵神殿裁决大神座,叶红鱼。道心坚定,杀伐果决,一心向道。”
“甚至有传言……那个早已退隐的旧四大宗师之一,剑仙李淳罡,也可能因为此事,重出江湖。”
袁天罡每念出一个名字,徐谓熊和女帝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这些名字,她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每一个,都代表着凡俗武学的巅峰,是足以一人敌一军的传说。
如今,这些传说中的人物,竟然要联起手来,对付陛下?
“陛下,此事,不可小觑!”
徐谓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存在,每一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是让他们联起手来,其势,不亚于一支十万大军!”
“是啊,陛下。”
女帝也柔声劝道,“江湖草莽,虽然乌合之众,但蚁多咬死象。我们,还是应该早做准备,不可轻敌。”
她们是真的怕了。
她们怕这个刚刚才带给她们无上权力和屈辱的男人,会因为一时的大意,而真的被这群“凡人”给掀翻。
到那时,她们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李璘看着她们两个那一脸紧张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喜欢看她们为自己担心的样子。
这让他,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准备?当然要准备。”
李璘伸了个懒腰,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袁天罡。”
“臣在。”
“把这份名单,给朕抄录十份。一份,送去给项羽。一份,送去给白起。一份,送去给吕布……剩下的,给朕那十殿阎罗,也都送一份过去。”
李璘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告诉他们,朕给他们,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狩猎游戏。”
“这些名单上的人,就是他们的,猎物。”
“谁杀的,最多,最快。朕,重重有赏。”
拒北城。
这座矗立在离阳王朝最北端的雄城,因为常年要抵御北凉铁骑的侵扰,城墙被修筑得异常高大坚固。
往日里,这里的气氛总是肃杀而凝重。
城中的百姓和士兵,脸上都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坚毅。
但今天,这座雄城,却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
城门大开,无数佩刀带剑,气息各异的江湖人士,从四面八方涌入城中。
他们有的三五成群,高谈阔论。
有的独来独往,神情冷傲。
有的衣着华贵,前呼后拥。
有的则粗布麻衣,貌不惊人。
整个拒北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江湖庙会,龙蛇混杂,热闹非凡。
城中最豪华的酒楼,早已被人包下。
此刻,二楼的雅间内,正坐着几位,在江湖上跺一跺脚,都能引得一方震动的大人物。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儒衫,面容枯槁,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老者。
他虽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但身上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势,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他便是离阳江湖的泰山北斗,被誉为“半步儒圣”的,张扶摇。
在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身形魁梧,面容粗犷,浑身都散发着铁血煞气的中年男人。
他腰间挂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只是喝着酒,一言不发。
他,便是北莽的刀法第一人,被誉为“刀神”的,呼延大观。
而在他们的对面,则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面容俊美,气质飘逸的年轻道士。
他就是武当山这一代的小师叔,那个为了一个女子,立誓不成陆地神仙,便不下山的痴情种子,洪洗象。
“呵呵,没想到,连洪真人,都下山了。”
张扶摇看着洪洗象,抚须笑道,“看来,那大唐暴君,当真是,天怒人怨,引得天下共诛之。”
洪洗象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答话。
他下山,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也不是为了什么离阳皇室许诺的异姓王。
他只是在山上,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黯,妖星降世。
而那妖星,正落在了大唐长安的方向。
他师父曾说,天下大乱,必有妖孽出世。
他身为武当弟子,理应下山,斩妖除魔,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张老前辈,”
一旁的呼延大观,终于放下了酒杯,他那洪钟般的声音,在雅间内响起,“废话少说。我们什么时候,去长安,砍了那个小皇帝的脑袋?”
他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天下大势,也不知道什么叫权谋算计。
他只知道,北莽女帝下了命令,让他来这里,听从离阳皇室的安排。
而离阳皇室,许诺了他,一座,可以媲美他家乡草原的,巨大封地。
这就够了。
“呼延兄,稍安勿躁。”
张扶摇笑了笑,“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计议个屁!”
呼延大观一拍桌子,“我们这里,聚集了天下多少英雄好汉?直接杀到长安,一人一刀,都能把那皇宫,给踏平了!”
“莽夫。”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雅间的门口,传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脸上戴着一张白狐脸儿面具的女子,正抱着双刀,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的身姿,修长而挺拔。
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孤傲与清冷,却让整个雅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南宫仆射?”
洪洗象看着那个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认得她。
春秋十三甲,胭脂评上的天下第一美人。
听潮阁十大高手之一。
那个,一心只为,天下第一的,白狐脸儿。
她怎么也来了?
“你说谁是莽夫?!”
呼延大观看到南宫仆射,先是被她那独特的气质所吸引,随即,又被她那句“莽夫”,给激怒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狂暴的刀意,向着南宫仆射,压了过去。
然而,南宫仆射,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任由那狂暴的刀意,如何冲刷,她都,纹丝不动。
“想打架?”
南宫仆射的声音,依旧清冷,“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她的目光,越过了呼延大观,落在了张扶摇的身上。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们,说废话的。”
“我只想知道,那个李璘,到底,是不是,真的会,仙法。”
仙法?
这两个字,让雅间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们都听过,关于那个大唐皇帝的,种种离奇传闻。
什么呼风唤雨,什么撒豆成兵,什么麾下皆是神魔。
但他们,大多都以为,那只是,以讹传讹的,夸大之词。
是那个李璘,为了神化自己,而故意散播出来的,谣言。
可现在,连南宫仆射,这个以冷静和理智著称的女子,都提到了“仙法”二字。
这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的,真实性。
“南宫姑娘,何出此言?”
张扶摇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从北凉而来。”
南宫仆射淡淡地说道,“我亲眼见过,北凉王府,从大唐,换回来的,军报。”
“那些军报上,记载的东西,如果都是真的。”
她的声音,顿了顿。
“那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凡间的帝王。”
“而是一个,真正的,神。”
“或者说……”
“魔。”
南宫仆射的话,让整个雅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沉重的,仿佛踩在每个人心跳上的,脚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紧接着,一个身穿破旧羊皮裘,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手里却提着一根,翠绿欲滴的,桃花枝的,中年男人,缓缓地,走了上来。
他长相普通,气质邋遢,看起来,就像一个,最落魄的,乡下教书先生。
但当他出现的那一刻。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张扶摇,还是呼延大观,亦或是洪洗象和南宫仆射。
他们的瞳孔,都是,猛地一缩。
因为,他们都认得,他手中的那根,桃花枝。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会用桃花枝,当做自己的,剑。
离阳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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