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法式军礼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着尘土味涌入头盔,但林默却只能闻到新头盔的密封胶味。手指因为激动和用力微微颤抖,摸索着解开领口的密封扣环,一股废土世界微凉的、带着尘土和淡淡腐朽气息的空气,立刻钻了进来,刺激着他的鼻腔。这味道带着铁锈和枯草的苦涩,但此刻,却代表着自由的呼吸。

    头盔被取下,外界的声音陡然清晰起来——风的呜咽是耳边的轻语;草叶摩擦是大地的低鸣。更远处几声模糊的、不知名昆虫的鸣响,都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世界不再是隔着一层厚重玻璃的模糊景象,尽管他的色调是灰黄灰黄的。但声音、气味,瞬间变得生动而立体。这种感官的解放,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找到前襟的拉链头。特制的拉链咬合得异常紧密,轻微的“嘶啦”声,带着几分迫不及待,每一次被迫停顿,都像是在与无形的枷锁角力。对一个渐冻人来说,脱掉防护服的过程跟蚕类破茧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那么柔软脆弱,毫无抵御危险的能力。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将上半身的防护服剥下来,露出里面那件同样灰蓝色的、印着“81”字样的连体制服,以及套在制服外面、鼓鼓囊囊的防弹背心。汗水已经浸透了最里面的棉质内衣,紧贴在皮肤上,又湿又冷,像一层湿透的裹尸布。

    最难的是下半身。他必须依靠手臂的力量,艰难地抬起一条腿,一点点将防护服的裤腿从脚上褪下来,再换另一条腿。每一次发力,轮椅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身体在狭窄的座椅里扭曲成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像在进行一场痛苦而滑稽的杂技表演。

    汗水如同小溪,顺着额角、鬓角疯狂地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紧贴着脸颊,闷热异常,汗水在面具和皮肤之间形成一层黏腻的膜,又痒又难受。他下意识地想去挠,手指抬到一半又硬生生忍住。改为揉了揉,一丝一毫的破绽都可能致命。

    汗水顺着面具内部往里渗,带来一阵细密尖锐的刺痒,像有小虫子在爬。他强忍着,只敢用指关节极其轻微地蹭了蹭额角发际线的位置,那里是面具最容易鼓包的地方,还好他剃光头发,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肌肉的酸痛,每一次动作都是对这副病弱躯体的压榨。脱下的防护服被他极其小心地折叠起来,塞进轮椅背后一个特制的防水收纳袋里。这么轻便、防护性能又好的顶级货色,在整个废土恐怕都找不出几件,是保命的底牌之一,绝不能丢弃。这个过程,又像在埋葬一层过去的、沉重的壳。

    当最后一寸防护服被剥离,当微凉的风毫无阻隔地吹拂在他残疾的身体上时,林默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次,空气毫无阻碍地涌入肺叶,带着废土特有的粗粝感,却无比真实、无比鲜活。

    这种从厚重束缚中挣脱出来的感觉,确实像破茧成蝶,有种特殊的爽感。

    破茧成蝶?他自嘲地牵了牵嘴角,扯动了面具下的皮肤。自己这副样子,离“蝶”还差得远。肌肉萎缩,下肢瘫痪,离不开轮椅,还需要顶着别人的面孔。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在疗养院里只能被动等待死亡到来的“瘫子”了。他成功地抵达了目的地,平安无事。他将用自己的谋划和勇气,为自己的前路凿开一丝缝隙。

    回想起穿越前自己如临大敌、武装到牙齿、郑重其事得近乎滑稽的准备,一丝好笑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旋即又被他压下。不,下次需要冒险,他还会如此,甚至更甚。有备无患,这是他刻进骨子里的习惯。谨慎,才能活得久。希望,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灰蓝色的81号避难所连体制服,外面套着深色的的防弹背心,聚合物插板在背心夹层里提供着坚实的安全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侧,那里挂着一个结实的腰包,里面装着他最常用的几样小东西,轮椅背后的登山包,还有旅行袋,几个纸箱都还在,家当没丢,一样不少。

    那把压手的复合手弩就固定在轮椅扶手的收纳包里,伸手可取,可是那只能提供虚假的安全感,因为他的身体连迅捷的取出弓弩都办不到,只有轮椅“旅者”安静地承载着他,触摸屏泛着稳定的微光。当然还有那令人、令己都容易陷入难堪的防狼喷雾,就是他此刻全部的倚仗,是他在废土生存下去的微弱资本。

    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他还需要找到避难所入口。

    游戏里,81号避难所的正门升降梯是损坏卡死的,居民们另辟蹊径,挖通了一条新的通道。当然这需要先行验证,万一骰子过于神通广大,将林默传送到81号避难所没开放的时候,那估计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毕竟81号避难所在核战刚平复就开放了,开放时间几乎贯穿整个辐射编年史的始终,这也是林默选择81号避难所的原因之一,如果81号没有开放,那就是辐射4故事线开始的200年前,想必骰子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吧?

    他操控着轮椅,碾过脚下的碎石和尘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朝着那锈迹斑斑的升降梯操控亭驶去。轮子碾过一块稍大的石头,轮椅猛地颠簸了一下,林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他立刻用手臂撑住扶手稳住身形,心脏又是一阵狂跳。这该死的轮椅,在崎岖的废土上简直是活靶子。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得尽快找到能让自己重新站起来的办法,甚至搞到动力装甲。不然自己迟早得嗝儿屁着凉。

    接近操控亭。透过空洞的窗口望去,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布满灰尘和蛛网,控制台锈蚀得不成样子,按钮都掉了好几个,显然早已废弃多年。他绕着操控亭转了小半圈,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岩壁和废墟。入口不算隐蔽。很快,在一处相对完整、由巨大混凝土块构成的岩壁根部,他发现了端倪。

    那里有一个被刻意清理过的、约莫两米宽的洞口,外面用几块锈蚀的铁板和木条象征性地做了个简易的遮挡门。洞口前的地面被踩踏得异常坚实、光滑,与周围长着稀疏杂草的荒地形成鲜明对比。人员频繁出入的痕迹非常明显。

    而且,与游戏里不同,洞口旁边,倚着岩壁,站着两个身影。

    两个穿着同样灰蓝色、但明显更旧、洗到脱色的避难所连体制服的男人。他们手里都端着枪,不是自制的样子货,而是相对精良的战斗步枪(林默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枪型),枪口微微下垂,但手指都搭在扳机护圈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其中一个稍显年轻,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另一个年纪大些,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像蜈蚣一样爬过颧骨的疤痕,目光锐利得像鹰,看向林默的眼神都带着审视的味道。

    有守卫!而且已经发现了他!林默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绝对的危机之中。由于渐冻人换衣服那个费劲,他身上还穿着81号避难所的制服呢!一个生面孔穿着81号避难所制服靠近避难所,守卫发现后该作何反应?要是搜查后还被发现顶着一张假脸,这个人会下场如何?

    林默这波属于劫后余生后得意忘形了,忘了现实世界与游戏的区别,没想到81避难所竟然有守卫在洞口值班,好在背后81的编号此刻被防弹背心挡住了,还不算是最危急的时刻。(游戏里穿啥都是你的自由,现实里服饰是区别身份最重要的方法之一)

    林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操控轮椅的动作更加谨慎,速度也放得更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同时也为自己争取着思考的时间:跟老冰棍一样自称来自111号避难所?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太冒险了。如果老冰棍儿来过这里,那么111号的情况81号的人就应该有所了解(老冰棍是《辐射4》游戏的主角,是111号避难所的最后生还者。),天知道这些守卫对111号了解多少?万一弄巧成拙呢?如果老冰棍没来过这里,那么买老冰棍儿账的地方一定会买我的账吗?

    而且自己这身行头外面还套着防弹背心,怎么看也不像是无害的平民。鬼知道这些守卫有没有遗传到祖上对鼓鼓囊囊的背心的PTSD?只要让我脱下防弹衣接受检查,那就会直接露馅儿,而且脱掉防弹衣去直面持枪的守卫,他也实在说服不了自己。

    算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别人又不会你说什么就信什么。不就是一件制服吗?总能找到理由解释的,但当此之时,最重要的是不能表露出任何敌意,被枪指着呢!如果因为误会被守卫打死那也太冤了吧,死了都白死,没地儿说理去。

    相反只要老子能过了这一关,其他的一切物资、情报、技术,都能凭借自己的头脑和对剧情的熟悉,一一得到。骨子里那份“人定胜天”的倔强,在这一刻成了支撑他直面枪口的勇气。他要做的,不是担忧,而是想办法突破那条通往希望的通道,哪怕它隐藏在厚厚的岩壁之后。

    轮椅碾过最后几米碎石路,在距离洞口守卫大约七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不需要再抉择了,因为守卫已经将注意力完全转了过来。林默微微抬起下巴,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平静,带着点长途跋涉后的疲惫。额角那里被汗水浸润的地方,那细微的刺痒感又来了,像针扎。

    他强行忍住去整理的冲动,只让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汗水顺着面具内侧滑落,尤带有一丝温热。他挺直了脊背,尽管下肢无力,但上半身努力维持着一种面对新生的、带着伤痕的尊严。目光迎向那个疤脸守卫锐利的审视,不再躲闪。茧已破,路在前方。无论前方是接纳还是刁难,他都必须走下去。

    于是他举起双手,先行了一个法国“军礼”!

    没办法该认怂就得认怂,美式居合实在太有名,年轻的那个守卫已经抬起枪口,林默实在害怕这个愣头青下一秒就清空弹夹。于是他只能示意自己无害,一边惊慌的大喊:“别开枪,我叫莫林,莫林.马斯顿,我没有任何恶意!”(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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