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袭击

    第二章 袭击 第1节

    清晨6点。

    高个子警员先走到路口的信号灯控制柜,输入密码打开。很快,信号灯熄灭。他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一会,又操作了几下,信号灯重新亮起,34号路双向绿灯,232号路双向红灯,不再变化。然后他走到奔驰车副驾驶一侧,朝大家招招手,还特别指示小J到驾驶位置那边。

    几个人刚坐进车里,高个子警员突然发现,从西面飘过来两个滑翔伞。第一个反应,他认为可能是音乐节的助兴表演项目,因为水平太差,演员飞错了位置。这种差错,以前也没少发生过。于是,他打开对讲机,向警务房里面的其他同事说道:

    “西面有两个滑翔伞飘过来了,可能是音乐节那边迷路的。你们联系一下咱们东面的人,看看能不能帮一下。我带着他们三个去南面,再回来,做个实验。”

    车里的其他人于是也跟着警员抬头看。很快,两个滑翔伞从西面飞来,然后从上方向东面飞过去,大家听到头顶传来风扇嗡嗡的声音。

    “听到了吧?这就是多普勒效应。”小J说,似乎再继续给警员上物理课。他信心满满地坐在驾驶位置上,正在准备重新发动汽车。这让小P心里很不解,暗想这个哈瑞迪还真不一样啊。

    “是动力滑翔伞,都背着一个大风扇。”小P说。

    老I没有说话,他因为坐在汽车右后坐,视线被挡住,刚才没有看清。两个滑翔伞飞过头顶后,赶紧扭过身子向自己这边的天空张望。他看见两个滑翔伞上总共有三个人,一个伞是单人,一个伞是双人。单人伞看来是最简单的,人保持站立姿势,背着一个大号风扇。双人伞复杂些,两人在一个铁架子里前后坐着,接近简易飞机。后面人负责操纵滑翔伞。

    两个伞还没有飞很远,刮起了一阵侧风,把单人伞吹得偏离了航线,和双人伞的距离越拉越大。单人伞上那个人,赶紧手忙脚乱地调整航向,结果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双人伞坐在前面那个人,也用手比划着,教他怎么处理。

    “看来那孩子还是个新手。”老I心里说到。这时候,车子已经重新发动了,他刚想扭回身子,却突然看见,单人伞上那个人,斜挎着的一个包裹,由于动作太猛,让风把包裹上的布吹开了,里面居然是一只突击步枪,弹夹向前弯。

    “我的上帝啊,是AK-47。”他心里叫苦,看了看警员,又看了看那巴勒斯坦年轻人,最终选择了沉默。

    “好了,咱们在这里停车吧。你把车掉个头,对着刚才的路口信号灯开回去。”警员看了看车上的仪表盘,“已经跑出了1000米,够你加速了。”他对小J说到。

    “好的,先生。”小J回答,还朝大家笑了笑。

    他今天开车出来,的确是为了试试能不能看到红灯变绿,或是绿灯变蓝,那怕一点点也好。小J有位议员师兄,曾经以宇宙大爆炸理论与《创世记》中的内容不符为由,向以色列议会提出,拒绝把一项蜚声国际的物理学奖颁给斯蒂芬·霍金,结果提案没有被通过。那次行动,是经由托拉旗帜党圣人理事会正式讨论批准的。行动失败后,圣人理事会总结原因,认为准备的不充分,应该按照‘从严解释’的原则,对《创世记》的文本内容进行考证。并组成了几个小组,分头开展研究。小J跟随一个大人物,负责对宇宙大爆炸理论进行反向考证,目标是否认现在的宇宙是由一个奇点产生的。

    “红移,红移,这些人最大的根据是红移。”在一次讨论会上,那位党内大人物拍着桌子说到,“无论通过数学,精确推导出怎样的结果,爱因斯坦都拒绝接受动态宇宙,认为只是一场数学游戏。他承认弗里德曼结果的数学正确性,不过认为‘这个解没有物理意义’。1927年,在著名的第五届索尔维会议上,除了与波尔进行关于量子的大辩论,爱因斯坦还对勒梅特说:‘你的计算是正确的,但你的物理糟糕透了。’直到哈勃把观测的红移数据摆在他面前,他才投降。”

    “可红移在天上,还说在什么银河系之外的天上。在地上,在平常的生活中,怎么看不到?有谁能看到?”那位议员非常气愤地补充。

    那一刻,小J就萌生了闯红灯,看蓝移的想法。他一个人观测,只能看蓝移,因为不可能一边开飞车,一边扭过头,或是通过后视镜看远离的信号灯,而不关注对面车辆,那样太危险了。他得从距离信号灯很远的地方开始加速,至于通过路口的时候,信号灯是不是绿色,就没办法控制了。绿灯看蓝移,红灯看绿移。有一半可能性是红色,红色意味着会有横向的车辆与自己相撞。有危险,但少了一半,他盘算着。上帝保佑,他祈祷着。现在,警员帮他把信号灯固定成了绿色,没了撞车的危险,他因此笑了,开始感谢上帝。他想,如果这次看不到,就回去向叔叔去借兰博基尼跑车,然后再找这个警员做实验。

    刚才老I说得非常对,光研读《托拉》不行,他得做些什么,才有机会成为大人物,成为圣人。做不做实验是一回事,能不能看到是另外一回事。他从不吝惜自己的付出。

    ##第二章 袭击 第2节

    车子停下来,正准备掉头,忽然从34号路两侧的灌木从里,冲出来十多个端着AK-47突击步枪的人,从四面包围了车子。他们身上穿着和以色列国防军款式一样,颜色略浅的沙漠迷彩服,头上包着黑色头巾,脸上蒙着黑色面纱。

    “下车!”“下车!”每个人都在大声命令,用的希伯来语很生硬,夹杂着阿拉伯语。

    “糟了。”高个子警员暗暗叫苦,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刚抽出手枪,准备迎战,这时候坐在后排的老I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用的。”老I用手指了指灌木从里,警员于是看见了三个已经瞄准了汽车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手枪交到老I向他伸出的手上。然后慢慢地脱下防弹衣,摘掉头盔,从口袋里翻出编织小帽戴在头顶。这是他作为犹太教现代正统派的唯一标志。

    老I把警员的手枪,又向身旁的小P递了过去,枪口对着自己递了过去,只是用眼睛说:“请你救救我们!”

    小P还在惊愕中,木然地看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切,看着递过来的手枪,感觉不到真实,不知所措。

    “下车!”“下车!”车外的人依然在大声喊,一只枪口已经触到了车窗玻璃上。

    “请你救救我们!”小P终于听到了老I的求救。他犹豫地接过手枪,打开自己一侧的车门,先把手枪伸了出去,当然也是枪柄朝外,“不要开枪!我是巴勒斯坦人,是法塔赫。”他用阿拉伯语大声喊道。

    以色列国内960多万人口中有大约200万的巴勒斯坦人,他们和约旦河西岸以及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人没区别,是巴以分治决议和历次中东战争中留下来的阿拉伯人。

    “你是法塔赫里哪一部分的?”有个看样子是队长的人从路边走了过来。

    “阿克萨烈士旅。”小P忙说到。

    “车里都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这里来?”小P长得斯斯文文,这让队长将信将疑。

    “我们在前面的路口,出了场车祸。来这里是为了验证一下到底是谁的责任。”小P简单地把刚才的过程讲了一下。

    “都下车。”队长听了一头雾水,然后朝所有人摆了摆手。

    当警员下车后,一个蒙面战士突然冲过来,用枪托猛地砸在警员肩胛骨上,因为里面有取不出来的弹片,警员疼的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那战士接着更用力地朝警员的脸砸去。小P赶紧冲过去挡开,枪托因此砸在他的胳膊上。

    “快住手!你给我快住手,别打他,算了。”队长不耐烦地呵斥道。

    “他们杀了我的爸爸,杀了我的妹妹,她才三岁。”那打人的战士痛苦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黑色面纱也扯掉了,露出一张十四五岁尚显稚气的脸。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听着旷野中的委屈、哭诉,包括躺在地上疼得大汗淋漓的警员。

    良久,队长把小P拉到路边,低声问道:“你知道怎么去雷伊姆基布兹吗?”

    “知道。我也是要去那里的。”小P回答,然后瞟了一眼老I那边,凑到队长耳边说,“那个年纪大的,家就住在雷伊姆基布兹里。你可以让他带路。我以前还真没去过那里,是跟着导航走的。不知为什么,老板突然让我开辆空车去那里,还说一定得6点半之前赶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看来要耽搁了。”

    “你老板肯定是个哈马斯。”队长嘿嘿地笑了笑。然后看了下手表,时间是6点25分。

    “你们怎么过来的?现在加沙隔离带那边管控的非常严。”小P问。

    “我们昨晚通过地道过来的。找不到路标,确认不了自己的位置,不知道怎么走才能去雷伊姆基布兹,所以一直躲在野外不敢动,只好等天亮抓个人问问,结果把你们抓到了。”队长说。

    “哈马斯今天有大行动吗?”小P问。

    “有的。快开始了,咱们抓紧时间走吧。”队长一边说着,一边朝34号路两边的灌木从里分别挥了挥手,于是又有20多人从里面钻了出来,还推出来十多辆摩托车。大家在路上排成纵队,两个人一辆摩托车,后座的人背着步枪和***。

    队长示意让小P四个人重新上奔驰车,只不过让老I坐到前排副驾驶位置上,自己和小P在后排一边一个,中间夹着警员。上车之后,队长看见警员腰上有手铐,就把警员的双手从后面拷上了。然后摘下自己的黑色头巾,把警员的眼睛蒙起来,在脑后紧紧地系牢。

    “你告诉他,不要乱动,否则我杀了他。”队长对小P说,用警员那把手枪顶着警员的软肋。

    “我听得懂阿拉伯语。”警员异常冷静地用阿拉伯语回答,然后挺直了腰身。

    ##第二章 袭击 第3节

    清晨6点30分。

    还没走多远,忽然,小P感觉车子慢了下来,车外的摩托车队伍更是几乎停住,大家都抬头看着天空。

    “开始啦,开始啦,杀死犹太人!”车窗外刚才用枪托砸警员的那个小战士破涕为笑、兴奋地高喊着,不断挥动着手里的步枪。

    “他们很准时嘛。”队长又看了看手表。

    此刻,在清晨那淡蓝色的画布上,以加沙为起点,有人开始画出一道道黑色的线条,画的很快,差不多平均1秒钟一道。线条的另一端,主要是以色列的三个大城市,海边的特拉维夫,首都耶路撒冷,和南部的贝尔谢巴市。

    几乎同时,大家看到从这三个城市里,又画出密密麻麻的黑线,两条黑线相交,会出现闪光,像夜空里的星星,这里一闪,那里一闪。隔了几秒钟,才能听到闷闷的声音,像春雷。

    那些越过头顶,射向东南贝尔谢巴市的线条,大家看清楚是哈马斯的***画的,从贝尔谢巴市射出的线条,是“铁穹”系统画的。

    2007年2月,时任以色列国防部长佩雷斯,选择耗资2.1亿美元的“铁穹”防御系统,作为以色列国防军应对短程***袭击的方案。该系统可以同时拦截多个目标,包括最大射程70公里的***和155毫米榴弹炮弹。

    看了几分钟,老I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铁穹”系统能同时拦截多个目标,可“多个”是多少呢?几十?还是几百?他粗略估算一下,加沙那边一出手就是超饱和攻击,上千枚***几乎同时飞上天空。

    很快,他的不详预感得到应验,贝尔谢巴那边传来了***落地爆炸声,比天上的声音大许多,还远远看见建筑物着火后升起的一团团黑烟。2011年3月27日,国防军在那里部署第一套“铁穹”系统,他还参观过。看来这次防不住了。

    “‘阿克萨洪水’ [Al-Aqsa Flood]来了。”队长一边整理了下自己的军装,一边对小P说,“你们法塔赫阿克萨烈士旅,徒有虚名。8月13日,他们国家安全部长本·格维尔,竟然带着2000多人闯进咱们耶路撒冷老城的阿克萨清真寺里,并公开挑衅,扬言今后犹太人将在那里祈祷,也没见你们有啥反应,我看你们以后叫‘绵羊旅’吧。”

    小P没有反驳队长的嘲讽,只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他其实连法塔赫成员都不是,更不是什么阿克萨烈士旅了,刚才情况危急,只能编了个谎话应付过去。巴勒斯坦人内部也是派系林立,有十四个派别。前3大派系分别是法塔赫、杰哈德和哈马斯。法塔赫目前是温和妥协派,而杰哈德、哈马斯是坚定反犹派。

    队长自己开门下了车,挥手示意车内其他四个人也都下车。然后,他大声命令路上的30多人都下了摩托车,人排成一队,摩托车也整齐地排成一队。

    “感恩**!兄弟们,伟大的阿克萨洪水行动开始了。现在听我的口令:全体,立正!摘掉头巾、面纱。”队长命令道。

    于是,黑色的,沾满尘土的头巾、面纱被扯下来,丢到公路上,露出后面藏了很多天的,一张张无比兴奋、眼里带着血丝的脸。老I看到,他们和那个小战士一样,还都是些孩子,小的只有十四五岁,大的不过十八九岁。那个队长自己,也只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扎头带。”大家于是纷纷将手里的绿色布条扎到额头上。

    “这就是巴勒斯坦的未来么?”老I有些凄凉。

    “升旗!”随着队长的口令,那个小战士展开了一面绿色旗帜,高举着,庄严地从队伍的最前面走到队尾,然后又走回来。旗上用白色的阿拉伯文写着:“除安拉外,再没有主,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

    “我们是哈马斯的坚定战友‘阿布·乌拜达’[Abou Oubaïda],现在已攻入34号公路,抓捕了4个人。我们将用他们来解救我们那些被犹太人关押着的兄弟姐妹。”

    “反抗!反抗!反抗!”

    “报仇!报仇!报仇!”

    “进攻!进攻!进攻!”

    “还我河山!还我家园!还我亲人!”

    一阵响亮的口号之后,队长认真地查看了一个战士递过来的手机,确认刚才的视频已经成功上传脸书[FaceBook]之后,就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上车继续向雷伊姆基布兹前进。

    ##第二章 袭击 第4节

    到了路口,看到货车和比亚迪还停在那里,战士们欢快地喊了起来,队伍也不那么整齐了,有人加大油门,朝两辆车奔了过去。

    突然,“哒哒哒”一排机枪子弹射向前面几辆摩托车,打翻之后,又射向后面的车辆,在小J的奔驰车前风挡玻璃上也留下三个弹孔,吓得他赶紧猛踩刹车,把头藏到方向盘底下。

    “哒哒哒”,机枪呼啸声,从警务房顶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子弹,打翻了所有的摩托车,有几辆还被击中油箱,先是着火,然后爆炸。碎片漫天飞,车轮顺着34号路滚,往路两边的沟里滚。

    十多个人躺在公路中央不动,或动不了了。其他人都趴在警务房对面路边的浅沟里,有人吓得把脸紧紧贴着沙土地,浑身打着哆嗦。

    大家都趴下后,警务房里的机枪声也停了。旷野里突然安静起来,静得瘆人,只有呼呼的风声。

    趴了一会儿,有个人忍不住抬起头张望,看看没啥动静,就大着胆子抬抬上身,然后弓着腰,伸手去捡丢在一边的AK-47步枪。手指刚摸到枪,“哒哒哒”警务房顶的机枪又是一个点射,那人一头栽倒在自己的枪旁,鲜血慢慢从身下流出,染红了沙土地。

    “听我枪声:***第一组攻击,其他人火力压制。”队长观察了一会地形之后,大声地下达作战命令。

    “第一组的人,都死了。”有人报告。

    “那第二组上。”队长没有片刻迟疑。

    “打!”一分钟之后,队长猛地抬起身,同时手中的突击步枪向警务房顶宣泄出愤怒的子弹。

    所有战士的步枪,都喷出火舌,子弹能在空中碰到子弹。于此同时,用枪托砸警员的那个小战士,肩扛火箭筒,趁着警务房顶机枪火力被压制的片刻时机,飞快地接近警务房。同时,一名战士,也扛着火箭筒跳跃而起,从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便携式***的射程,大约100米。要想提高射击精度,只能抵近射击,平时训练,要求接近到距离目标50到60米左右。

    当第一波压制火力稍稍减弱的时候,两个人冲到了有效射击位置上,刚想挺身对准警务房射击,这时候房顶的机枪声又呼啸响起,两个人只好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停火!都停火!”队长大声喊。所有人又都趴在沟里。

    “换弹夹,再来一次齐射,把弹夹里的子弹都打光。”从刚才的对射中,队长看出了对方的破绽,手和嘴角开始微微颤抖。

    “打!”半分钟后,队长一声怒吼,身体从沟里一下子站了起来,平端着AK-47,把一梭子子弹射向警务房顶。跟着天神,跟着战神,战士们几乎都勇敢地站了起来,把一波弹雨泼向警务房房顶的胸墙上。

    与此同时,前面趴着的两个***射击手,也爬了起来,挺直上身,将弹头对准警务房。

    突然,从警务房最底部的射击孔里,射出一排***子弹,击中了两个***射击手,一个头部中弹,身体向一旁倒下。那个用枪托砸警员的小战士,腿部中弹,但不是腿被打断,而是从大腿根部到膝盖,连骨头带肉一下子被打没了,胸部也中了两弹。

    没了腿的他,惨叫一声,身体向前倒下,手指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于是射向地面,之后他重重地压在***上,把它抱在怀里。

    “轰”地一声,小战士化作一团红色的雾。两边的人都惊呆了,被眼前的血雾惊呆了。血雾从天而降,化作血雨。淋到每个人的脸上,黏黏的,热热的,腥腥的。有人看到火箭筒扳机和扳机上的手指,落在自己眼前的沙土地上,便一下子呕吐起来,所有的小战士都尿了裤子。

    “他是我堂弟,现在他们一家团聚了。”队长冷冷地对趴在身边的小P说,然后看了看手表。

    “从路边的浅沟爬到那边去,绕开这个警务房不行吗?”小P试探着问队长。

    “那就没办法乘车了,时间来不及的,何况死伤了这么多,不能都丢在这里。”队长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那边正在闭目仰卧的小J。“把你的哈瑞迪借我用一下?”他半是询问,半是命令。

    小P也看了看那边的小J,然后凑到队长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着什么。队长默默地听了一阵,先是面无表情,位置可否。接下来战场上两边的人,都看见他暴怒地用手指着警务房,然后抓着小P的衣领,小P惊恐地摇头,摆着双手,大喊着“不要!不要!”,最后队长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鼻子和嘴角瞬间流出血来。队长从腰间抽出警员交出来的那把手枪,打开保险,把子弹推上膛,用枪顶住小P的咽喉。

    小P屈服了,在枪口下,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从上衣开始,一件一件地脱。队长显然嫌他太慢,又打了他一个耳光,他才三把两把地将自己剥个精光。队长让一个队员,把小P的眼睛用头带蒙上,然后对不远处的老I挥了挥手枪,又指了指旁边趴着的小P。

    老I很快明白了队长的命令,顺从地剥光了自己,爬到小P身旁,另外一个队员用自己的头带也把他的眼睛蒙上了。

    “你们两个押着他们两个在前面,第三组跟在后面。上!”他下达了命令,然后将小P的右手放在老I的左手上说,“辛苦二位了。”

    于是,老I和小P慢慢地从浅沟里爬起来,高举着双手,又慢慢地站起来,在后面两支AK-47步枪的督促下,一小步一小步地向警务房走去。两只***也跟着一步一步接近警务房。

    警务房顶的机枪,不断打着点射,子弹都打在前面的地下,因为“人盾”被蒙着双眼,所以没有任何效果。警务房里的步枪和***,也没有往人盾中间打,子弹从两侧嗖嗖地飞过,听得6个人头皮发麻。

    到了第2组战士战死的位置,6个人停住了脚步,一支AK-47略微犹豫了一下。

    “继续往前走二十步!”战场所有人都接到了队长的命令。

    尽管他俩的世界是黑色的,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尽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老I和小P的脚步,还是一步比一步慢,一步比一步小。仿佛前面是万丈深渊,前面是十八层地狱。

    “17,18,19。”战场上,静的已经没有声音了,或是有了声音人们也听不到。空气的每个分子都凝结了,不动了,不再传递声波,不再制造多普勒效应。警务房顶的机枪手,和房里的***手,都屏住呼吸,屏住心跳,屏住眼睫毛,死盯着躲在两个人盾,两个AK-47后面的那两支巴勒斯坦战士的火箭筒。等着那电光火石一刻的对决。他们是来索命的,也是来送命的。

    突然,一阵摩托车马达声轰然响起。旋即,大家看到车上的骑手用左腿猛地一撑地面,车身便竖立起来。

    “好漂亮的身手!”人们惊呼。

    “是队长!”有人高喊。

    队长将身体紧贴在摩托车车身上,头几乎埋到车把手底下,因为他不再需要看前方的道路。这让警务房里的人有种无人驾驶的错觉。

    “是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警员们根据经验和知识,迅速做出了判断。因此,房顶上的机枪手,只是朝摩托车打了一个点射,又赶紧将枪口移回那6人方向。

    子弹落在了摩托车的后方,溅起尘土。

    看到自己没有击中,机枪手又补了一次点射,可还是打偏了。没办法,一心不能二用。

    离警务房还有二十米左右的时候,队长突然将摩托车一歪,顺势倒在地上。然后外脚猛地一踹车身,摩托车向一边滑去,同时用内侧脚,勾起藏在车身下面的火箭筒。惯性让队长贴着地面,滑向警务房,最后重重地撞到混凝土基座上。

    这时候,那6个人也走到了第20步,距离警务房40米左右,警员们知道,在这个距离上,***的射击精度和穿甲能力,都足以摧毁警务房的钢板和防弹玻璃。由于事发突然,速度太快,他们都没有看清楚摩托骑手是否带了炸药包,或是***,因此依然不敢分心。只是楼顶的机枪手,下意识地摘下腰间的手雷,朝下面胡乱地丢了下去。

    “轰”警务房下面炸起一团黑烟。

    随后,人们看见队长躺在地上,将火箭筒对准一个射击孔,至下而上地,打出了***。

    “轰”更大的一声爆炸响起,更大的一团黑烟飘起。

    于是,两个AK-47和两个火箭筒都抬起身,看到警务房塌在了一边。里面有三个战死的警员。两个火箭筒“射手”相互笑了,嘲笑对方连火箭筒保险都不会开,嘲笑对方只是个普通士兵,嘲笑警员居然不知道队长所谓的“第三组”,其实只是他自己。

    于是,他们向天空开枪,跳跃着,欢呼着,又掏出手机,拍视频,发到脸书[FaceBook]上。他们胜利了。

    ##第二章 袭击 第5节

    死了7个,伤了11个,其中3个仅剩一口气,估计活不到中午。摩托车能打着火的,只剩2辆。击毙以色列公路交通警员3名,这就是这支‘阿布·乌拜达’队伍早晨的全部战果。

    队长左胳膊中弹,是机枪手从房顶扔下的那颗手雷炸的,所幸没打到骨头和动脉,不算伤员。简单处理之后,就用破布条吊在胸前。他用另一只手,指挥着大家,把伤员和战士的遗体都搬上那辆货车。小P到这个时候,也觉得队长说自己老板是个哈马斯,很有可能是对的,要他开个空车过去,运送伤员,总不能开着空车冲隔离带,地道肯定也走不了汽车。

    “伤亡过半。”穿上衣服之后,小P对队长说。

    “我又有了20多个老兵。”队长嘿嘿地笑着,“绝大多数的新兵,会在第一次战斗中死掉,他们算幸运的了。”

    “你们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小P觉得自己体力不支,有点虚脱。

    “没有。我们昨天半夜简单吃了一顿,今天都没打算活着回去,就没带吃的。喂,你们几个去警务房那边翻翻,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出来,吃完了咱们还得去雷伊姆基布兹。”队长说。

    队长让小P继续开着他那辆货车,安排老I和小J坐在货车的驾驶室里。奔驰、比亚迪还有那辆警车被征用,组建了一个新的机动车队。

    队长把高个子警员,单独拉到了奔驰车的后排座位上,自己也坐了进去。

    “你是个勇敢的人。”队长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他们三个,才放下枪的。对一名战士来说,这很不容易,比刚才战死的你的同事们,还需要更大的勇气。”

    警员沉默着,他带着眼罩,刚才的战斗过程,他只是听到,听到了自己战友的射击声,和最后的结局。

    “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带你走了。”队长说完沉默了,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摆弄着警员交出来的那把手枪,良久,继续说道,“我们是要抓些人质回去,好交换我们被摩萨德抓走的大人物。但是,先生,您是知道的,你们国防军有规定,不接受现役军警人员作为人质,不谈判,更别说交换了。一定会报复,但绝不会妥协。所以刚才我没有请你出来当人盾,如果你走过去,你的战友会先打死你的。”

    “我知道。”警员回答得异乎寻常地冷静。

    “刚才一战,死了7个,一会儿还得死几个。我们伤亡过半,我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释放你。”队长有些伤感地用手托着自己的下颚,看着远方的天空。天空上,哈马斯的***还在密集地飞向以色列城市、军营、居民点。伴随着***的,是上千人的战士,从海上、从空中、从地道攻入以色列境内。大量的无人机配合着***,将一枚枚炸弹,从顶端轰炸边境哨所、关卡、坦克、装甲车。“准备了大半年,哈马斯这回可真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了。”队长暗自思量。

    “我明白。”警员回答。

    “您也饿了吧?”这时候有个战士从车外递给队长一块压缩饼干,队长先掰了一小块送到警员的嘴里,然后自己也掰了一小块。

    “谢谢!真好吃。”警员一边用力嚼着饼干,一边说。

    两人没有继续说话,都在嚼着饼干,就像两个野外旅游的朋友。

    “队长,我们都准备好了。”几分钟后,一个战士跑过来向队长汇报。

    “嗯,让大家都上车吧,一会儿就出发。”队长说,然后拉着警员下了奔驰车,走到一个沙土包上,抽出匕首,从后面帮警员割开了蒙着眼的头带。

    “先生,还是请您和我一起再看看加沙吧。”队长说,“估计明天你们的飞机就会炸平了它。”

    “那里是迦南,是流着牛奶与蜂蜜的地方。”警员无限怅惘。

    “那里现在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监狱,里面关了230多万个巴勒斯坦囚犯。”队长反驳说,“那里没有牛奶和蜂蜜,是人间地狱。前几天你们国防部长加兰特[Yoav Galant]不是说了吗,‘没有水,没有电,没有天然气。’您可能许久没去过加沙了,现在那里大部分是建成区,基本没有农田和空地,全是密密麻麻的房子和难民营。每平方公里8300人,人口密度和建筑密度都居世界前列。你们造了一个让人窒息、让人绝望的监狱,关押、折磨了我们整整16年。犹太人曾经当过‘巴比伦之囚’,现在让巴勒斯坦人当‘加沙之囚’。”

    警员沉默着,看着远方,加沙那边还在射出一颗颗愤怒的***。

    “没办法,你们差不多天天袭击我们。”警员平淡地说。

    “是反抗,向你们犹太人学习。你们当年怎么反抗罗马人,我们现在就怎么反抗你们。”队长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警员听着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说的这句话。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反对我们建国?”警员问。

    “因为你们要当这块土地上的主体民族。”队长答,“现在世界上的国家,都是民族国家,每个国家里都有一个主体民族,这样社会才能稳定。就像拥有一颗恒星的太阳系一样。”

    “你也是学宇宙学的吗?”警员问。

    “我哪有机会上学,从懂事开始就和你们打仗。”队长笑笑,“你说还有谁是学宇宙学的?”

    “那个叫小P的巴勒斯坦人。”警员回答。

    “我也看他不像‘烈士旅’的。”队长朝货车那边看了一眼,“加沙晚上没有电,只能望着天上的星星打发时间,偶尔看些科普旧杂志、报纸,所以就研究了一辈子的宇宙。”

    “好大的口气,还一辈子。”警员说。

    “嗯,差不多是一辈子。估计中午我就被打死了,你们的国防军会疯狂报复的。”队长十分肯定地说,“如果是两颗恒星缠绕在一起,星系里的其它行星就会受到剧烈振荡。你们犹太人在美国正在升级,成为主体民族,和昂撒人组成双主体,所以美国其他人,感觉日子会越来越动荡。”队长说。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成为这块土地上的主体民族?”警员继续追问。

    “因为你们犹太人,流浪了两千年,有的只是被压迫的记忆,和从压迫者那里学到的一招半式。看看你们怎么和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相处,看看你们怎么对待加沙的巴勒斯坦人,看看你们怎么和周围的阿拉伯人相处,谁都会看清楚这个事实。”队长说。

    “事实是,从1948年5月15日凌晨,到今天2023年10月7日的凌晨,每一次都是你们先动手打我们,引起冲突。”警员气愤地反驳。

    “的确是这样。但,简单地把我们都当成敌人,当成****,非黑即白,恰恰说明这个问题你们没能力解决,所以当不了一个国家的主体民族。两千年前的以色列,是个奴隶制国家。你们复国,看样子也要恢复奴隶制,抓我们巴勒斯坦人做你们的奴隶。”队长也有些激动。

    “不是你说的这样。”警员反驳。

    “难道不是么?”队长不容置疑,然后缓了缓语气说,“所以我们主张这个地区暂时不建立国家为好,这样就不必需要有一个主体民族。你们流浪了两千年,说自己是犹太民族,其实是带着世界各国、各民族习性来的,是个大杂烩。你们自己能不能融合好都很难说,即便能融合好,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怎么能现在就担当得起一个主体民族的责任呢?”

    警员沉默。“我们要生存。”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知道。当然也知道你们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并正在实施。就是把我们230万加沙巴勒斯坦人都杀光,或是像罗马皇帝哈德良对待你们那样,把我们驱逐出这片土地。”队长说,“可我们能去哪里呢?哈德良只是让你们离开迦南,但可以在罗马帝国其它地方落脚。可现在我们连流浪的机会都没有,我们能去哪个国家呢?你们要生存,就得要我们都死光么?”

    “看来,我们之间只有打了。”警员无限感伤,“与其在世界各地流浪,在别人的土地上寄人篱下,受压迫,受虐待,被歧视,被屠杀,还不如战斗,把血留在自己的土地上。”

    “嗯,打仗的确是你们唯一的解决方案。伊扎克·拉宾[Yitzhak Rabin],因为打仗厉害,你们就选他当总理;因为不想打了,1995年,你们就把他干掉。可要打到什么时候?”队长问。

    “我们流浪了两千年,可以再打个两千年,三千年。三千年之后,站在这个土包上的两个人,一定都是犹太人。”警员说。

    “我知道你们犹太人是个古老的民族,很聪明,很努力,很团结,更不缺乏勇武精神,应该承认各方面都比我们强大很多。可你们穿越两千年归来,难道就是为了把从压迫者那里学到的招数,都在我们身上用一遍么?难道就是为了再搞一次殖民时代对印第安人的种族灭绝么?”队长大声地质问。

    “你刚好说反了,我们才是这里的土著,这里的印第安人。这个美丽的世界,是上帝耶和华创造的。上帝仅仅把其中的很小很小的这一块土地给了我们犹太人,可别人还是要来抢,还是要把我们赶走,让我们无家可归。”警员用更大的声音争辩。

    “那是你们的说法。”队长说。

    “那你们有什么说法?”警员反问,“做个世俗一些的比喻,这个世界,是上帝耶和华建造的楼盘,上帝是开发商。上帝把其中一间房子,转让给了犹太人。《创世记》里的那一页,就是转让合同,是地契,是房产证。犹太人是这间房子的业主。后来,犹太人被野蛮的罗马人赶走了,从此房子不断有人居住,你们巴勒斯坦人只是现在的住户。但是,房子一直都是我们犹太人的。不能因为住的时间长,就不算霸占!不能因为喊的人多,就不算霸占!不能因为喊的声音大,就不算霸占!”

    “安拉是唯一的真神!”队长说。

    “那你们的真神,给你们这块土地了吗?”警员抬起脚,用力踩了踩脚下的沙土,轻蔑地微笑。

    队长无语。

    过了几分钟,两个人稍稍平息了各自的心情,队长看了看已经整装待发的战士们,又看了看手表,然后对警员说,“那么,您先行一步,请祈祷吧。”

    警员于是平静地朝耶路撒冷的方向跪下,开始祈祷。过了一会儿,他扭过头,然后站了起来说,“可以了。”

    “您还有什么要求?”队长问。

    “用枪吧,我怕疼。”警员露出了愧意的微笑。

    队长从腰间抽出警员那把手枪,退掉弹夹里的全部子弹,握在手里,然后在警员眼前摊开,也是微笑着问:“选一颗?”

    “嗯,左边第二颗。”警员认真地端详着队长手心里的每一颗子弹,“不,还是中间这颗吧。中间这颗看起来好一些。您说呢?”

    “我看可以,你的眼光不错。”队长也仔细看了看中间那颗子弹。

    警员重新跪下,这次是面朝加沙方向。

    “对了,忘了请教您的尊姓大名。”队长一脸歉疚。

    “我是‘神的选民,万国的光’[《以赛亚书》60:3]。”警员高傲地回答。

    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一顶编织小帽,滚到了沟里。

    “把这个家伙也抬上车。”队长大声喊过来两个战士,然后猛地一扬手,把剩下的子弹甩到了很远很远的灌木丛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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