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高挂,喜字贴满门窗,马府上下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气氛。
马府的喜宴已经摆好三个时辰了。
程莫站在朱漆大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这枚羊脂白玉本该温润如水,此刻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抬头望向布满彩霞的天空,接亲队伍理应是辰时出发,怎的到了酉时还未到?
迎亲队伍早该到了才对。
站在庭院中央,他看着仆人们忙前忙后,心中却莫名升起一丝违和感。
大红喜烛已经换了第三遍,蜡泪在鎏金烛台上堆成小山。
程莫——或者说马文才——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心中的烦躁之感越来越强烈。
他马文才出生于会稽郡鄮县太守之家,自幼生活优渥,居住在宽敞豪华的府邸。
出门时,更是车马随从前呼后拥。
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在书院中也是雄冠群英的存在。
这祝英台,平时视他不见,哪怕语言上侮辱他一番也就罢了。今日可是成亲大喜的日子,怎能也这般使小性子?
想到此,他愈发烦躁,将嫁衣领子扯开,露出锁骨。
吉时已过两个时辰,迎亲队伍仍未归来。
“少爷,您先喝口茶。”管家马福递上青瓷茶盏,却被他一把挥开。
“废物!连个迎亲都办不好!”马文才厉声喝道,自己却愣了愣。
这暴戾的语气让他觉得不该如此,可记忆中的自己又该是这般,他到底是怎的了?
看着自己长满老茧的手指,从小仆从追随,锦衣玉食,嚣张跋扈的马文才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揉了揉太阳穴。
也罢,不想了,他堂堂太守之子怎会关心那些狗奴才。
马福瑟缩着退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少爷息怒,许是路上耽搁了…”
“耽搁?从祝府到马府不过半个时辰路程!”听到马福这样说,他心中的那股烦躁之意再次涌上心头,如一头猛兽的大嘴,将他仅存的善意吞入腹部。
马文才猛地拍案,檀木桌上的合卺酒器叮当作响。
下一秒,脑海中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一长相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女子,那女子身着奇形怪状的衣裳,脚踝的露出了,饶是秦楼女子都没有如此放浪形骸,真是有辱斯文。
他嫌弃的扫视脑海中的女子,谁知,下一秒,那女子朝着他的脑袋来了一拳。
还说了句:“哥你能不能别这么蠢!”
“哥?”他下意识的念了出来,脸色愈发黑沉。以后去书院倒用不着带墨块了,这脸色就可以滴出墨水来。
他爹怎的给他生了个妹妹,这穿着打扮哪怕说是秦楼楚馆之中的妓子都不为过,女子怎能露出臂膀和脚?
虽说书院里的那些同窗在明面上不会笑他,但他怕是会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马文才怎能有这样的妹子?
“少爷?您脸色很差。”马福的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明明语气上是害怕颤抖的,可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这倒不似个人。
马文才很显然还是没注意到马福的的变幻,他甩了甩头,脑海中那些怪异的画面立刻消散。
他爹怎会跟他生妹妹?况且生了,身为马家女眷也不能如此穿着。
如此便是辱没了马家的门风,她这样穿只怕会被爹爹打死。
“备马,我要亲自去祝府。”他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
马福的嘴角噙着诡异的微笑,他木讷的底下头,做出一个苦笑不已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这不合礼数啊少爷……”
“我说备马!”程莫暴喝出声,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
他向来冷静自持,何时变得如此易怒?
想到此,他摇了摇头,他一向都是这番易怒才对,怎的会有刚刚那种想法。
罢了,不在想了。
马府大门外,夜色如墨。
本该高悬的明月不见踪影,只有几颗惨淡的星子点缀天幕。
马文才翻身上马时,发现马鞍上缠着一缕红线,那颜色艳得刺目,仿若是用血染就的。
“这是……”
“少爷,红线吉利。”马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掐媚与奉承。
马文才强压下心头不适,虽说马福一向如此,他也不知道心中这股不适是哪来的。
他摇了摇头,强行将脑子中蹦出的想法赶出脑子。
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脆,两侧民居门窗紧闭,房内无一灯火,甚至连一声犬吠都听不见。
整座城仿佛被抽空了生机,只剩下他一人一马的动静。
转过长街,祝府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
门楣上本该挂着喜庆的红绸,此刻却缠满白绫。那些白绫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看起来格外渗人。
门前的石狮子眼睛处不知被谁涂上了暗红色的颜料,这色泽不似颜料,倒似血。
马文才心头一紧,这祝府怎的回事?
人没送来也就罢了,把府上打扮得如此丧气是给谁看?
想到此,他飞身下马时差点绊倒。
“祝府这是…”他伸手触碰那些白绫,指尖传来湿冷黏腻的触感。
凑近一看,哪是什么白绫,分明是一条条泡发的死人皮肤!那些皮肤上还带着细小的毛孔,在风中微微颤动,散发出腐肉的腥臭味。
马文才胃里一阵翻涌,踉跄后退。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祝府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黑黝黝的入口。
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混合着女子胭脂水粉的气息,令人作呕。
门内漆黑一片,只有几盏惨白的灯笼在轻轻摇曳,投下的光影异常扭曲。
他咽了口气,最后还是踏步走了进去。
“英台?祝伯父?”马文才试探着呼唤,声音在空荡的府邸内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出孤寂的节奏。
正厅内,喜堂布置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红烛燃着的火异常旺,厅堂两侧本该张贴喜联的地方,此刻挂满了惨白的挽联。
更可怕的是——
正中摆着的竟是一口黑漆棺材!棺材盖上用金粉写着“爱女祝英台之”,最后一个字被某种暗红色液体涂抹得模糊不清。
马文才的指尖触到棺材边缘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