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梦池里肖染他们经历的有所不同,现实里当年这件事,他们这几家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
五仙堂在洛市死的死,残的残,精锐死伤惨重,代价极大,如果不是五仙堂不能出山海关这一条铁律摆着,其实肖染家里这些长辈们根本不占理。
也就是这条铁律,五仙堂最后也没有选择报复。
但深仇大恨,这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揭过去的。
肖染点了点头:“陈年旧事,家里虽然没提及,但也多少有些耳闻,五仙堂若是有手段尽管使,这因果我担着。”
“哈哈哈哈哈。”
胡家老人眼中含泪,虽是在笑,可笑的狰狞:“如此,甚好,甚好。”
一旁黄家老人黑着脸,朝着肖染一拱手:“敬您的是梅花道人,术道宗源,但深仇大恨,这件事我五仙堂自会讨教,请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肖染还能说什么呢,一拱手,转身而去。
只等肖染离去,胡、黄两家老人顿时泣不成声。
“大威!”
胡家老人喊来常大威:“去,让人盯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离开。”
“胡爷您放心,只要入了城,他走不出去,只是……这人和咱们家有这么大的仇么?”
常大威终究是后辈,当年的事情他并不知晓,五仙堂也没有人愿意去揭这层伤疤,如果不是肖染的出现,胡爷这些老一辈,恐怕是宁愿带着这件事进棺材,也不愿意再把这道恨传下去。
此刻听闻常大威的询问,黄爷拉着常大威的胳膊:“这件事慢慢和你说,情况紧急,我们要尽快去通知窦家和白家,再去通告五仙堂。”
说罢,胡、黄两位老人也不再和常大威多言解释,只说道:“你若是真想知道,就去问柳七爷吧。”
只待两人离去后,常大威也只好送走其他宾客,随即走进自家的香堂。
这香堂可不小,占据这一层五百平方,犹如一座庙宇一样。
一百零八盏香油灯在幽暗中静静燃烧,金色的火苗摇曳跳动,将整个空间晕染上一层金色的的光晕。
正堂之上,设有一方巨大的神坛,坛上并非寻常牌位,而是一尊近三米高的金蟒塑像。
这金蟒盘踞昂首,鳞片以金箔细细贴就,在百盏油灯的映照下流转着冰冷而神圣的光泽。
一双蛇眼镶嵌着某种暗红的宝石,如同活物般俯视着整个堂口,透着一股威严。
别说是一个堂仙,就算是保家仙里那几位名声赫赫的存在,也怕是享受不到如此奢华金身供奉的规格。
常大威点燃黄香,插在香炉里面,看着面前柳七爷的金身,轻声问道;“柳爷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家和那个人也有仇么?”
香堂里四面门窗紧锁,但此刻却是生出一缕清风。
风声入耳只听里面夹杂着一声叹息:“这件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与你说吧。”
……
“这么说,你和五仙堂那是深仇大恨啊。”
民宿里,金蟾子和吴缦听着肖染把当年的事情一一道出。
两人嗑着瓜子,听的是津津有味。
肖染点了点头:“这件事,当年其实我们家的老人们做的不地道。”
其实当年五仙堂来洛市的时候,几家人都是以礼相待,彼此结成同盟。
可后来因为孙苗的爷爷暗中挑唆,加上李惊奇身怀重宝,最后几家翻脸之下,是他们这边的几位老爷子出手重创了五仙堂。
最后李惊奇逃了,五仙堂死伤惨重,赵、扬、李他们七家也是元气大伤。
这当中谁对谁错?不好说。
从道义上来说,肖染这边的长辈们确实没有道义。
可从要说五仙堂自己也是坏了仙家不出山海关的规矩。
“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么,这下好了,五仙堂别说帮你,怕是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吴缦有些难以理解肖染的操作。
不明白肖染为什么在这时候这么实诚,真的自报家门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本来就是我要担当的因果,躲是躲不过去的。”
肖染很清楚这件事的性质。
但自己若是一味的躲,怕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反而是要在关键时刻闹出更大的麻烦。
所以肖染不躲,恰恰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接下来怎么办呢?你不至于直接一路杀过去吧。”吴缦追问道。
“不至于。”一旁金蟾子摆了摆手:“料想他们也没那个本事,我估摸着,五仙堂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和你硬拼。”
这关东的局势变化太大。
大量的邪祟盘踞在这里。
五仙堂现在是能镇着这些邪祟,全靠的是自身的底蕴,加上千年经营。
可若是在这个时候选择和肖染硬拼。
最后不管是赢是输,五仙堂都注定要实力大损,甚至会导致五仙堂彻底崩盘都是有可能的。
恐怕想必世仇大恨,五仙堂也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更何况,说到底那也是老一辈的恩怨,肖染既然已经主动站出来,五仙堂里面若是有聪明人,就该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
所以金蟾子倒是觉得,肖染这一步走的很巧妙。
压力现在恐怕已经落在了五仙堂的身上。
“五仙堂能领的清么?”吴缦对此并不看好,“万一五仙堂里面有几个愣头青非要报仇呢?”
“这个不用你操心,五仙堂里面拎不清的人很多,但肯定有拎得清的人,咱们就等着吧。”
金蟾子示意吴缦把心放在肚子里。
接下来两天,肖染三人就在民宿里等着,偶尔出去逛逛街什么的,一切都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明里暗里的却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肖染三人。
但他们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肖染他们也不会去理会。
与此同时。
五仙堂的动静,也是飞快的传遍了吉林的大街小巷。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消息,把五仙堂和肖染之间的恩怨给散播了出去。
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这个时候把消息散播出去,分明就是把五仙堂架在了火上。
若是五仙堂没能拿出点真本事出来,那些躲在暗处的东西,指不定就要蹦跶出来,把五仙堂给拆了不可。
毕竟没人喜欢被别人管制着,更何况是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祟们。
直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肖染眉头一动,从房间里走出来。
就见旺财从外面飞进来,扑倒在肖染脚底下,把一份帖子递给肖染。
“主子,五仙堂的人,给您送来了帖子,他们想要见见主子您。”
肖染从旺财手上拿过帖子,翻开后,就见帖子上是五个爪印,看起来还挺别致的。
不过肖染知道,这是五仙堂送来的仙家帖,这东西接了,自己若是不应,五仙堂就怕是要和自己拼个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行了,你去回一下,这帖子我接了。”
肖染随手将血红色的帖书揣进怀里,指尖在粗糙的封皮上摩挲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他也想看看,这五仙堂隔了这些年,究竟还能有多少手段。
“是!”旺财佝偻着身子,忙不迭点头,倒退着退出院门,木门“吱呀”一声合拢前,还能瞥见他连滚爬快速离开的背影。
屋内油灯的火苗被门缝灌入的寒风吹得剧烈摇晃,将墙壁上三道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
金蟾子坐在炕沿,拎起温在火炉上的铜壶,慢悠悠往粗瓷碗里续了半碗茶水,热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半张脸:“接了?”
“接了。”肖染靠回硬邦邦的土墙,闭目养神。
“唉,这山雨欲来,往后的日子,咱们可怕是不好过喽。”
金蟾子叹了口气,嘴上这么说,可眼神反而异常的期待着接下来这场好戏。
夜空的天,渐渐被阳光洞穿。
一辆辆黑色的车队,迅速从街头行入主干道,停顿在民宿的大门前。
只待车子停稳之后,一个清瘦的老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老人年岁不小,看上去差不多和肖染爷爷他们一般大,虽是坐车而来,但身上却是披着一件破旧的羊毛皮袄,穿的是厚厚的大棉裤,站在车子边,显得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只是走下车后,老人抬头扫视了一眼四周,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怎么,既然喜欢看热闹,就滚出来大大方方的看,一个个藏头露尾的做王八算什么。”
随着老人话落,远处楼顶上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几个黑影,他们也不上前和老人打招呼,只是静静观望。
“哈,原来不是王八啊,是属狗的,一喊就出来,真T娘的听话。”老人骂咧咧的一句,随即迈步走进民宿的小院。
进了院门,老人就喊道:“那个……什么什么道人的,出来吧。”
“嗡!”
房门打开,却没见人出来,只是听到里面传来金蟾子的调侃声:“老爷子,我可不属狗,要不然您进来聊聊。”
老人闻言一怔,随即摆了摆手:“哪儿的话,你们是我请出来的,他们是我喊出来的,能一样吗?”
说完就催促道:“快些上车,咱们到了地方慢慢聊。”
看得出来,这老人还是个急性子。
然而等肖染三人从屋里走出来后,老人两眼一瞪:“嘶!!”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神色狐疑的在金蟾子和吴缦两人身上扫视了一眼,随即向金蟾子问道:“他们也是肖家的人??”
金蟾子一怔,顿时就明白这老人是认错人了。
笑着和吴缦站在一旁,指了指肖染:“我们俩不是,他才是正主。”
老人闻言,侧目看向肖染,随后又问道:“那你们两个是……”
“同行的伙伴,不过这件事,我们俩不掺和。”
听到金蟾子这番话,老人顿时松了口气,就在刚才看着肖染三人走出来的时候,他还以为,金蟾子和吴缦是赵、周、李等另外六家的孩子呢。
这一个就够让他们难受的了,若是再来几个,他们可受不了。
“走吧,这儿人多眼杂,咱们先上车吧。”
老人不想在这里多说什么,毕竟四处都是那些邪祟的耳目。
“好。”
肖染点了点头,与老人一起往外走,同坐在一辆车上。
吴缦和金蟾子则乘坐在后面那辆车上,至于旺财,肖染让他留在民宿照顾虎妖和那匹赤血马。
这也让旺财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当梅花道人的狗,他没问题,可要他去咬人,那就算了吧,自己没那口好牙,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了。
等众人上了车,车子立刻一溜烟的朝着城外奔去。
路上老人神态轻松,似乎并没有要和肖染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模样。
“老人家怎么称呼呢?”
“我姓白,叫白靖。”老人开口说道。
随即老人向肖染说道;“小伙子,你放松点,家仇是家仇,但咱们俩没有什么仇。”
白家老人十分健谈,上了车之后神色更是轻松。
只是这老人表现的越是圆滑,肖染反而越能感觉到那股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敌意。
见肖染不语,白靖两眼溜溜打转,继续说道:“小伙子,这么多年了,其实这仇,其实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不对,对你来说,要往上数三代,你说什么仇,都过了三代了,还要追着不放呢。”
“家里的意思,其实和我一样,如果是你爷爷那一辈的人来了,家里肯定是要和他们拼命,但到了你这辈上,家里几位老人们商量了一下,到了地方,大家象征性的走个过场,这件事就了了,你看怎么样。”
白靖目光看向肖染。
这态度,换谁来了,也要在心里说一声大度。
可肖染仅仅只是淡然一笑:“敢问白老爷子一句,这个过场是怎么个走法。”
“哈,这是你放心,按咱们山门里的规矩办,三关六将,八仙过海,叫山门!”
肖染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棒槌,更不是不知道江湖规矩的老宽。
什么是叫山门?
以前闯江湖,你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不管你要做什么,是做买卖也好,当街卖艺也罢,哪怕是个小偷,强盗,甚至是妓女,要在这一块活动,你要先拜山,靠码头。
给当地的老大送上礼品,规规矩矩的缴了孝敬,得到了人家的允许才行。
可江湖上,有地头蛇,就有混江龙,下山虎。
有镇关西,自然就有武松、林冲等好汉。
所以不是谁都吃你这一套,于是就有了叫山门的说法。
规矩也简单,地头蛇摆下龙门阵,闯五关斩六将。
只要你拳头够硬,破了山门,那这地方的规矩就对你没效,这儿的地头蛇也不能再找你的麻烦。
可山门是自家的门面,被砸了山门,就好比饭店被砸了招牌,那有这老头嘴里说的那么轻松。
只是肖染也不戳破,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这下反而让白靖开始摸不准了。
他来接肖染等人,一方面是为了麻痹肖染,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试探试探这小子的城府。
却不想肖染看似年轻,却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主。
特别是此刻,看似轻松,却是一路笑而不语的神态,就让白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完全摸不透肖染的想法。
妈的,这小子看着不大,怎么比黄鼠狼还贼呢??
白靖心里一阵骂骂咧咧,车子此刻已经出了市区,沿着道路朝着长白山的方向走。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可路面却异常的干净,不仅没有积雪,甚至连结冰和水坑都没有出现。
肖染精神力扩散开,如同无形的涟漪扫过车队周围。他清晰地看到,路边林地覆盖的积雪上,时不时会有一对甚至好几对黄鼠狼的身影迅速掠过,留下或深或浅的足迹。
它们并非在嬉戏狩猎,动作间透着一股莫名的规律。
宽松的尾巴一甩一甩的,似乎在空气中形成某种力量的共鸣,无声无息的把道路给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些小东西,成精了!
都说黄鼠狼和狐狸是五仙里最聪明的,现在看起来果然没错。
这时,肖染注意到在车队后面,跟着数股污邪的煞气,远远地吊在车队后面。
那不是自然的风,而是由各种形态的邪祟汇聚而成的“势”。
它们或是藏匿在路边的阴影里,或是飘荡在树梢之上,更有甚者干脆化为无形的阴气盘旋。
这些尾随者数量不少,气息驳杂,有浓重如雾的怨气,有刺骨的寒意,也有贪婪窥探的意念交织。
它们不敢靠得太近,但却如同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看起来,来看热闹的人还不少呢。”肖染笑着向白靖说道。
白靖皱了皱眉头,他当然清楚后面那些跟随而来的邪祟,都是打着什么主意来的。
自从迷城落地,五仙堂就一直压着这些外来的邪祟。
各家也是凭本事,护持一方。
例如柳老七那样,将百姓性命压在自己手上,虽然看似做法偏激,但也杜绝了那些邪祟对老百姓下手的可能。
但这也是让五仙堂处于风头浪口上,太多的眼睛盯着五仙堂,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现在他们都巴望着肖染砸了五仙堂的招牌,把五仙堂的底蕴逼出来,让大家看个明白。
不过这些,白靖可不能当着肖染的面说出来。
反而脸上要故作不在乎的说道:“有人唱戏,就有人看戏,唱戏的若是没了人看,反而无趣。”
打肿脸充胖子!
肖染心里一阵鄙视。
这是时候车队行至一出十字路口时,就见跟在后面的车队突然转向另一条岔道上。
不等肖染开口,白靖就向肖染解释道;“放心,那条路也是通往长白山的,他们既然不掺和,那就在这里分开,你放心,五仙堂会奉为上宾,绝不会有半分为难。”
为难?
肖染才不担心着这个问题。
惹毛了吴缦,我都未必能救你们。
肖染点了点头,随即就感觉到前面茫茫白雪之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波动,这种气息,既不像是厌胜、也不似是风水奇门,更不是那些邪祟的诡异规则,到是夹杂着一缕香火的气息。
“小伙子,前路不好走,一步一跟头,你若是撑不住了,只管喊人,声音越大越好,到时候自会有人救你。”
肖染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合着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自己只需要对着那些邪祟们,大喊一声救命,五仙堂既是保住了面子,又是保全了里子。
那想到这,肖染欣然点头:“早听说五仙堂的阵法精妙,正好借着机会领教一番。”
见肖染不以为然的神色,白靖冷冷一笑:“那……咱们就开始了!”
随着话音落下,车子突然开始加速,而司机和白靖两人的身影竟是在肖染面前扭曲了起来,最后变成烟尘消失在空气中。
两人消失的同时,车子也开始快速失控,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掌抓在手心一样,下一秒车头就径直朝着前方的石头撞了上去。(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