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密和王伯当就离开了这处小院。
两人扮作游学的儒生,牵着驴,一同离开了城池。
城内的情况十分的混乱,处处都能看到有官差押着民夫路过,他们的腰间都挂着人头,这些都是那些反抗官差,意图造反的人。
出城之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批的官差已经出了门,大量的民夫被官差督促着出发,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都是人,恶臭难闻,官吏的怒吼声,百姓的哭嚎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大隋灭亡曲。
这次的徭役规模,已经超过了以前的任何一次徭役,徭役的年龄也进行了调整,先前是妇人也进了徭役名单,而这一次,老人和孩子都没能躲过去。
在那些缓缓前进的人群里,甚至能看到白发苍苍的老汉,还有些咬着手指头,满脸泪痕的娃娃。
王伯当都不忍心去看这些,带着老师走向了小路。
官差们时不时纵马飞过,看到这两个人,都会停留,上下打量,确定他们士人的身份,查看了各类的过所和文书,觉得他们可能有些来历,这才放过了他们。
这让李密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要是在过去,儒生们走在路上,基本没什么官差会想着要抓他们的壮丁,可看方才那几个人的意思,已经开始迟疑要不要对自己动手了。
皇帝的命令紧急,官差们若是不能按时完成,就要遭受处罚,这就让官差们红了眼,他们开始冒犯一些过去不敢冒犯的人。
地方上的那些大户,耕读的士人,他们的处境都变得十分危险了。
现在这情况,已经不是交点钱或者做点别的就能解决的了。
李密甚至觉得,要是自己再晚走几天,只怕也会被强行抓起来.充当壮丁。
一时间,师徒两人都不敢走大路了,一路都是沿着小路前进,而因为野牛山这些年的名声,官府派人封锁了所有通往野牛山的道路,两人想要上山,也不是那么的容易,还得去绕路,从别的方向进入野牛山。
他们两人就这么走了好几天,不只是遇到了官差,逃人,甚至还碰到了盗贼。
自从当初李玄霸清理了一番之后,这里原本很长时间都不曾出现过盗贼了。
好在,李密和王伯当两个人,都很能打。
只要不是碰到那种百余人规模的大盗贼,一些小流寇,他们还是能解决的,几箭射杀带头的,其余人就会仓皇逃离,根本不敢再来阻拦。
他们就这么连着走了好几天,终于,他们是摸索到了一处可以通往野牛山的小路。
走到了这里,两人才算是安心了不少,生了个篝火,便决定留下来休息。
“咯吱,咯吱~~”
细微的响声从远处响起,王伯当最先反应过来,当即拿起了一旁的弓箭,警惕的盯着远处。
从道路的远方,渐渐出现了一行人马,大概有十几辆的马车,都有奴仆跟着,前头有几个后生,骑着高头大马,此刻正朝着李密的方向赶来。
那几个人也看到了李密和王伯当,他们顿时放缓了速度,带头的那几个人也是握住了手里的弓。
李密低声说道:“勿要动手,后退些。”
王伯当点点头,两人后退了几步,距离道路更远了些,看到这一幕,远处那车队的人似乎也是放下心来,他们匆匆路过,并没有停留。
李密和王伯当确定他们离开了,才敢继续休息。
到了次日,他们急忙上路。
可他们两人只是走出了不久,就再一次碰到了那一行人。
这一次,对方开始后退,让出路来。
这上山的道路并不好走,李密和王伯当也不敢冒然加速,于是乎,之后的两天里,这两批人频繁遭遇。
第三天的晚上,李密等人刚停下来休息,那行人就再次出现。
可这一次,他们却没有再擦肩而过,对方车队里那个带头的年轻人,纵马来到了李密和王伯当的面前。
这后生十分的年轻,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可偏偏又已经加冠,那是成人的标志。
那后生就这么骑着骏马,看着面前的两人,忽开口问道:“两位这是准备往哪里去呢?”
李密还不曾说话,王伯当却不悦的说道:“小小年纪,便瘸了双腿,当真是可怜啊。”
后生笑了下,便跳下马来,再次朝两人行礼,“路上许多盗贼,故而不曾下马,还望恕罪。”
王伯当这才说道:“我是准备跟着老师去深山里隐居修习的,郎君有何指教呢?”
后生摇着头,“这座山可不是什么修习的地方,我看二位是准备到寨子里隐居修习的吧?”
王伯当握紧了弓,李密却瞥了他一眼,“不必如此,这分明就是我们的同路人。”
李密走上前来,看向面前这俊朗的后生,“商贾打扮,却走这小路,还是上山的路,郎君这东西莫不是要卖到寨子里去?”
后生大笑,“既是同路,不如同行,免生误会!”
李密看到这小子如此直率,也不迟疑,答应了对方,两批人就这么一同往山头走。
双方并没有过多的交谈,目的地也是越来越近。
李密自恃身份,不怎么搭理这些人,王伯当却不一样,那个后生看起来也像是游侠出身,两人交谈了几句,却发现了几个共同的好友,越聊越亲近。
“老师,果真是要投奔青枣寨的人!”
“我都问清楚了,带头的那个后生,姓徐,名世勣,字懋功。”
“徐懋功?是何处人士?”
“说是卫南人,老师,我有几个好友,他竟也认得,那几个人都是有名的豪侠,也都在青枣寨”
王伯当这边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李密方才决定跟这个后生交谈几句。
“你叫徐懋功?”
“正是,王兄跟我说起了您的事情,刘公当真是不凡,不愿出仕昏君,云游四方,教导弟子,分文不取,当真是有古贤人的风范!”
“这算不得什么.”
李密打量着他身后的诸多奴仆,“我看你这些马车都很沉重,奴仆强壮,拉车的马都不一般,不像是寻常的富户,怎么会想去投奔山寨呢?”
徐懋功长叹了一声,当初翟让刚刚到达青枣寨的时候,曾派人去联系单雄信和徐懋功,希望他们两人能前去帮助自己,单雄信不假思索的就去了,可徐懋功却不曾前往。
因为他家境很好,算得上是当地的首富,不好抛弃家产去当什么盗贼。
可现在的情况是不同了。
“刘公有所不知啊,我家里本是有些家产的,可圣人要讨伐高丽,就让各地县衙征收重赋,说是用以武备,我家产实在是难以保全,若只是失了家产,倒也罢了,可那些人还准备抓我的家人前往徭役,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遣散奴仆,带上可以信任的人,护着家里人往山上跑了”
李密有些惊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唉,过去是那些贫苦百姓活不下去,而后是那些大户人家也开始遭罪,如今,便是家产万贯,都难以支撑了,官差们完全不在意过去的交情,为了凑够徭役和重赋,无所不用,谁都避不开了,只有那些有亲戚在军府的,当官的,才能保全自己,其余人都不行啊”
李密一时间都无言以对。
为了这场战争,皇帝这是把天下所有人都推向了自己的对面啊。(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