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一片素白。
不是衣物，而是某种非丝非麻、流转着极淡月华光泽的布料，勾勒出笔直纤细的腿部线条。
视线艰难地上移，越过同样素白、束着银丝腰带的腰身，最终定格在一张俯视着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却毫无少女娇憨的脸。肌肤胜雪，近乎透明，仿佛最上等的冷玉雕琢而成。
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俯瞰众生的疏离感。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是极罕见的淡银色，如同两轮凝固的寒月，里面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湖，清晰地倒映出墨尘此刻狼狈如濒死野狗般的惨状。
苏晚镜！
那个在他最落魄、最接近畸变边缘时，如同神明般出现，用一份灵魂契约和一笔天文数字的“债务”把他从悬崖边拽回来的女人！
他最大的债主！最不想在这种时候见到的人！
“呵……”墨尘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却只牵动了胸口的裂痕，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表情扭曲得像个破风箱。“苏……苏老板……咳咳……您老……亲自来收尸……还是……收债啊？”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气若游丝，偏偏还带着一股子死到临头也要贫嘴的混不吝劲儿。
苏晚镜那双淡银色的眸子毫无波澜地俯视着他，如同看着一块路边的石头。她没有回答墨尘的废话，只是伸出两根同样素白、纤细得不似人间所有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秩序感的月白色光晕，精准地点在墨尘眉心的位置。
嗡！
一股冰冷、纯粹、带着强大净化与修复力量的秩序能量，如同涓涓细流，强行灌入墨尘濒临破碎的识海！
“呃啊——！”墨尘身体猛地一弓，如同离水的鱼！这感觉比刚才的石化凝视还难受！那秩序能量与他体内残留的混乱力量（来自峡谷、来自凝滞星屑、来自自我欺诈的反噬）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如同滚油泼进冰水！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内到外反复穿刺！
“你他妈……是救人……还是……谋杀啊……苏扒皮！”墨尘疼得浑身痉挛，破口大骂，声音都变了调。
苏晚镜的手指纹丝不动，指尖的月白光晕稳定地输出。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墨尘的惨叫只是背景噪音。那冰冷的秩序能量霸道地冲刷、压制着他体内混乱的根源，强行修补着核心最致命的裂痕，虽然过程痛苦得如同酷刑。
【精神：10/1500（核心破碎修复中…极度痛苦）】
数字艰难地向上跳了一下，代价是灵魂层面的酷刑。
“核心破碎，欺诈序列本源逸散超过七成，规则污染深度侵蚀，时间碎片反噬嵌合……还能保持最低限度意识，甚至引动了灵魂共鸣仪。”苏晚镜清冷的声音如同宣读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毫无起伏，“你的求生欲，或者说……欺骗本能，倒是出乎意料的顽强。”
“顽强……个屁……”墨尘疼得龇牙咧嘴，冷汗混着血污糊了一脸，“老子……这是……命硬……克……克老板……”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旁边，“张铁……老烟枪……他们……”
张铁和老烟枪依旧维持着石化的姿态躺在不远处，灰白的石壳在幽蓝光芒下泛着死寂的光泽。但墨尘敏锐地注意到，他们身体周围似乎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几乎看不见的月白光晕，如同一个微型的防护罩，隔绝了洞穴深处残余的混乱能量侵蚀。
苏晚镜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淡银色的眸子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规则层面的石化，灵魂共鸣仪启动时的秩序脉冲暂时遏制了恶化。彻底解除需要仪器的核心功能。”她收回点在墨尘眉心的手指，那冰冷的秩序能量流随之停止。
剧痛稍缓，墨尘如同虚脱般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像是刚从地狱刑架上被放下来。他看着苏晚镜那张毫无瑕疵的冰玉脸庞，强忍着骂娘的冲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老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债务……再宽限个……百八十年？”
苏晚镜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她微微侧身，素白的身影在幽蓝光芒下仿佛不染尘埃的月下谪仙，目光投向洞穴中央那座正在稳定运行、散发着磅礴秩序能量的灵魂共鸣仪。仪器的金属表面流动着复杂的幽蓝纹路，核心处的能量晶体如同呼吸般明灭。
“灵魂共鸣仪……节点能量已稳定。”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确认。
“那……那还等什么……”墨尘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像灌了铅，胸口剧痛让他又跌了回去，只能勉强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赶紧……启动……救人啊！张铁……他妈的……还欠我……一顿酒呢……”他喘着粗气，用最混账的语气，说着最急切的话。
苏晚镜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座仪器，淡银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数据流在飞速划过，分析着仪器的每一个细节。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共鸣仪启动正常，但目标锚定模块……存在规则级干扰残留。强行启动深层共鸣，有不可预测风险。”
墨尘的心猛地一沉。干扰残留？是那个“石头歌者”留下的？他看着张铁和老烟枪身上死寂的灰白，一股冰冷的寒意再次爬上脊椎。都走到这里了……难道……
“风险……多大？”他声音干涩地问。
“目标灵魂迷失概率，高于70%。”苏晚镜的回答冰冷而精确。
70%……迷失……那和彻底石化、灵魂消散有什么区别？
墨尘沉默了。他靠在冰冷的黑石上，胸口焦黑的裂痕隐隐作痛，破碎的核心传来阵阵空虚的悸动。他看着那座近在咫尺、散发着生之希望的幽蓝仪器，又看看旁边如同石雕般的同伴。张铁那只石化到手腕、依旧死死抠着盾牌的手，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他眼里。
玻璃球碎了。
命差点丢了。
核心也骗碎了。
走到这里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晚镜那冰玉般的侧脸，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混账表情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狼般的凶狠和……疯狂。
“苏晚镜。”他直呼其名，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启动它。”
苏晚镜终于转回头，淡银色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墨尘此刻的样子——狼狈不堪，濒临崩溃，但那双眼睛深处燃烧的火焰，却比洞穴中央的灵魂共鸣仪更加刺眼。
“理由。”她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理由？”墨尘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近乎狰狞的笑，“张铁的玻璃球……是为了救我碎的！老烟枪……半条命是替我扛没的！我他妈……核心都骗碎了才走到这儿！”
他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座幽蓝的仪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决绝：
“现在你告诉我……有风险？”
“去他妈的风险！”
“今天！”
“要么……把他们从石头里抠出来！”
“要么……”
“老子把命赔这儿！”
“反正……债多不压身……苏老板……您看着办！”（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