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啥是江湖

    岳不群的寿辰办得十分成功。

    五岳剑派都给面子,其他江湖同道或是亲自上门,或是遣小辈送来贺礼,皆礼数周到。华山也不小气,酒席一桌桌摆开,鸡鸭鱼肉,酒水点心,满满一桌好酒好菜,很投江湖人的脾气。

    恒山派都是出家人,单独坐一桌素斋,素肉素面的滋味固然也不错,可不能吃烧鸡吃红烧肉,总是不尽兴。钟灵秀填饱肚子就无所事事,开始观察诸路英雄身上,记下其样貌脾性。

    脸孔时不时扭曲。

    江湖豪杰在快意恩仇的时候是豪杰,平时就有点一言难尽。

    一边擤鼻涕一边吃鸡腿的,随口往地上吐痰的,一言不合就互相“你奶奶的”“你娘的”互骂,端上来的菜肴上手就撕,喝醉了尿急也不去茅房,出门随便找个草丛解腰带,随地大小便。

    看看他们,再看看恒山派的女尼,恪守清规,少言寡语,衣衫朴素而洁净,堪称天堂。

    钟灵秀呼出口气,无比感激自己的新手村是恒山派。

    没有内斗,没有阴谋,师姊妹互相照拂,师父辈慈爱明理,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去处。

    当尼姑也不错。

    她拣起筷子,再往碗里扒拉两筷子豆腐。

    仪真和她岁数相仿,也有点坐不住,两人咬耳朵:“又想吃肉?”

    “再忍忍。”仪清捻着串珠,安慰师妹,“总要待散席再说。”

    “走也无妨。”仪真嘀咕,“左右无人在意。”

    恒山派都是女子,与峨眉、华山女弟子一道坐在偏厅,喝过开场的寿酒便无人理会。只不过群尼知晓礼数,吃饱也不曾早退,给足华山颜面。

    仪清环顾四周,见定静师太闭目捻佛珠,就知道她的意思,朝钟灵秀微微颔首。

    钟灵秀感激地起身,沿着墙根溜出大堂,直奔灶房。

    宴席已过半程,灶房的帮厨伙夫都休息去了,只有一个灶眼温着火星,方便随时烧水煮汤。

    灶台边的稻草堆里,令狐冲怀抱酒坛,喝得醉眼朦胧,看见她出现,兴奋地挺身坐起:“仪秀师妹,喝不喝酒?”

    “我想找点别的吃。”既然没别人,钟灵秀也省去了口水,揭开旁边的纱屉,果然发现被厨子藏起来的半只烧鸡,两块东坡肉,一碟白切羊肉。

    她取过一只干净的碗,各拣一些。

    水缸里有干净的水,却是生的,没功夫烧滚,不如喝酒卫生,遂取一个酒碗,抱来酒坛倒小半碗。

    一口羊肉,蘸点儿东坡肉的汤汁儿,滋味鲜美,再口浊酒,唇舌微辣,食欲大增。

    令狐冲看她抱着两只碗埋头苦吃,心中暗暗好笑,还道自己已经足够胆大妄为,没想到小尼姑不守清规,几次三番偷溜出来吃酒喝肉,更是了不得。

    啧,酒肉和尚常有,酒肉尼姑还是头一回见。

    “仪秀师妹。”他酒意上头,言语愈发不受拘束,“我给你露一手绝活儿。”

    “啥绝活?”学会独孤九剑了?

    令狐冲嘻嘻一笑,捧住酒坛的双掌使力,坛中的酒液被内力催动旋转,形成一道漩涡逐渐上拔,化为一缕水线冲出酒坛,正好落入他张开的嘴巴。

    钟灵秀:“……”无聊。

    她说:“我也给你表演一个绝活。”

    令狐冲原本还有些失望,一听这话瞬时坐直:“什么?”

    “一口吞鸡腿。”她抓起碗里的烧鸡腿,整个塞嘴里,手腕一转一拐,牙齿扣住鸡肉,立时脱出鸡腿骨,完好无损地拔出来,含混地问,“如何?”

    令狐冲既觉好笑,又有“志趣”相投的欢喜,点头道:“师妹亦非常人。”

    钟灵秀想吐槽,可满嘴鸡肉还未咀嚼,开不了口,只能埋头嚼嚼嚼,把鸡腿肉逐一吞下。

    差点没噎死。

    她捶捶胸,灌口浊酒,冷飕飕地滑入喉咙,激得浑身颤栗,连忙运功催发,免去寒食淤塞的隐患。

    明月移过窗扉,远处的喧嚣声依旧鼎沸。

    钟灵秀咬着一片肥瘦相间的羊肉,不知为何,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今天豪杰英雄共聚华山,就已经是江湖。

    她已步入江湖。

    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呢。

    -

    寿宴过去,本次旅程也就步入尾声。

    恒山派不喜热闹,头一个告辞,岳不群再三挽留无果,只好亲自送到山门口。

    华山偏僻,没有商队搭便车,每天的行程都考验人。

    定静师太有意锻炼弟子,不是让她们去借宿就是去问路。可问过路的人都知道,不是每个路人指的方向都是对的,人生地不熟,一不留神就走岔了。

    钟灵秀第一次遇到了露宿野外的情况。

    鞋子被泥水浸透,两只脚掌都冻得冷冰冰的,身体不住寒颤,必须不断运功烘干才能保持温度。好不容易找到破庙借宿一晚,没有方便取火的稻草,只有湿乎乎的树枝,点燃就冒出呛人的烟雾。

    好不容易清理出能坐的方寸之地,掏出包袱里的葫芦瓢,夹在火堆上烧了热水,撒入少许粗盐,掰碎干饼丢进去,热乎乎地吃了面饼汤。

    寒风穿过破庙的缝隙,四面八方拥住过客。

    大家没带被褥,无法睡觉,围着篝火诵经念佛,打坐冥想。

    钟灵秀此时无比感激自己从前的明智,谁说大冬天爬山挑水没用,至少锻炼出了她的抗寒能力,内力运转起来就一点儿都不冷了呢。

    还是得练武啊。

    行走江湖的环境太差了,不是露宿野外就是狂风酷暑,没点内力分分钟在野外暴毙。

    一夜顺利度过,并没有遇到被追杀的倒霉蛋,同样借宿的镖师,抑或是突然搞刺杀的黑衣人。

    继续赶路。

    然后,因为尼姑的身份被嫌弃,不得不找其他地方借宿。

    再然后,仪和被无良商贩欺骗,买的干粮发霉了!

    钟灵秀路上摸了两个鸟蛋,没吃干粮,其他人吃了,半夜集体上吐下泻,她连夜奔进城,狂敲药铺门板,拿着剑求大夫开药。

    药贵,花掉了原本的路费。

    没钱了……

    这就是江湖吗?!太刺激啦。

    回恒山的最后五天路程,初出茅庐的女尼们化了一路的缘。

    平安到家。

    历时一个月十二天。

    恒山天气转暖,钟灵秀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布衣,抱着粗布棉被就睡着了。

    足足睡了五个时辰,从傍晚睡到凌晨,四点左右才遵循惯常的生物钟清醒。

    但这次,她没有马上起床练功,而是拥着被子坐在简陋的木床上发呆。

    在恒山的时候想入江湖,入了江湖才发现,她已经把恒山当成了家。

    钟灵秀搓搓脸颊,起床练功。

    -

    山里的桃花开了又谢,夏日的酷暑被遮天蔽日的山林挡在外边,秋天的枫叶在舞动的长剑下日渐变红,初雪在十月初飘扬落下。

    腊月,钟灵秀被指派下山置办年货,面粉、油盐酱醋、山货、素酒、窗花、蜡烛,挑了足足两担子,擅长厨艺的阿婆在灶房忙碌三五日,裹饺子,做糖南瓜,蒸馒头,清净而温情地度过了除夕。

    二月里,恒山派接到嵩山派左冷禅的书信,说魔教近日活动猖獗,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需要各派尽量调查。

    左冷禅是五岳剑派的盟主,说的又是对付魔教的正事,恒山派接到讯息后商量了下,决定派定逸师太带弟子们前去调查一番。

    定逸师太考察了众人的武功,点名仪清、仪和、仪质、仪秀。

    钟灵秀自无不可,在打有名有姓的精英怪田伯光之前,能吃点无名小卒的魔教经验包也不错。

    她再次收拾了小包袱,随师门下山历练。

    ……五日后,分道扬镳。

    不是迷路,也不是被追杀,而在定逸师太在太原拜访当地豪侠时,对方提到田伯光在郑州一带犯案,他的表亲怕女儿横遭不测,专程带一双儿女出门访亲。

    田伯光号称万里独行,行踪莫测,难得探听到他的足迹,就此放过实在可惜。

    钟灵秀思前想后,向定逸师太请示,希望能先一步到郑州打探情况。

    定逸师太不放心她独自对付一个采花大盗,但钟灵秀再三发誓,绝不会直接报仇,而是打听消息,一路跟踪,待与师门会合再动手。

    “绝不贸然行事?”

    “是。”

    “绝不孤身迎敌?”

    “一定。”

    “必定三思而后行?”

    “弟子发誓。”

    定逸师太念在她素来稳重,思考半日,勉强答应放行。

    仪和讲义气,说要与她同行,可钟灵秀看着她光秃秃的脑门,还是婉拒了:“我有头发,扮成男孩儿行事便宜。”

    田伯光这等淫贼,不可能天天跑到良家女子家里过夜,十有八-九眠花宿柳,藏在妓院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她见多识广,不怕遇到辣眼睛的事,仪和她们怎么能行?别把佛心干碎了。

    遂孤身上路。

    定逸师太给了她三十两银子,她没用,托武林前辈的人脉,假称送信,找到一个护送商队去郑州的镖局,搭他们的便车。商队见她一介少年,面容稚嫩,怕没什么武功,本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一个小孩能吃几口饭,万一呢?这才勉强答应。

    钟灵秀察言观色,临行前花了二十文钱买了坛劣酒上路,夜间歇息时,向镖师们轮流敬一杯:“小子出门在外,全仰仗各位叔伯照拂,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大家念在我年纪小不晓事,宽宥一二。”

    仰头一口闷。(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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