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声炸裂,仿佛要将这片破败的老城区撕成碎片。
雨点如子弹般砸在铁皮雨棚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苏筱筱!开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当缩头乌龟,老子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房子!”
粗暴的砸门声和污言秽语,混着瓢泼大雨,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筱筱的耳膜。
她蜷在老旧掉皮的沙发里,死死抱着膝盖,身体抖得像风中残叶。
布面早已褪色发硬,磨得她脸颊生疼,可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出租屋半个月前被强拆,行李还堆在墙角,她除了这栋摇摇欲坠的祖宅,再无处可去。
霉味从地板缝里渗出来,混着潮湿的木头腐朽气息,令人作呕。
这里是家,却也是一座囚笼。
父亲临终前,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祈求:“筱筱,守住……守住这老院子,就是守住了我们的家……”
苏筱筱惨然一笑。
嘴角干裂的伤口微微渗出血珠,咸腥味在舌尖蔓延。
父亲走后,所谓的亲戚第一时间跳出来争抢赔偿款,将她扫地出门。
如今,只剩下一屁股还不清的债务,和这座随时可能在暴雨中塌陷的“家”。
屋外,铁门被踹得哐哐作响,男人不耐烦的叫骂声愈发凶狠:“妈的,别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最后三天!凑不齐五十万,就把你这破院子抵了!再敢不接电话,老子就卸了你的胳膊腿!”
苏筱筱将头埋得更深,恐惧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心跳声在耳中轰鸣,像一面破鼓,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突然——
咔嚓!
一道惨白扭曲的闪电,如天神之怒,不偏不倚地劈中了院子里的那棵百年老槐树!
整栋老宅剧烈一震,墙上的灰泥簌簌掉落,灰尘扑簌簌地落在她肩头,带着一股陈年霉味。
苏筱筱被这惊天动地的巨响骇得魂飞魄散,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偏厅。
那里,挂着一幅祖传的壁画——《将军戍边图》。
就在刚才那道闪电的映照下,她好像看到……看到壁画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不,不止是晃动。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蹿上天灵盖,苏筱筱心脏狂跳,鬼使神差地冲进了偏厅。
偏厅里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时断时续的闪电提供着照明。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也夹杂着潮湿与陈旧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微微下陷,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崩塌。
那幅巨大的壁画几乎占满了整面墙,画中景象雄浑悲壮。
黄沙漫天,孤城耸立,一位身披玄甲的将军勒马立于城头,身后是残破的“雁门”旗帜。
以往,她只觉得这画古旧,画中的将军虽英武,却也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可现在,借着又一道划破夜空的电光,苏筱筱看得清清楚楚——画中那名将军雕塑般坚毅的嘴唇,竟然……微微翕动了一下!
“求……求神明……”
一道沙哑、干裂、仿佛从千年古墓中透出的声音,夹杂着绝望与哽咽,幽幽地钻入她的耳朵。
“求神明……赐水……”
幻觉!
一定是自己被吓出了幻觉!
苏筱筱拼命摇头,冰冷的雨水从破损的窗户缝隙渗进来,打在她脸上,让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她想逃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泣血般的悲鸣:“雁门……雁门八万军民,已断水七日……只剩三日粮……求神明……垂怜……”
苏筱筱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视线死死锁在壁画的一角。
那里,在城墙根下,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边,一个扎着总角、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将一块黑乎乎的树皮,奋力地往嘴里塞。
那孩子啃得太用力,嘴唇已经磨破,渗出的血丝混着干硬的树皮,糊了满嘴。
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麻木地、机械地咀嚼着,一双大眼睛里,没有孩童该有的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这一幕,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苏筱筱的心上。
她颤抖着,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朝着壁画中那口枯井的位置,慢慢探去。
指尖冰凉,触碰到的是粗糙而坚硬的墙壁。
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筱筱自嘲地想扯动嘴角,果然是自己疯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手的一刹那,指尖触碰的那个点,竟陡然升起一丝微弱的灼热感!
下一秒,一行冰冷、机械的金色文字,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空间通道已激活】
【规则:可向‘坐标:雁门关’传递非活物】
【单日传递上限:100公斤】
【能量来源:使用者体力及精神力】
苏筱筱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流冲击到宕机。
什么东西?空间通道?传递?
她不信邪,甚至觉得荒唐。
可偏厅里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和绝望的祈求声,又真实得让她毛骨悚然。
她的视线扫过堆在墙角的行李,一眼就看到了那箱没来得及拆封的矿泉水。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试试!
万一是真的呢?
她几乎是扑过去,撕开纸箱,抓起一瓶550毫升的矿泉水。
瓶身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镇定。
她再次走到壁画前,深吸一口气,将那瓶水紧紧贴在枯井的图案上。
“传……传递过去……”她在心中默念。
念头刚落,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猛然从大脑深处炸开!
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狠狠撕扯!
“啊——!”
苏筱筱惨叫一声,眼前一黑,身体瞬间失去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
手中的矿泉水瓶,也随之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壁画的世界里。
那个啃着树皮的小女孩身体一僵,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啪嗒。”
一截晶莹剔透、造型古怪的“琉璃瓶”,凭空出现,掉落在她脚边的沙土上。
瓶中,清澈的液体随着滚动而微微晃荡。
小女孩呆住了。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伸出沾满泥污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个瓶子。
是凉的。
她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剔透的东西。
她懵懂地学着之前见过的大人拧水囊的样子,用尽全身力气去拧那个奇怪的“盖子”。
“咔。”一声轻响。
一股清冽纯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女孩的鼻子使劲嗅了嗅,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她试探着将瓶口凑到干裂起皮的嘴边,微微倾斜。
一股甘甜的、清凉的液体,滑过她早已失去知觉的舌尖,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小女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死灰色的眼眸里,终于爆发出一点光亮。
“哇——”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响彻了死寂的城头。
“水!是水!!”她一边哭,一边贪婪地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踉踉跄跄地朝着城楼上的将军跑去。
“将军!水!神明妈妈……神明妈妈给水了!”
这声啼哭像一道惊雷,炸醒了这座绝望的死城。
无数双麻木的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城头上的玄甲将军,顾昭,猛地回头。
他看到那个叫小禾的孩子,捧着一个闻所未闻的器物,里面的确装着水!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孩子手中接过瓶子,先是放到鼻下闻了闻,神情凝重。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了一小口。
水液入喉,没有毒,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甘冽。
刹那间,这位在尸山血海中都未曾眨过一下眼的铁血将军,眼眶猛地通红!
他高高举起水瓶,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颤抖:“是水!是干净的水!”
城墙上下,一片死寂之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骚动。
无数百姓和士兵挣扎着围拢过来,眼中迸射出对生的渴望。
顾昭的目光扫过那些干裂的嘴唇和绝望的面孔,他猛地转身,朝着那面空无一人的墙壁,“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他将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城砖上,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嘶吼道:
“雁门守将顾昭,叩谢神明!”
“将军命贱,死不足惜!然八万百姓无辜!恳请神明……再赐一次!顾昭愿来生为牛为马,结草衔环,以报神恩!”
声声泣血,字字锥心。
地上,苏筱筱的意识稍稍回笼。
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但顾昭那震彻灵魂的叩首和祈求,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她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壁,看到壁画中,那顶天立地的将军,正对着她的方向,额头抵地,身躯微微颤抖。
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跪倒的百姓,无数双眼睛,带着最后的希望,死死盯着那口枯井。
【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条催债短信赫然在目:【苏小姐,最后警告,再不还钱,你那破院子的照片,我们可就要发到你父亲以前的单位和所有亲戚那里了!】
一边,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现实。
另一边,是八万条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生命。
两边都是命。
苏筱筱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她看着壁画里那一张张绝望的脸,看着那个叫小禾的孩子正一脸期盼地望着这边。
去他妈的五十万!去他妈的催债!
老娘今天,先救人!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悍勇之气冲上头顶,苏筱筱咬碎银牙,转身冲回行李堆,将箱子里剩余的九瓶矿泉水全部抱了出来!
她将水瓶一股脑地堆在壁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双手死死按在枯井的图案上。
“都给你!都拿去!”她红着眼,在心中咆哮。
比刚才强烈十倍的痛楚瞬间席卷了她的大脑,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
视线开始模糊,天旋地转。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的鼻腔中流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溅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她感觉到生命力正在被飞速抽干。
而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似乎听见,壁画里那个叫小禾的孩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她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神明妈妈——别走!”
话音未落,壁画上那奇异的光芒瞬间敛去,一切又恢复了古旧死寂的模样。
苏筱筱的身体软倒在地,彻底昏睡过去。
偏厅里,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的雨声。
墙壁上,那幅《将军戍边图》被水渍浸染,蜿蜒而下,宛如两行干涸的泪痕。
老宅外,一道鬼祟的身影撑着伞,在苏家院墙外停留了片刻。
周婶收起手机,看着相册里那张刚刚抓拍到的、壁画发出诡异光芒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贪婪而恶毒的冷笑。
“哼,老苏家这闹鬼的破画,还能发光?明天就去管理处举报,说苏家老宅妖画成精,看他们不把你这小贱人连人带画一起赶出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漆黑的雨巷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知过了多久。
苏筱筱的眼皮沉重得像是黏在了一起。
她挣扎着,终于撑开一道缝隙。
偏厅里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晨光从窗外透入。
头痛欲裂,像是被斧头劈开过一样。
昨晚……是梦吗?
她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想要坐起来,手掌却在枕边摸到了一片干涸的、黏腻的触感。
她将手凑到眼前,借着熹微的光,看清了指尖那暗红色的痕迹。
是血。
苏筱筱的心,猛地一沉。
那不是梦。(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