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培拉的清晨,不是用鸟鸣唤醒的,而是被尚未散尽的硝烟熏染出来的。天际线上,那轮被硝烟勾勒得有些模糊的太阳,带着一种浴血重生的橘红,缓缓爬升。它挣扎着穿过弥漫的烟雾,将几缕稀薄却执拗的光芒,投射在总督府那堆残破的废墟上。
胡泉就站在这片摇摇欲坠的废墟顶端。他脚下的断壁残垣,是约翰国在这片南十字星空下、袋鼠国土地上留下的最后狰狞印记,那些曾经象征着不可一世残暴统治的、精美的维多利亚风格雕饰和坚固的花岗岩地基,如今都成了散落在碎石瓦砾间的苍白尸骸。昨夜攻城的激烈炮火,将整个城市狠狠撕裂了一遍,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呛人的硫磺味,间或还能闻到一股混合着泥土、灰尘和难以彻底抹去的淡淡血腥气。这味道很沉重,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但胡泉胸中没有一丝滞涩。相反,他胸膛里像揣着一团火,滚烫滚烫。目光放得很远,掠过脚下这片疮痍,仿佛穿透了硝烟,望见了天尽头那一片辽阔而明亮的山川河流。那里是新生的袋鼠国的万里江山,是他和无数战友、无数在这片土地上被欺凌压迫了几代的人们,用血泪、生命和彻骨的坚韧,一点点夺回来的、属于自己的家园。
“大统领,”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是亲卫队长,“各位院使司都已经到了临时议事厅,等候您。”这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胡泉沉凝的思绪。
他转过身。晨光正好斜斜地洒在总督府前的广场上。那景象,像一幅刚刚落笔、充满生机的油画。深蓝色军服的士兵们,和穿着粗布甚至打着补丁衣衫的普通百姓,混杂在一起。没有人命令,似乎也不需要命令。他们共同弯腰,肩扛手提,合力将那些象征着沉重过去的巨大石块、断裂的木头、扭曲的铁件,一点点挪开,清理出来。汗珠顺着黧黑的脸颊和年轻的脸庞滚落,砸在地上,腾起小小的尘雾。人们的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模糊却充满了力量感,他们的动作并不快,却异常坚定,异常协调。没有哭泣,没有哀叹,只有沉默的劳作,用双手一块块“掘”开新生的路。胡泉默默地凝视着这幅画面,心头那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向上窜涌,直冲眼眶,带来一阵难以抑制的热辣。这,就是最纯粹的希望,最坚实的力量来源——人民,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民。
临时议事厅设在总督府后院一栋受损较轻的配楼里,墙壁上烟熏火燎的痕迹未褪,地上还残留着激战后的尘土与弹片刮痕。枢机院使司李文渊、政务院使司张子轩、都察院使司王天行、衡鉴院使司陈启明、金瓯院使司刘德华早已肃立在那里,都是从悉尼日夜兼程赶来的。胡泉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最后落在空着的军事院的位置上,他习惯性地坐在那里,如今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各位,”胡泉的声音沉稳有力,像敲响的一面古铜钟,在这略显空荡的屋子里回荡,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堪培拉打下来了,它将成为我们袋鼠国的首都。但眼前这总督府……”他顿了顿,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望向那片巨大的废墟,“是敌人最后盘踞的巢穴,每一块石头下,可能都浸透了我们同胞的苦难。彻底拆毁,铲掉这耻辱的印记,自然痛快。”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可是,它也实实在在立在这里上百年了,经历了几代人,记录了多少事?拆掉了,历史里这沉重黑暗又真实的一页,就真的能抹平吗?它立在这儿,本身就是一段抹不掉、也绕不开的沧桑。”
他停了下来,像在掂量着每一个字的份量。议事厅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李文渊神情凝重,张子轩握紧了拳头,王天行抚着腰间的佩剑若有所思,陈启明翻阅律典的手也停下了,刘德华指尖的算珠更是静止不动。
“我的想法是,”胡泉的声音重新响起,打破了寂静,“新城旧痕,分开处置。约翰国的总督府,它的耻辱,不能洗掉,也不必洗掉。就让它立在那里!让后来的人永远看着它,记住这痛苦是怎么来的!记住我们是怎么站起来的!这是警醒,是鞭策!而我们袋鼠国的心脏——新的政治中心,就在城外重新挑选一个吉地,建起一座真正属于我们、代表新生与未来的都城!大家觉得如何?”
胡泉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决心。这并非简单的取舍,而是对历史与未来深沉思考后的决断。毁掉旧的,未必是忘却;保留旧的,亦非恋栈;在旧世界的伤疤旁边,建造一个新世界,直面过往,开创未来。
李文渊第一个站起身,拱手躬身,姿态带着老派文人的持重,目光却异常清澈:“大统领,您的见识深远,非我等能及。旧署留存,既存信史,儆后人尤胜千言。而在城外择地建新城,”他眼中泛起一丝激动,“更是高明!一则彻底辟除那旧地累积百年的沉疴秽气与屈辱阴霾,让人耳目一新;二则,新土奠基,万事肇始,方能真正彰显我新生国度的万丈气象!愚以为,新城规制,当取法华夏数千年精粹古制,一砖一瓦,都要有规矩,有筋骨,奠下万世不易的基业磐石!”
张子轩随即展开一幅巨大的堪培拉新城区域地形图,雪白的图纸铺在简陋的桌面上,像展开一片无垠的希望。他手指点向城东:“下官——嗯,我已派人详细踏勘了城东三十里外。那里龙首山自东北蜿蜒而来,苍翠连绵,气度沉雄;山下凤栖湖波光浩渺,明澈如镜,正正嵌在山前。山如龙盘,水如凤泊,暗合‘背山面水’的千年帝都格局!此地开阔平坦,风水上佳,足以容纳枢机、政务、金瓯、都察、衡鉴、军事六院衙署,以及未来所需之百官衙署、市井坊巷,更可环湖布设重镇,拱卫都城!”
胡泉的目光,随着张子轩的手指在那片代表着未来的土地上缓缓移动。龙首山,凤栖湖……山水之间蕴藏的磅礴气象,在他心中缓缓升起,勾勒出轮廓。他微微颔首,目光移向厅外:“请赵丽颖先生进来。”
须臾,一位身着简素浅色襦裙、仪态娴雅而目光锐利的女子步入厅中。她手中捧着的厚厚卷纸,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系统奖励的建筑设计大师赵丽颖,如同这百废待兴之际天降的甘霖。她将图纸在众人面前小心铺开,动作从容而充满对图纸的珍视——那是一幅尚未被笔墨尽染的蓝图,线条刚劲,布局雄阔。
“大统领,各位大人请看,”赵丽颖的声音温婉中带着自信,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点向蓝图的核心位置,“此都城格局,融合了盛世大唐长安的森严里坊秩序与恢弘气度,也汲取了大明北京城宫城与皇城层层递进、威仪天下的精髓。全城将分为三重大域——核心为宫城,安置统领大政、号令国是的核心枢要,大统领殿与六院主衙位列其中;环绕宫城的是皇城,部署朝廷各部及各职能衙署,执行中枢之命;最外围的郭城,则为军民安身立命之所,市井繁华,烟火人间。”
她的指尖如穿花的蝴蝶,在图纸上点划,每一个名字都蕴含深意:“龙首山如天然屏障,可作宫城坚实无匹的背屏,聚气藏风;浩渺的凤栖湖,稍加疏浚开凿,引水为护城河濠,既成天堑,又活水源!城内水脉,将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暗合九宫八卦之玄机,不仅滋养万民,更是调节阴阳、平衡五行,使整座大城活起来,生生不息!”
胡泉俯下身,宽阔的肩背微微前倾,细细端详那蓝图的每一处细节。图纸上线条虽简,却勾勒出一座气魄宏大、格局井然的巨城雏形:宫城居中,如同大地的心脏,沉稳有力;六院衙署环绕核心,各居其位,各司其职,其布局暗含“天工开物”之奥义——枢机院居左首,取其“文运昌盛,治理邦国”之意;军事院据右前,显“武备修明,保土安疆”之威;政务院正前当央,直面皇城万千黎庶,掌国计民生,接最重的担子;金瓯院位于宫城之后、皇城以内,如国之府库,司掌财税银根,是为江山根基;都察院与衡鉴院则如同人的双目双耳,分列宫城左右两侧,明察秋毫,纠偏肃佞,监察四方吏治。整个城池的形状,方方正正,如一枚巨大的印章,深深烙印在这片即将复兴的土地上,街道经纬分明,秩序井然。这气象,这筋骨,这隐含的深意,竟奇妙地与他心中萦绕已久的、血脉深处的故国都城印象,隐隐相合,仿佛有一种遥远而强大的召唤在共鸣。
“好!”胡泉猛地直起身,眼中光芒四射,忍不住击掌赞叹。那一声“好”,是压抑已久的期待的迸发,是看到了明确道路后的豪情。“就按这个图!就造这座城!赵丽颖先生,”他看着这位带来希望蓝图的大师,语气郑重,“建新都的重任,就托付给你!务必把它建成!建好!建成一座让袋鼠国子子孙孙抬头仰望、感到无上荣光的千秋之都!要它包容如当年的长安,威仪如今日的北京!更要它独一无二,烙印我们袋鼠国从血与火中站起来的精气神!成为流传万世的‘袋鼠新都’!”
赵丽颖屈膝微微一礼,裙裾轻摇,动作优雅而不失刚健:“谨遵大统领令。丽颖定竭尽所能,不负重托。唯愿此城……能在百年千年之后,如同那历史上最辉煌的长安城,以其海纳百川的胸怀、磅礴整肃的气象,成为袋鼠国万年不朽基业的真正发端!让后来人在这座城里行走,就能触摸到今天的血性与信念!”她的话语轻柔,却像磐石般坚定。
国都议罢,胡泉单独留下了军事院的几位核心幕僚。战场上的硝烟未曾冷却,心头的血潮仍在奔涌。长条形的木桌上,一张巨大的袋鼠国东南沿海地图被摊开。地图上,墨尔本的位置,赫然被一圈浓厚的朱砂红狠狠圈住!那红圈颜色深得像凝固的血块,触目惊心。约翰国远征军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一股残兵败将,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正龟缩在这座巨大的港口城市里舔舐伤口。他们是胡泉心口的一根尖刺,是新生袋鼠国版图上最后一块醒目的毒疮,如鲠在喉,必须拔除!墨尔本这颗坚固的“钉子”不拔掉,海岸线就不得安宁,国家的安全,就始终悬着一把剑。
胡泉布满厚茧的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重重地点在墨尔本港口的位置,留下一个清晰的油汗印迹。那声音不高,却充满了钢铁摩擦的冷硬感:“传我将令——命邓世昌!”
“——率领全部三支主力舰队,立刻起锚!目标只有一个:给我死死锁住墨尔本港的出入口!一只鸟、一条舢板,也不准给我放出来!要让里面的敌人,变成海瓮里的老王八!”
“——命李云龙第一团、赵铁柱第二团、王铁锤炮兵团,即刻整理兵甲装备,清点人员物资!系统生产的新兵员和全新制式装备,已经运抵堪培拉,务必在两日内全部到位、分发下去!补齐前几次恶战的所有减员和损耗!全军上下,给我擦亮枪炮,备足弹药!五日之后,就是总攻之期!大军向墨尔本——开拔!”
五个日夜,如同紧绷的弓弦。风从悉尼海湾吹过,带着海水的咸腥和大战前特有的、令人血脉贲张的紧张气息。
悉尼港内,桅杆如林,战舰云集。钢铁巨兽们低伏在蔚蓝的海水之上,冰冷的炮管斜指长空,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和决战的渴望。
邓世昌站在新锐战舰“致远号”那高高的舰桥上。咸腥的海风扯动着他深蓝色的披风,猎猎作响。他扶着冰冷的铁栏杆,目光扫过整齐列队的铁甲舰队。旗舰“定远号”,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流线型的舰艏锐利如刀;新锐的“吉野号”,凭借着系统赋予的惊人航速,在阳光下闪烁着青灰色的锐芒,仿佛随时能破开虚空。二十余艘舰只,大小不一,型号不同,却在统一的旗帜号令下,凝成了一股无坚不摧的磅礴力量,排布在辽阔海面上,宛如一道横亘于波涛之上的钢铁长城!
这是他毕生的梦想和依仗。是系统,让他在这个异域的海洋上,能够指挥起这样一支足以称雄的舰队。回首来时路,从桅杆上的瞭望兵,到如今统御一方海域的舰队司令,多少艰险坎坷啊!他的眼中,有感慨,但更多是坚冰般的决绝。这片海洋,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启碇!”邓世昌右手猛地向下一挥,声音在海风中炸开,斩钉截铁。
呜——!
低沉浑厚的汽笛声骤然长鸣,压过了港口的喧嚣。巨大的铁锚被钢铁巨臂从深蓝的海底哗啦啦地拽起,带着沉重的淤泥和水花。桨叶开始疯狂地搅动海水,雪白的浪花在舰艏和舰艉猛烈地翻腾。庞大而灵活的舰队,如同一头终于挣脱锁链的深海巨龙,缓缓调转方向,排成楔形突击队形,义无反顾地犁开万顷碧波,直扑南方那道宿命中的海岸线——墨尔本!
几乎是同一时刻,在刚刚经历了战火洗礼的堪培拉城外大营,三个整编团的自治政府陆军也肃然列队。士兵们身着深蓝色的新军装,钢盔下是一张张经历了血火淬炼、棱角分明却神情坚毅的脸庞。崭新的毛瑟步枪(系统生产)在夏日骄阳下反射着幽冷的蓝光,枪刺排列如林。一门门巨大的克虏伯野战炮炮口扬起,黑洞洞地瞄向南方。车轮碾过砂石地,发出沉闷的滚动声。队伍庞大而沉默,只有武器碰撞的金属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无声却震撼人心的战前轰鸣。他们将沿着陆路,如同钢铁洪流,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墨尔本碾去!
墨尔本港内。昔日的繁华早已被惊慌所取代。高高的瞭望塔上,值哨兵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了调,刺破了港口死水般的沉寂:“报——报告勋爵!东……东边!东边海平线上!黑烟!大片黑烟升起来了!是……是他们的舰队!”
站在总督府顶楼阳台上的兰斯伯里勋爵,苍老灰败的面孔此刻白得像一张揉皱了的宣纸。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只黄铜单筒望远镜,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失去血色。他望向海天相接处——的确,几道浓密的黑色烟柱,如同地狱探出的利爪,正贴着海平面,狰狞地快速逼近、蔓延、连接成片。他曾抱有侥幸,指望凭借墨尔本港口坚固的防御工事、庞大的内港和复杂的水道,能支撑到国内新的援军。可现在……那速度!那规模!完全超出了他的最悲观预估!邓世昌的舰队,来得太快!太猛!如同奔袭扑食的鲨群!
“上帝啊……”兰斯伯里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地吐出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手臂沉重得仿佛灌满了铅块。断龙峡海战全军覆没的噩梦还未散去,堪培拉总督府被插上那面龙纹蓝底旗的画面如钢针刺眼。连番致命的惨败,早已像吸血鬼一样,抽干了这支残存部队中仅存的那点魂魄。绝望,是比炮火更具侵蚀力的毒药。
码头上早已是一片末日般的混乱。水兵们像无头苍蝇般奔跑呼喊,军官徒劳地挥舞手臂试图维持秩序,补给箱散落一地无人搬运。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让这座原本坚固的海港瞬间变得脆弱不堪。
邓世昌此刻,正稳稳站在“致远号”剧烈抖动的舰桥上。巨大的主机轰鸣着,将强大的推力通过甲板传遍全身。他紧紧盯着墨尔本外海那一片复杂、危险的珊瑚礁区。这里水浅礁多,暗流涌动,礁石犬牙交错如恶兽潜伏,向来被划为航船禁区。约翰国的舰队司令显然认为这是天堑,无人敢以身犯险,只做了象征性的防御。
“各舰注意!”邓世昌的声音通过传声筒直达各舰指挥室,在轮机轰鸣中依旧清晰可辨,“锁定我的航迹!保持序列!舵手听令——随我穿礁入港!拿出操舟弄潮的本事来!”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果决和猎人的犀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常规的强攻港口正门,必定代价巨大。唯有出其不意,方能一击制胜!风险?战争从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说完,他竟一把推开旁边的舵手,亲自握住了冰凉的舵轮!粗大的指节因发力而泛白。“致远号”这艘数千吨的钢铁巨舰,在他手中竟如同最灵活的鱼雷快艇,灵活地切入狭窄水道,舰体擦着水下狰狞的暗礁边沿,险之又险地高速推进!紧随其后的“吉野号”凭借着系统赋予的夸张22节高速,如同蓝色闪电,轻快地在“致远号”破开的航迹中疾驰!其余的驱逐舰、鱼雷艇也紧紧咬住。
港内的约翰国水兵完全懵了。望远镜里,那恐怖的钢铁舰队竟然在他们从未设防、也认定不可能通航的复杂礁区里如履平地?看着看着,那舰队竟如同从礁石缝里、恶魔的牙缝中突然“长”出来一般,猛地就扑到了内港入口处!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经验和想象极限!
“上帝啊!他们是魔鬼吗?!”
“开炮!快开炮!”乱糟糟的吼叫声响起。
晚了!太晚了!
当港口守军手忙脚乱地开始转动老旧岸防炮、舰上残存的炮位指向不速之客时,邓世昌的旗舰“定远号”早已锁定了几处最大的炮台和锚泊的炮艇。随着邓世昌口中爆出一个冷峻如冰的“打!”字。
轰!轰!轰!轰!
雷霆万钧般的巨响猛然在相对封闭的港湾里炸开!无数道刺目的火线撕裂空气,发出尖厉的嘶鸣!橘红色的巨大火球在目标区域腾起,夹杂着浓烟和纷飞的钢铁碎片!硝烟、火焰、水柱瞬间笼罩了墨尔本内港。港内为数不多的几艘旧式炮舰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起锚,就被精准而猛烈的炮火直接打成了漂浮的火炬或进水倾覆。混乱在爆炸声中达到了顶点,码头上残存的水兵狼奔豕突,哭喊声、爆炸声、建筑物的倒塌声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墨尔本城北郊的旷野上,另一种轰鸣正在猛烈地演奏着。自治政府陆军三个主力步兵团已在预定攻击阵地展开。
李云龙站在一片小丘上,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约翰国军队依托城市外围构筑的野战工事。一道道匆忙挖掘的壕沟后面,隐约可见猩红色军服的士兵。那些猩红色,曾是压迫和殖民的象征。
“传令!王铁锤!给他们先开开胃!给我啃掉那些碍眼的乌龟壳!”李云龙的声音铿锵有力,没有丝毫怜悯。
“是!团长!看好吧!”王铁锤的嗓门天生洪亮,他猛地一挥手中的红色信号旗。
轰隆隆——!!!
早已标定射程、调试完毕的克虏伯重炮团率先发言了!仿佛是天神愤怒的巨锤,狠狠砸向人间!
炮弹拖着长长的、令人窒息的尾音,狠狠砸落在约翰国那仓促建起的阵地上。高爆弹!榴霰弹!***!如同犁庭扫穴!每一次猛烈的爆炸,都腾起冲天的烟尘和橘红色火焰,大地在**中颤抖。那刺目的猩红色兵线,如同被滚水浇过的蚁群,瞬间炸开!哀嚎声被爆炸声无情吞没。人体碎片、断裂的枪支、扭曲的铁丝网、破碎的土木工事被狠狠地抛上天空,然后四散落下。这一幕,如同历史残忍的重演——曾在乔治湖畔,在断龙峡,上演过的覆灭场景,如今在墨尔本城下,奏响了最后一章!
“冲啊——!!!”随着炮火延伸,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平地而起!第二团团长赵铁柱,这个以勇猛著称的铁塔般汉子,率先从掩体中跃出!他手中的步枪早已上好刺刀,在炮火烟尘和炙热的阳光下,映出一道跳跃的血线!如同离弦之箭,扑向已经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约翰国前沿阵地!整个第二团的士兵,如同出闸的猛虎,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紧跟着他暴烈决绝的身影,滚滚向前!刺刀组成的森林,无可阻挡!
王铁锤的炮营则迅速调整射击诸元,黑洞洞的巨大炮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不远处墨尔本城高大的、象征着最后顽抗的城门。一发发重型攻城榴弹,如同愤怒的流星,直扑目标!
砰——!轰隆——!
城墙剧烈地抖动起来!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会在坚厚的砖石城体上炸开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砖石如雨崩落!烟尘直冲云霄!整座城门楼如同在飓风中的残烛,猛烈地摇晃着!那厚重的城门,在连续的、雷霆万钧般的打击下,终于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屑飞溅、铁铆钉崩断,轰然向内倒塌!
“一团!跟我上!杀进去!”李云龙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出鞘的利刃!他一马当先,率领着第一团的精锐士兵,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尖刀,从刚刚被炸开的巨大缺口里,凶狠地捅入了墨尔本这座摇摇欲坠的城市核心!
城内的混乱比港口更甚。总督府那座宏伟的巴洛克式建筑内,兰斯伯里勋爵颓然地跌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舒适的太师椅上。窗外,惊天动地的炮声连绵不断,震得窗玻璃发出痛苦的**。海港方向传来那密集到令人绝望的舰炮怒吼,更加让他心如死灰。完了。都完了。这座曾经坚固无比的殖民堡垒,此刻像熟透的果子一样,正在被内外夹击的巨力撕裂。
总督府大门外,枪声、喊杀声、士兵们沉重的脚步声、撞门的轰鸣声已清晰可闻。木屑和灰尘从华丽的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突然!
轰——!!!
那扇沉重的、雕着约翰国皇家纹章的红木双开大门,在巨大的撞击力下,如同纸糊的一般,向内爆裂开来!无数碎片四射!木屑纷飞!阳光和硝烟瞬间涌入这间富丽堂皇又死气沉沉的大厅!
李云龙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硝烟弥漫的门口,手中步枪枪口还飘着淡淡的硝烟。他锐利的目光如电般扫视着大厅内残余的几个瑟瑟发抖的文职官员和仆役。然后,定格在那个瘫在太师椅上的人影。
兰斯伯里勋爵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门口的士兵。他的右手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异常苍白。那是一张被烧焦了边角、熏黑了大半的照片。照片上,背景是薄雾笼罩的英伦田野,模糊可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身影,面容温婉。那是他的小女儿。就在昨天,他还收到信,说她的肺病已经转好,希望父亲早日平安归去团聚。现在……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巨大的无力感和难以言说的悲怆,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老泪,无声地爬过他那张因绝望而苍老枯槁的脸庞,滴落在烧焦的照片上。
墨尔本的陷落,比预想的更快,甚至比堪培拉还要迅速。当南半球那轮巨大的、烧得通红的夕阳,疲惫地再次沉向广袤无垠的内陆荒原时,那面象征着新生、力量与希望的龙纹蓝底旗,已经猎猎作响地升起来了。它高高飘扬在墨尔本港“致远号”那修长笔直的主桅杆顶端!它牢牢地矗立在墨尔本市政厅这座城市最高建筑的尖塔之上!
胡泉站在“致远号”空旷的甲板上。夕阳熔金般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强劲的海风撕扯着他的军大衣下摆。他凝望着这座饱经劫火、刚刚回归怀抱的海港巨城。那残破的城垣,那被烧得漆黑斑驳的仓库,那一片狼藉的码头……像战士身上的伤疤,触目惊心,却又带着一种浴血胜利后的壮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夹杂着焦糊味的海风,声音低沉地、仿佛穿透时间和空间,在广阔的海面上消散开:“袋鼠国的自由……再也不是梦了。我们,把它挣回来了!”
新都奠基的日子,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地点就在堪培拉城东三十里外,那片赵丽颖亲自踏勘点选、背靠龙首山、面朝凤栖湖的开阔吉壤上。阳光异常慷慨地洒满土地,连微风都带着几分温柔的暖意。
场地中央已经树立起巨大的奠基石碑,上面蒙着鲜艳的红绸。胡泉一身朴素的深蓝色军便服,手里握着一把崭新的金铲。他走到那块象征着国家千秋基业起始的基石前,铲起脚下的第一抔黄澄澄、带着浓郁泥土芬芳的黄土。
金铲微微陷入土中,泥土松软的触感从铁锹木柄清晰地传到他的掌心。这个简单的动作,带着某种庄重无比的仪式感。当他稳健地提起满满一铲泥土,将它缓缓倾倒在那巨大的基石底部时,全场鸦雀无声。这不仅仅是一铲土。这是国家新心脏的第一根血管!是未来的基石!
就在胡泉脚边,赵丽颖那耗费心血、凝聚了无尽智慧与期望的都城蓝图纸卷被小心翼翼地展开在铺着深蓝绒布的长桌上。巨大的图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道线条都在呼吸,充满了勃勃生机,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为壮丽的宫墙殿宇,矗立于这方土地之上。
远处,隐隐传来低沉雄浑、富有节奏的劳动号子。那是无数工匠已经开始按照蓝图,打桩夯实地基。沉重的石硪在工人们协同发力下,一次次被高高拉举,然后携带着万钧之势轰然砸下!咚!咚!咚!每一响都震撼大地,仿佛巨人的心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片区域传来的、沉重拖沓、混杂着铁链摩擦声的脚步。那是刚刚结束墨尔本战斗的第三团步兵,正押送着一长列满脸沮丧、衣冠不整、眼神空洞的约翰国战俘,离开这片属于胜利者、属于建设者、属于未来的热土,走向他们既定的命运——漫长的改造或者终将被遗忘的角落。
这夯实地基的沉重撞击声,和俘虏们渐行渐远的脚步铁链声,在这开阔的、充满了阳光与希望的大地上,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极其复杂、极其沉重,却又昂扬着无尽生机的宏大序曲。它诉说着一个饱经苦难、挣脱枷锁的国家,正用带血的手掌、坚韧的意志和对未来最炽热的期盼,亲手谱写自己新生的历史篇章!
就在胡泉放下金铲,目光扫过这片忙碌的工地、扫过远处连绵的龙首山和波光粼粼的凤栖湖,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却难以尽述的激动时,那个早已等待的、冰冷而机械的提示音,悄然在他意识最深处响起:
【系统检测到:宿主已奠定国家核心基业,开启全新纪元。特奖励——‘千年帝都’建筑模板(基础版)……相关技术图纸与建造序列已同步解锁……】
胡泉平静地迎向更加炽烈的阳光。他知道,脚下的这一铲土,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个足迹。当新城的宫墙如同春笋般拔地而起,当六院的衙署按照天工开物之序威严地排列开,当街巷坊市在这幅蓝图上由点成线、由线成面……一个新的国家,一个属于袋鼠国人民自己的、充满尊严与力量的国度,才算是真正在这片南半球的广袤土地上,落下了它不灭的印记。所有的血泪与牺牲,所有的手足胼胝与披荆斩棘,都将融入这座城的每一条砖缝,化作支撑它千年耸立的、看不见的基石。这个崭新的国家,注定要用它自己的筋骨、血脉和魂魄,在无垠的星空下,书写一段属于袋鼠国的、独一无二的磅礴历史!一切,才刚刚开始。脚下的道路,指向无限可能的未来。(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