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听到崔延龄耳朵里,却觉得李瑜这是在嘲讽他,嘲讽他马上就要从朝堂上滚蛋了。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崔延龄叹了口气,道:“不像孟贞与子璇,正如那初生的太阳一般。”
“不过我虽然不中用了,倒是也安安稳稳地致仕了。”
“你们二位可要牢记这清、慎、勤这三个字啊。”
我反正是功成身退了,你最后是什么下场可就不得而知了。
李瑜听出了他话里的刺,于是微微一笑道。
“崔阁老教诲,瑜铭记于心。”
“大人一生“清正廉洁”为我辈楷模,此番致仕只愿阁老能永享清净,可千万莫要再操劳了。”
对这种贪得满朝皆知的贪官儿,说人一生清正廉明,这不是纯纯的讽刺还能是什么?
崔延龄嘴角微微抽搐,听出李瑜话里的讥讽之意,却又不好当场发作。
他强挤出一抹笑容,然后做出个请字的手势道。
“时辰不早了,还请两位入席吃茶吧。”
李瑜自然是被安排在上席,和几部尚书坐在一起。
吴景诚和那些都察院那些人坐一块,今日坐在李瑜旁边的是秦维祯。
李瑜见他满脸失望,时不时还叹口气的模样不禁问道。
“秦部堂今日兴致不高啊?”
秦维祯双手规矩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低声道。
“致仕了,抄不了家了……”
那么多好东西,只怕将来都和国库没什么关系了。
可惜呐可惜!
李瑜:“……秦部堂你同我说老实话,你有没有惦记过我家?”
好好的户部尚书不说好好打算盘,一天到晚惦记靠抄家进账。
秦维祯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干笑两声连连摆手。
“子璇你看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你家清清白白的我怎会惦记?”
话虽如此,可他那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李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懒得拆穿这家伙:“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咱们将杯中酒干了吧。”
两人饮尽此杯。
兵部尚书胡齐贤趁此机会询问,李瑜上次病重真的见着阎王爷了?
“见着了啊。”
李瑜放下手中的酒杯,乐滋滋地给几人编故事听。
他们听得倒是津津有味也不管真假,暗处的崔延龄却握紧了拳头。
“出了清丈田亩这样的大事,竟还有人愿意与他说笑。”
敬渊无语。
朝廷上有这么多人,有政见与李瑜相合的不是很正常吗?
秦维祯冷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吧?”
敬渊表示确实差不多了,袖袍底下的手有些紧张地捏紧。
不知道是为什么,害的是别人,可紧张的却是他自己。
听说最近陛下有那个想升任季言为刑部尚书。
季言成了刑部尚书,那李瑜凭借帝王宠信还能去哪儿?
他们要是再没有点什么动静,这天官儿的位置恐怕真的归李瑜,他敬渊实在是有些不服气。
“咚!咚!咚!”
沉闷而震耳的登闻鼓忽然响起,传到众人耳中,在崔府的所有官员都瞬间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怎么有人敲登闻鼓?”
“这登闻鼓都两年没有响过了,难不成是地方上出了什么大的冤情?”
“想来应当是……”
唯独秦维祯眉头有些紧:“这个时间点儿不对啊,这敲登闻鼓的人是怎么靠近登闻鼓的?”
为了清丈田亩的事情能顺利进行,他们甚至给地方上下了死令。
不管是地主,还是百姓,还是士绅。
总之一个都不能进京来告御状,不能给不怀好意的言官可乘之机。
就算是这些人能到京城,那还有那么多巡城的官兵呢。
外地人在京城走完一条街,说不得都得被查两三次路引,登闻鼓门口还有御史守着。
怎么能敲响登闻鼓呢?
“这还用问吗?”
李瑜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大声命令下人去看咋回事的老崔道。
“自然是咱们崔阁老神机妙算,他的这个致仕宴办得好呀,天底下哪里有吃白饭的好事儿呢?”
都不用费太多脑子,这肯定是冲自己和秦维祯来的呗。
不,应该是冲自己来的。
他们也确实该做点啥了,再不做点啥皇帝的任命真下了。
寇朋不吭声。
他心情此时格外的复杂,既知道老崔就算是成功了,最终不过是白忙活一场,得益的也是自己不免期待。
可是又觉得那也不是啥好日子,伴君如伴虎啊。
“哎呀,你还有心情喝酒。”秦维祯一把抢过李瑜手中的酒杯,急道:“还是赶紧想想应对之策要紧。”
李瑜将自己的酒杯抢回来后,瞪了他一眼道。
“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这时候能有什么应对之策可以想?”
还不如多喝两杯,酒喝多了骂人脏就可以被理解。
没一会儿。
出去打听的崔家人回来了:“阁老,来敲登闻鼓的是滁州来安知县唐世隆,他要状告的是……”
“是滁州知州宁源宁知州,说宁知州借着清丈田亩的名号抢占他人民田、扰民无度。”
“致其县七户地主的家主自尽,还……还将反抗的百姓下狱流放治罪,判了死罪的都有十好来个。”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还在喝酒的李瑜。
李瑜这些年与小舅子书信联系从未断过。
虽然他依旧不支持主战,不过他对清丈田亩的事儿倒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据说政令下达的第一个月。
他便寄了家书回顺庆府,言辞激烈地让李瑜的老丈人老实一些。
该补税补税,该还地的就还地。
不要给朝廷扯后腿,也不要给他们这些人扯后腿。
“不可能。”
吴景诚第一个站起来,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叔本那个面团似的性格,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怎么可能给十好几个人判死罪?”
前些日子子璇还感叹说,叔本比沈旦李链两个好多了。
果然有些话不能说早了。
这时候午门的景阳钟响了起来,就是代表皇帝要召集所有大臣上殿,并且表示要管这事儿了。
皇帝也不能不管。
因为大雍祖宗的规矩是,只要有人敲响了这个鼓,那皇帝就必须得管否则……人家骂你昏君都是应该。
赵翊得位本来就有点说法,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落人口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