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神色郑重,“方大哥,你想的太严重了!”
阿九板着脸,“太严重了!”
方松鹤看看楚禾,再看看有样学样的阿九,“那师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楚禾说道:“他就是受了一点小伤。”
阿九点头,“一点点小伤。”
闻言,方松鹤松了口气,又心怀感动,“只要人还活着就好,我与师弟自幼习武,受些皮肉伤是常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受不了。”
楚禾与阿九看了眼对方,各自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了挡着的路。
方松鹤往前几步,推门而入。
“师弟!”
他到了床边,看清上面躺着的人,面色稍僵,又走了出去。
“床上躺着的臃肿之人是谁?”
楚禾抬头看看天空,似乎在欣赏着乌云密布,毫无月色星光的夜幕,嘴里嗫嚅着,“就是宋春鸣呀。”
方松鹤又看向阿九。
阿九低着脑袋看地,无聊的踢踢地面上的小石子,似乎是在玩一个有意思的游戏,他嘀咕,“就是姓宋的啊。”
方松鹤瞳孔地震,又走进房间,把床上躺着的人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
只见床上的人人事不知,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纵使他是习武之人,身体比起一般人要强壮,但也难免被泡发了一些,身形显得臃肿了不少。
至于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也不知道是遭受了何种惨无人道的折磨,鼻青脸肿,五官都被“挤”得仿佛要换了位置。
方松鹤又一次退出房间,沉默略久,“这就是你们说的一点点小伤?”
楚禾目光飘忽,挤出了一丝笑,又伸出手指捏了捏,“习武之人,受些皮肉伤是常事,所以这点皮肉伤,应该也只是算一点点小伤吧。”
“咔嚓咔嚓”,毫无掩藏的动静响个不停,很是聒噪。
楚禾用手肘撞了一下身侧少年的腰。
阿九停下嗑松子,神色坦然,目光单纯,“姓宋的没有死,你不高兴吗?”
这句话提醒了方松鹤。
宋春鸣本可能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外面,但如今他活着回来了,就已经算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再看红衣少年那纯真懵懂的姿态,方松鹤现在已经回味过来了几分。
阿九一直看不惯宋春鸣,但两个人一直以来也算相安无事,也不知道宋春鸣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了阿九,差点就丢了性命。
方松鹤又看向欲言又止的楚禾,心知背后肯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他暂且收敛探究之心,说道:
“阿九说的不错,师弟没有死,我该高兴。”
少年两眼弯弯,“太好了,倔牛高兴,我也高兴,阿禾,我们该回去睡觉了。”
他牵起楚禾的手,拉着她脚步轻快的离开,没一会儿,两人身上叮叮当当的动静融入夜色,靠在一起的人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松鹤回头看向房间,眼里的忧虑又深了几分。
商会会长家的千金小姐要成亲了,消息一出,送礼的人已经踏破了门槛,而围绕着那个神秘的夫婿,也成了城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可听说了,楚小姐与那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小子其实早就在穷乡僻壤里成了亲,还是鼎鼎有名的方大侠证的婚,这次回来不过是补办一场婚宴的。”
“我听说楚小姐的夫婿茹毛饮血,一头白发未老先衰,楚小姐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呢!”
“唉,可惜,可惜,早知道楚小姐有如此癖好,老夫也该去试一把看看能不能当上赘婿的。”
“我倒是听说,楚小姐的夫婿是从苗疆来的,听闻苗疆女子喜欢去父留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茶馆里,客栈中,说什么的人都有,这群人说到最后,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苗疆女子身上。
这苗女异域风情十足,甚是娇艳,若是能够被她去父留子,那也不亏。
桑朵抬起手,玩着手背上的毒蜘蛛。
苍砚手里的苗刀微微出鞘,寒芒乍现。
打量过来的人骤然间身体一抖,纷纷收回视线,喝茶的喝茶,吃饭的吃饭,只当苗疆女子并不存在。
桑朵一手托着下颌,苦恼说道:“完了,少主要给人当赘婿了,他肯定更不愿意回苗疆了!”
她抱住了男人的手臂,“怎么办呀,苍砚!”
傀儡不会回答她的问题,自然是沉默不语。
客栈二楼走下来一对姐妹,与一个寸步不离的黑袍护卫。
赵疏星蹦蹦跳跳的跟在赵荣月身边,“姐,你的朋友们要成亲了,我们送什么贺礼好?”
“从南海得来的那颗百年珍珠极好,也许可以镶嵌在凤冠上做点缀。”
赵荣月一笑,衣裙飘动,是拂进来的微风,调皮的从窗外溜了进来。
窗口外的风声衬着秋日暖阳,与街道上的叫卖声互相应和,热闹非凡。
“乌鸦,你说用这个琉璃珠子当礼物怎么样?”
苏灵犀待在小商贩前,拿着一串琉璃珠,只觉得十分有趣。
乌鸦提醒,“楚家是江南首富,想来琉璃珠并不少见。”
苏灵犀板起脸,“本少爷第一次给人送成亲贺礼,他们就该感到荣幸了,还敢嫌弃本少爷买的礼物便宜不成!”
他哼了一声,抛了抛手里的珠子,折射出来的光点璀璨。
有白衣公子逃到医馆二楼的走廊上,忽的捂住了被光点闪烁到的一双眼睛,他一个踉跄,身影往前一扑,差点跌倒。
一柄长剑横在他的身前,阻止了他下坠的趋势。
慕容昧心睁开眼,趴在剑上,求饶道:“师妹,我的病真的好了,你别听那些庸医的,我真的不用再吃药了!”
慕容昧翡拎着他的后衣领,轻松的拖着他往回走,“病好之前,不能去喝喜酒。”
“不要啊,师妹!”
慕容昧心挣扎着,不经意间推倒了一盆花。
下一刻,底下传来了惊呼声。
“媳妇,小心!”
黑雁接住了掉下来的花盆,指着上面破口大骂,“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要是敢伤我媳妇一根头发,我天天趁你蹲茅坑时抢走你的厕纸!”
白鸽见众人看过来,有些丢脸,揪住了黑雁的耳朵,“好了,你有本事在这里瞎叫唤,不如留点力气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我爹愿意叫你一声女婿!”
说好的拜寿,黑雁终于能够走进岳父家的大门了,结果两个人都喝高了,说是要比一场。
黑雁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叫谦让,直接把老丈人打得半天爬不起来,还让老丈人反过来喊他老子。
于是他又被赶了出来。
因为接到了喜帖,所以他们便先回来参加婚宴。
白鸽看着黑雁,气得跺脚,转身便走。
黑雁把手里的花盆随手放在了地上,急忙跟了上去,“媳妇,等等我!”
有公子哥骑着快马而来,马蹄没个轻重,要将路边上脆弱的花踩得粉碎时,一只黑靴子踢起了花盆,又落在了肤色微黑的手上。
心中一刀体质特殊,在大漠住上几天,便很容易晒黑,成了麦色皮肤,可他来中原待上一段时间,皮肤又很容易养白。
如今他肤色白了不少,粗犷野性减了几分,又添了几分白净小生的气质。
他捧着花,抬起眼眸,透过微微刺目的日光,捕捉到了城里最高的酒楼上,那喝酒的身影。
上官欢喜坐在高处,能将城中各处的热闹一览无余,人声鼎沸的烟火气,成了她品酒最好的搭子。
沧海洲也好,阳城也好,景象不同,却是一样的热闹。
若是叫有心人毁了,未免可惜。
她放下酒杯,留了一锭银子,“小二,结账。”
小二跑过来,见到女子提剑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说了一句:“姑娘,还有好酒没上呢,不喝了吗?”
“友人婚宴之后,若有机会,我再来品尝。”
她气质非凡,离开的也洒脱。
小二不由目露憧憬,“也不知道这位姑娘在江湖上有没有名号?要是能再见就好了。”
这几日,楚府中的护卫与丫鬟都在贺管家的指挥下行动了起来,红绸挂上,再挂上红灯笼,门窗上的红色囍字自然也不能少。
“师兄为何如此急着与我离开?”
宋春鸣不愧是男主,身体宛若小强,短短时间,肿消了不少,还能下地走路,只有脸上还留着点青青紫紫的痕迹,稍显狼狈。
他转过身,看着说现在就要离开的方松鹤,微微一笑,“那位阿九公子不是师兄的义弟吗?楚禾也是你的朋友,你更是他们的证婚人,喜宴在即,你就这样离开,于情于理都有几分说不过去。”
方松鹤说道:“师弟,我是担心——”
“师兄不用担心我。”宋春鸣打断了方松鹤的话,坦然笑道,“成亲是喜事,更何况我们打扰他们许久,理应恭贺他们,喝一杯喜酒,送上贺礼再告辞。”
宋春鸣一笑过后,看向了窗外。
“阿九,快点,快点!”
女孩一袭碧绿色的裙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翠绿的生机,春天还没来,在满目枯黄的时节里,她跑起来时,雀跃的姿态却已经送来了盎然的春意。
但那少年,红眸白发,本来就像是鬼魅,偏偏还要穿一身异族的红衣,银饰叮当,更是显目,刺激着人的眼球。
昳丽又诡谲的面容,只像是话本里写的披着美人皮得艳鬼。
她在人间。
他该在地狱。
毫无疑问,他们格格不入,并不相配。
但楚禾拽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朝着他扬起脸,笑意盈盈,“我爹请人给我们写婚书呢,这就相当于结婚……不对,是成亲证,成亲证,你懂吗!”
阿九微微歪头,注视着她时,红润润的眸子里藏了星河,“不懂呀。”
楚禾戳戳他的脸,“笨阿九,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窗内,气氛沉寂。
宋春鸣笑容和煦,“我必须得备上一份最好的贺礼才行啊。”(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