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阙关,关隘险要,有词为证:
《忆秦娥·伊阙关》
危崖裂,洛川中锁双扉铁。双扉铁,青山如锷,水吞残雪。
千帆欲过咽喉截,一关雄镇兴衰决。兴衰决,风涛拍岸,古今同咽。
龙门石窟的阴寒与玉玺拓片的猩红,如影随形,日夜啃噬着三人的神经。
腊月十五的太原兵械库,已非仅仅关乎一地得失,而是悬于大唐国运咽喉的利刃。淮阳王的獠牙,借镇国鼎与玄铁碎片,彻底展露狰狞。
时间,如同沙漏中坠落的流沙,每一粒都带着倒计时的残酷回响。
“走水路!溯洛水,过伊阙,直抵孟津渡,转陆路北上太原!”李璃雪指尖划过粗糙的羊皮舆图,声音斩钉截铁。
水路虽绕,却可避开沿途盘查,更可借漕船隐匿行踪。
伊阙关,扼守洛水中游,两岸青山夹峙,形如门户,是水路入洛的必经咽喉。
数日兼程,漕船破开洛水浑浊的波涛,逆流而上。
两岸青山相对出,秋色已浓,层林尽染,却无人有暇欣赏。
船头,李璃雪一身素净的青布襦裙,山风吹拂着鬓角碎发,她的目光如同冰封的湖面,沉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石憨双臂的旧伤在湿冷的河风中隐隐作痛,他沉默地立在李璃雪身侧,如同一尊饱经风霜的铁塔,青冈木棍斜倚肩头,棍身被摩挲得油亮。
如兰则在船舱内整理着为数不多的行装,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藏在袖中的半枚焦黑“晋”字令牌,眼神凝重。
漕船沉重,吃水颇深,船工喊着低沉的号子,奋力摇橹。
前方,伊阙关的轮廓渐渐清晰。
两岸山势陡然收紧,如同巨神合拢的臂膀。东岸峭壁如削,西岸稍缓,却也危岩耸峙。巨大的青石关隘如同卧虎,扼守在狭窄的河道最窄处。关隘上方,唐字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隐约可见执戟甲士巡弋的身影。
就在漕船即将驶入关隘阴影的刹那!
“咻咻咻——!”
一阵凄厉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尖啸,毫无征兆地从西岸缓坡一片茂密的枯黄松柏林中爆发!如同毒蜂出巢!
黑色的箭矢如同暴雨倾盆,瞬间覆盖了领头的几艘漕船!
箭矢力道奇大,带着刺耳的呼啸,狠狠钉入船篷、船舷、甚至船工的身体!
“噗嗤!”
“啊——!”
“敌袭!有埋伏!”
惨叫声、惊呼声、重物落水声瞬间炸响!
那领头的漕船船篷被射成了刺猬,船身剧烈摇晃,船工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鲜血瞬间染红了甲板和浑浊的河水!整支船队瞬间大乱!
后面的船只惊恐地试图转向、后退,却在狭窄的河道中互相碰撞,乱作一团!
“是强弩!小心!”石憨瞳孔骤缩,巨大的身躯猛地前扑,将李璃雪护在身后,手中木棍舞成一团乌光!
“叮叮当当!”几支劲弩被他险之又险地格挡开,棍身传来巨大的反震力,震得他双臂剧痛钻心!
李璃雪目光如电,穿透混乱与箭雨,死死锁定西岸松林!只见林中影影绰绰,至少有数十名身着杂色劲装、蒙着面巾的弓弩手,正依托树木岩石,疯狂地朝河中的漕船倾泻箭雨!
他们的目标明确,并非杀人,而是阻滞、制造混乱!
就在船队被强弩压制、进退维谷之际!
“轰隆隆——!!”
一阵沉闷如雷、整齐划一的轰鸣,骤然从西岸缓坡之后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和大地震颤!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西岸缓坡的顶端,赫然出现了数十骑!
那不是普通的骑兵!
每一匹战马都异常高大雄健,披挂着简陋却厚实的皮甲,马身两侧延伸出粗大的铁环!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这些战马并非独立冲锋,而是被手臂粗细、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黝黑铁索,一环扣一环,紧密地横向串联在一起!三骑一组,铁索缠绕马腹,彼此间距不足三尺!形成了一堵堵移动的、由血肉和钢铁组成的死亡之墙!
连环马!
而且是三骑一组的铁索连环!
马上的骑手同样身着皮甲,蒙着面巾,只露出凶狠的眼睛。他们手中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长柄战斧,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借着缓坡的冲势,数十骑连环铁马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岸边那些因船队被阻而被迫停泊、正在慌乱卸载粮秣物资的漕船和岸上乱作一团的民夫、护卫猛冲下来!
铁蹄踏地,卷起漫天尘土,铁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气势,如同排山倒海,要将岸边的一切生灵彻底踏成肉泥!
“连环马!快跑啊!”
“我的粮食!”
“孩子!我的孩子!”
岸上瞬间化为修罗场!
民夫和护卫的惊恐尖叫、孩童的啼哭、被铁蹄瞬间踏碎的骨骼碎裂声、粮袋被撞破谷物飞溅的声响…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绝望的恐怖声浪!面对这钢铁洪流般的连环冲击,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岸边的临时营地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践踏!
一艘离岸最近的漕船上,几个试图跳船逃生的船工,被连环马卷起的狂暴气浪直接掀翻入水!沉重的马蹄踏在船舷上,木屑纷飞,整艘船都在剧烈摇晃!
“救人!毁马阵!”李璃雪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喧嚣!她身形一闪,已如惊鸿般掠过船舷,脚尖在浑浊的水面一点,借力腾空,朝着岸边混乱的战场疾掠而去!
她手中长剑已然出鞘,清冷的剑光在烟尘中一闪而逝!
石憨双目赤红!岸上那些被践踏的民夫,那些惊恐的妇孺,让他想起了自己家乡的乡亲!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暴怒瞬间冲垮了双臂的剧痛!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巨熊,庞大的身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接从漕船甲板跃入及膝深的冰冷河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他不再顾及湿透的身体,双手紧握青冈木棍,踩着河底的淤泥,如同人形推土机般,朝着那正在岸边肆虐的连环马阵猛冲过去!
“璃雪姐!掩护我!”如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决绝!她并未跟随李璃雪和石憨冲向连环马阵,反而身影如电,逆着奔逃的人流,扑向那些躲在粮车、货堆后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妇孺和老弱!
她的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铜盆、铁锅、甚至是被踩扁的铜锣!
“不想死的!听我说!”如兰的声音如同带有魔力,瞬间压过周围的哭喊,传入那些惊恐绝望的妇孺耳中,“拿起地上的铜盆!铁锅!一切能敲响的东西!跟着我!用力敲!往死里敲——!”
混乱中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几个胆大的妇人率先反应过来,哭喊着抓起身边被踩扁的铜盆、散落的锅盖,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
“敲!快敲啊!”如兰自己率先抓起两个半瘪的铜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互击!
“哐——!!!”
一声刺耳欲裂、如同炸雷般的巨大金属撞击声,猛地炸响!
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这声音如同信号!
“哐!哐哐!”
“铛!铛铛!”
“咣!咣咣!”
更多的、杂乱的、却汇聚成一片巨大噪音洪流的敲击声,如同平地惊雷,在岸边轰然爆发!几十个、上百个妇孺老弱,在如兰的带领下,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毕生力气,疯狂地敲打着手中一切能发出声响的金属器物!
刺耳、混乱、毫无节奏的巨大噪音,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正肆虐冲锋的连环马阵!
战场中央!
石憨已然冲入连环马阵的边缘!烟尘弥漫,铁蹄翻飞,劲风扑面,带着浓烈的汗臭、血腥和铁锈味!
一个三骑连环小组正咆哮着冲向他,沉重的狼牙棒带着恶风当头砸下!
两侧的铁索如同死亡的绞索,封死了闪避的空间!
“来得好!”石憨眼中凶光爆射!他没有试图去格挡那势大力沉的狼牙棒,也没有去碰那粗大的铁索!农家子弟对牲畜筋骨关节的熟悉瞬间涌入脑海!
棍扫一片,马腿如桩!
就在狼牙棒即将砸中头颅的瞬间,石憨庞大的身躯猛地向下一沉!
重心低得如同贴地!
粗壮的右腿如同铁鞭般横扫而出,狠狠扫向地面!同时,紧握木棍的左手,将棍身贴着地面,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股旋转的寸劲,精准无比地戳向当先那匹战马左前腿膝关节外侧最脆弱的筋腱连接处!
“砰!噗嗤!”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筋腱撕裂声!
石憨的右腿横扫,如同铁犁耕地,狠狠扫在战马前蹄下方松软的泥地上,卷起大片的泥浆!
这并非攻击,而是为了遮蔽视线、扰乱马蹄!
而他那灌注了全身蛮力与寸劲的棍尖,如同烧红的铁钎,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马腿关节外侧的筋腱缝隙!
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
“唏律律——!!!”
当先那匹雄健的战马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烈悲鸣!
左前腿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软折!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一座倾倒的肉山,狠狠向前栽倒!
马背上的骑手猝不及防,惨叫着被甩飞出去!(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