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地从腰间皮囊中再次掏出止血生肌散,毫不犹豫地将整瓶药粉都倾倒在石憨前后两个恐怖的创口上!
“嗤——!”白烟伴随着皮肉烧灼的声响再次腾起!石憨的身体猛地一挺,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低沉嘶吼,额头青筋暴起,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眼眶!
这种痛苦,远超之前李璃雪给自己敷药时的十倍!
药粉暂时压住了狂涌的鲜血,但那焦黑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残留的高温如同跗骨之蛆。
“撑住…石憨…你给我撑住!”李璃雪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她撕下自己内衬还算干净的衣料,手忙脚乱地想要包扎,但伤口太大太深,根本无法覆盖。
“嗬…嗬…”石憨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的贯穿伤,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血腥味。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前方。
透过因剧痛而模糊的视线,他看到在远处另一条更高的悬空石径尽头,似乎连接着一个稍显宽阔的石台。
石台之上,隐约有火光和人影晃动!一个模糊的、穿着锦袍的身影,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这边,如同看着陷阱中垂死挣扎的猎物!
是世子!
他就在那里!
“前…面…石台…”石憨从染血的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他伸出沾满自己鲜血的右手,死死抓住了地上那根同样浸透了他鲜血的青冈木长棍!棍身暗红,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煞气。
一股不屈的、近乎蛮横的生命力在他濒死的躯体里燃烧起来。他用长棍撑地,不顾李璃雪的阻拦,竟然颤巍巍地、一点点地试图重新站起来!
鲜血顺着棍身流淌,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那背影,如同被血染红的、宁折不弯的山岳!
“走…”他嘶哑地低吼,目光死死锁定着远处石台上那个模糊的、散发着恶毒气息的身影,“杀过去…宰了他!”
石憨的嘶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嗥叫,在死寂的山腹深渊中回荡,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不屈的意志。他染血的右手死死抓住那根同样浸透暗红的长棍,青筋在手臂上虬结暴起,如同盘绕的毒龙。
每一次试图撑起身体的努力,都让背上那前后通透的恐怖创口再次崩裂,鲜血如同小股溪流,顺着焦黑的皮肉边缘汩汩涌出,在冰冷的石板上蜿蜒流淌。
“石憨!你不要命了!”李璃雪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尖利,她死死按住他另一侧未受伤的肩膀,试图阻止他这近乎自杀的行为。那双平日里锐利如星的眼眸,此刻被惊惶、痛楚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所占据。
她看到石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贯穿的伤口,血沫从紧咬的齿缝中渗出,每一次肌肉的绷紧都让那焦黑的创口边缘迸裂出新的血珠。
然而,石憨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的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光芒。他的目光穿透剧痛带来的模糊,如同淬火的钢钉,死死钉在远处高悬石台上那个模糊的锦袍身影上——世子!
那眼神中的恨意和杀机,浓烈得如同喷射的火焰,几乎要将这片黑暗点燃!
“走…!”他再次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用那根血棍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竟真的颤巍巍地、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
魁梧的身躯如同被血染红的危崖,在深渊之上摇摇欲坠,却又带着一股顶天立地的悲壮。
李璃雪看着他那被血浸透的后背,看着那狰狞的、几乎能看到森白肋骨的焦黑创口,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刚毅如铁的侧脸,一股酸涩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心防。
她猛地咬住下唇,直至尝到血腥味,强行将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如兰!开路!”李璃雪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坚硬,如同淬火的寒铁。她不再试图阻止石憨,而是迅速解下腰间束带,撕成布条,以最快的速度,用尽全身力气,在石憨胸前背后死死缠绕了几圈,将那些不断涌血的创口尽可能勒紧!布条瞬间被鲜血浸透,但狂涌的势头似乎被稍稍遏制。
“是!”如兰早已双目赤红,含泪应声。她猛地抹去脸上的泪痕,长剑一振,剑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森冷的弧光。
她不再看脚下深渊,不再顾虑无处不在的铜镜杀机,身形如离弦之箭,沿着狭窄的石径,朝着石憨所指的方向——那座连接着高悬石台、如同天堑般横亘在前方的另一条悬空石径——决然冲去!
每一步都踏得石屑飞溅,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李璃雪则紧紧护在石憨身侧,一手搀扶着他剧烈颤抖、随时可能倒下的手臂,另一手紧握软剑,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暗中那些如同巨大眼瞳般悬浮的铜镜。
她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挡在石憨与那些可能射出致命光束的角度之间。
石憨拄着血棍,每一步都踏得极其沉重,仿佛脚下不是石板,而是烧红的烙铁。每一次落脚,都牵扯着贯穿肺腑的剧痛,带来窒息般的眩晕。
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能依靠着李璃雪手臂上传来的支撑力,依靠着心中那股焚烧一切的恨意,依靠着那根与他血脉相连般的长棍,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如同血色的磐石,在深渊之上挪移。
头顶岩缝透下的天光似乎又强烈了一丝。
“嗡——!”催命的金属震颤声再次隐隐传来!
几面位置刁钻的铜镜,镜面幽幽亮起,开始捕捉、汇聚那微弱的光源!
“小心!”李璃雪厉喝,软剑瞬间化作一片清冷的光幕护在头顶!
石憨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凶光爆射!他不再等待光束凝聚,就在那几面铜镜刚刚泛起微光、光点尚未成型的刹那,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左臂猛地抡起那根沉重的血棍!
“给我碎——!”
饱含着他所有痛苦、愤怒与不屈意志的血棍,被他以投掷标枪般的姿态,狠狠砸向距离最近、角度也最致命的一面巨大铜镜!
“呜——!”
血棍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呜咽!
棍身上沾染的、尚未干涸的鲜血,在高速飞行中拉出一道暗红色的残影!
“轰咔——!!!”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血棍如同陨星般狠狠撞在那面巨大的铜镜中央!坚韧的青铜镜面,在蕴含着石憨濒死一击的恐怖巨力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应声而碎!
无数锋利的青铜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四面八方极速射去!镜框扭曲崩裂,连接镜面的粗大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
更致命的是,这面核心铜镜的碎裂,瞬间扰乱了附近几面铜镜的光路反射!几道刚刚凝聚、尚未射出的灼热光束在紊乱的光路中猛地爆开,化作刺眼的光团,反而将附近几面铜镜的镜面灼烧得一片模糊!
整个局部的镜阵杀机,竟被这蛮横狂暴的一棍暂时打乱!
血棍在撞碎铜镜后,余势未消,连同无数碎片一起,坠入了下方无底的深渊。
石憨失去了支撑,身体猛地一晃,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软软地向后倒去!
“石憨!”李璃雪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撑住他沉重的身体,两人踉跄着几乎一起摔倒。
“快走!”如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哭腔和急迫。
她已冲到前方那条悬空石径的尽头,那里果然连接着一个相对宽阔的石台边缘。
她回身,将长剑奋力插在石台边缘的缝隙中,伸出双手,焦急地等待着。
最后的距离!
李璃雪咬碎银牙,几乎是将石憨半拖半抱,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冲向石台边缘!脚下深渊翻涌的寒气如同死神的呼吸。
石憨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似乎在剧痛和失血中迅速流逝。
终于,在如兰拼尽全力的拉扯下,三人无比狼狈地滚上了那座高悬的石台!
石台约有十丈见方,地面同样是冰冷的石板铺就。
石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正在熊熊燃烧的熔炉!炉火炽烈,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将整个石台映照得一片赤红,也驱散了部分深渊的阴寒。
熔炉旁,堆放着大量已经熔化、闪烁着暗红光泽的铜锭,以及一些尚未使用的巨大铜镜毛坯。
熔炉后方的阴影里,几个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神麻木呆滞的匠人,正被铁链锁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待宰的牲畜。
他们惊恐地看着突然闯入、浑身浴血的三人。
而在石台最里侧,靠近山壁的地方,一个身穿华贵锦袍、面容阴鸷、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笑意的年轻男子,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
他手中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是淮阳王世子!
他身边,侍立着两名眼神凶戾、手持奇门弯刀的黑衣护卫。
“啧啧啧,真是感人至深啊!”世子放下匕首,慢条斯理地鼓起掌来,脸上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目光在濒死的石憨和强撑的李璃雪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恶毒的嘲讽,“石大侠这血染的风采,李公主这剜心刺骨的痛楚,真是比任何一出折子戏都精彩万分!本世子看得,甚是尽兴!”
他站起身,缓步向前,靴子踩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目光最终落在石憨身上,如同看着一件即将破碎的玩物:“可惜了这副好身板,还有那身蛮力。若是早早归顺,为本世子效力,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像条死狗一样趴在这里,真是…碍眼得很。”
“你…该死!”石憨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住世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滔天的恨意。
“我该死?”世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看看这周围!这精妙绝伦的镜阵,这鬼斧神工的熔炉,这为我父王大业铸造神兵的匠人!你们,不过是这煌煌大业下,几缕微不足道的尘埃!几滴碍眼的污血!”他猛地指向那些被锁链束缚的匠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你们这些贱民,只配在黑暗中像虫子一样被碾死!你们的血,就该用来淬炼我父王君临天下的基石!”
世子狂妄的咆哮在炽热的熔炉火光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鞭子,抽打在李璃雪的心上。
她看着石憨背上那依旧在不断渗血的恐怖创口,看着他因失血而灰败的脸色和急促艰难的呼吸,一股焚尽八荒的怒火混合着冰冷的杀意,在她胸中轰然炸开!
她轻轻将石憨交给身旁泪流满面、却强撑着用身体支撑着他的如兰。然后,缓缓站直了身体。月白的衣裙早已被尘土和血污浸染得不成样子,左肩的灼伤和掌心的伤口依旧刺痛,但这一切,都被她眼中那冰封万里的寒芒所冻结。
“尘埃?污血?”李璃雪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熔炉的轰鸣和世子的狂笑,如同极地冰川刮过的寒风,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平静,“本宫今日,就让你看看,你口中的‘尘埃’,是如何碾碎你这肮脏的‘基石’!”
话音未落,她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
她的身形仿佛凭空消失,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下一瞬,人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世子身前不足一丈之处!
快!
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世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惊骇!他身边的两个黑衣护卫反应不可谓不快,两把淬毒的奇门弯刀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一左一右,交叉斩向李璃雪的咽喉和腰腹!
刀光森寒,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李璃雪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波澜。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两把致命的弯刀!
她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与痛楚,都凝聚在右手那柄秋水般的软剑之上!
“惊鸿——掠影!”
一声清越的剑鸣,如同九天凤唳,骤然响彻整个石台!
软剑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道流淌的月光,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剑光瞬间暴涨!
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一道笔直的、凝聚到极致的、仿佛要刺穿空间的光线!
剑光过处,时间仿佛被切割!
“叮!叮!”
两声轻响,如同玉珠落盘!
那两把狠辣劈来的奇门弯刀,竟被这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光,精准无比地点在刀身最不受力的侧面!
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强烈旋转穿透之力的劲道,顺着剑尖瞬间爆发!
“咔嚓!咔嚓!”
精钢打造的弯刀,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应声而断!断刃旋转着飞射出去,“夺夺”两声钉入远处的石壁!
两个黑衣护卫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顺着断刀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
整个人如遭重锤猛击,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跌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而李璃雪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那道凝练如线的剑光,在点断双刀之后,去势不减,如同瞬移般,直刺世子的咽喉!
速度之快,甚至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笔直的、肉眼可见的真空轨迹!
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在世子心头!
他脸上的惊骇瞬间化为极致的恐惧!他怪叫一声,身体拼命后仰,同时双手下意识地交叉护在胸前!
“嗤啦——!”
剑光擦着他的交叉的双臂掠过!锦袍的袖口瞬间被凌厉的剑气撕裂成无数碎片!
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两道深可见骨的剑痕瞬间浮现,鲜血狂涌!
世子惨叫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连滚带爬地向后跌退,狼狈不堪地撞在冰冷的山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臂,又看向前方持剑而立、眼神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的李璃雪,之前的嚣张狂妄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恐惧和后怕!
刚才那一剑,若非他下意识地格挡后退,此刻咽喉早已被洞穿!
“废物!拦住她!杀了他们!”世子失态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调,对着那两个捂着流血虎口、惊魂未定的黑衣护卫嘶吼。
李璃雪却不再看他。她缓缓转过身,冰冷的视线扫过那两个挣扎着想要再次扑上来的黑衣护卫,最终落回石憨和如兰身上。方才那惊世一剑,似乎也耗尽了她本就不多的体力,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握着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她依旧挺直了脊梁,如同一柄出鞘染血的绝世名剑,以一人之躯,挡在重伤的同伴与凶残的敌人之间。
熔炉的火光在她身后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一尊守护的神祇。(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