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零号实验体。"
楚雨的声音在废弃谷仓里回荡,像一把钝刀缓慢地锯开我的神经。我盯着那份文件,纸页边缘在我颤抖的手指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这不可能..."我的声音听起来陌生而遥远,"我是受害者,我父母死于那场车祸,我亲眼看见..."
"文件上说你的父母是计划的一部分。"楚雨指着另一页纸,她的指尖也在发抖,"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是从一家孤儿院被选中的,因为你的脑电图显示出'异常可塑性'。"
谷仓外,雨开始下了,水滴敲打着生锈的铁皮屋顶,如同一场即兴的安魂曲。我机械地翻动文件,每一页都像一记耳光打在脸上:
"零号展示出对记忆植入的完美适应性..."
"建议对零号进行情感编程测试..."
"零号成功通过影后场景模拟,准备进入实战阶段..."
"停下!"我突然将文件摔在地上,纸张四散飞舞。楚雨吓得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脏。
"你以为我会...变成什么怪物吗?"我苦涩地问。
楚雨没有立即回答。她弯腰捡起一张纸,声音低沉:"这上面说,7号实验体——也就是我——出现了严重的记忆排异反应。他们...他们原本计划清除我的记忆,把我变成另一个傀儡。"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但实验意外导致了我的疤痕和癫痫。他们认为我报废了,就把我丢了出去..."
我们沉默地对视着,两个被命运捉弄的实验品。雨声渐大,谷仓某处漏下的水滴在地面积成一个小水洼,倒映着我们扭曲的脸。
"所以我的复仇..."我艰难地开口,"我的仇恨,我的计划...这些都是他们设计好的?"
楚雨摇摇头:"我不知道。但阿杰说过,杜天豪做事总会留后手。如果...如果你真的是他们最重要的实验品,他们不可能让你真的逃脱。"
我闭上眼睛,试图在混沌的记忆中寻找一丝真实的痕迹。童年、父母、车祸、孤儿院...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被植入的?更可怕的是,我现在的思考是否也是程序的一部分?
"我们需要找到阿杰。"我最终说道,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管我是什么,杜天豪抓走他是因为我们手上的资料。"
楚雨咬着嘴唇:"你确定要这么做?如果...如果阿杰认为你已经不可信了怎么办?"
"那就让他来决定。"我走向谷仓门口,雨水立刻打湿了我的脸,"但如果杜天豪想把我变成武器,我至少要选择对准谁开枪。"
我们趁着夜色潜回城市边缘。张默警官的手机上最后一条信息指示他的同事在城东工业区接应,但当我们抵达约定地点时,只看到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和几枚弹壳。
"他们被发现了。"楚雨捡起一块破碎的警徽,上面沾着指纹——不是血,而是某种蓝色粘液,和林晚晚手中的注射剂一模一样。
我的太阳穴突然一阵剧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一幅画面强行闯入我的意识:白色的房间,束缚带,头顶刺眼的无影灯,杜天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零号,启动防御协议,代码蓝鸟重复,代码蓝鸟..."
"苏念!"楚雨摇晃着我的肩膀,"你又闪回了?"
我眨眨眼,幻象消散,但杜天豪的声音似乎仍在耳畔回响。更奇怪的是,我的嘴里有一股金属味,像是刚刚咬破了什么人的皮肤。
"我没事。"我擦掉额头的冷汗,注意到楚雨脖子上有一道新鲜的红痕,像是被人掐过,"你脖子怎么了?"
楚雨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道...可能是过敏?"但她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恐惧。
我们悄悄离开现场,利用楚雨在黑客论坛上的人脉,追踪到阿杰可能被关在星辉集团旗下一家废弃制药厂。夜雨中的厂房像一头蹲伏的巨兽,只有顶楼几个窗户透出微光。
"安保系统还在运作。"楚雨检查着她的设备,"红外线、运动传感器,还有...等等,这是什么?"她皱眉看着屏幕上的一串代码,"他们用了军方级别的加密波段。"
我凝视着那座建筑,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我知道那里的布局——不是通过侦查或记忆,而是一种肌肉记忆般的直觉。左手第三个窗户旁有通风管道,地下二层有紧急出口,警卫每47分钟轮岗一次...
"我可以进去。"我说,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我知道路线。"
楚雨猛地抬头:"什么?不行!那里至少有二十个武装警卫!"
"不是从地面。"我指向厂房侧面,"那里的排水系统可以直接通到地下室。阿杰应该被关在地下三层,那里有隔音室。"
楚雨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张开嘴,却无法回答。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这些,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掌上有新鲜的擦伤,或者为什么我的牙齿间还残留着血腥味。
"我...我不知道。"我最终承认,"但我们必须救出阿杰。如果杜天豪已经开始对他用药..."
楚雨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我可以在外围干扰他们的通讯系统,给你15分钟窗口期。但苏念..."她抓住我的手,"如果你在里面...变了,变得不像你自己,我不得不启动应急协议。"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注射器,里面是透明的液体:"这是阿杰准备的神经抑制剂,可以暂时阻断任何脑控信号。如果我认为你被控制了...我会用这个。"
我凝视着那支注射器,心中五味杂陈。但最终,我只是简单地点头:"合理的选择。"
雨越下越大,为我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我们分头行动:楚雨去设置干扰设备,我则潜向排水口。正如我"记得"的那样,生锈的铁栅栏用一点力气就能撬开,后面的通道足够一个成年人匍匐前进。
管道内漆黑一片,充斥着霉味和化学药剂的气息。我凭借直觉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穿行,每前进一米,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就增强一分。当我的手掌触碰到某个特定的金属接缝时,一段记忆突然闪现:
年幼的我爬过同样的管道,身后有人在追,恐惧像实质一样堵在喉咙...不,不是恐惧,是兴奋。我在笑。这是一场游戏,而我是赢家。
我甩甩头,继续前进。终于,管道尽头出现了一个通风口,透过栅栏可以看到下面的房间——一个简陋的牢房,阿杰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是血,但还清醒。
房间里只有一个警卫,正背对着通风口玩手机。我悄无声息地卸下通风栅栏,像猫一样轻盈地落地。警卫甚至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我一记手刀击中颈部要害,无声地瘫倒在地。
"苏念?"阿杰虚弱地抬起头,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真的是你...还是我又出现幻觉了?"
"是我。"我迅速解开他的束缚,惊讶地发现自己知道这种专业绑缚的特殊解法,"能走吗?"
阿杰试图站起来,但双腿一软差点跌倒:"他们...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我的平衡感..."
我二话不说架起他的胳膊:"抓紧我。楚雨在外面等我们,但窗口期只有15分钟。"
我们踉跄着走向门口,阿杰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等等...他们对我说的那些...关于你的事..."
"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我打断他,耳朵捕捉到走廊尽头的脚步声。
阿杰却固执地摇头:"不,你必须知道...林晚晚说你是计划的核心...说你体内有某种程序...会在特定条件下触发..."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拖着阿杰躲到一个设备间里,屏住呼吸听着两名警卫经过。等他们走远后,我才低声问:"触发什么?"
"大规模控制协议。"阿杰的呼吸急促,"他们计划在明晚的'蓝鸟'聚会上启动...而你是那个开关。"
我胃部一阵绞痛,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段话唤醒了我大脑深处的某个记忆片段——一个白色房间,杜天豪的声音:"当零号听到触发短语时,所有次级单位将同步激活..."
"什么触发短语?"我急切地问。
阿杰摇摇头:"我不知道...林晚晚正要说出那个词时,张默的突袭打断了审讯..."
我们继续向出口移动,阿杰的状况越来越糟,几乎完全靠我拖着走。当我们终于到达地下二层的紧急出口时,警报突然响起,整个走廊瞬间被刺眼的红光淹没。
"他们发现干扰信号了!"阿杰喊道,"快走!"
我们撞开通往地面的门,冰冷的雨水立刻浇在身上。远处,楚雨的身影在一辆发动着的车旁焦急地挥手。
就在我们即将到达安全地带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穿透雨幕:"苏念姐姐!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林晚晚站在厂房高处的平台上,白色连衣裙在雨中紧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她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装置,看起来像老式遥控器。
"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派对的!"她甜腻的声音与暴雨形成诡异反差,"不过既然你提前来了..."她举起那个装置,"让我们看看零号实验体到底听谁的话!"
她按下按钮。
一股电流般的剧痛从我的后脑勺炸开,瞬间蔓延至全身。我跪倒在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白色的实验室、脑电图波纹、杜天豪微笑的脸、注射器、蓝色液体、一个词被反复灌输进我的意识...
"蓝鸟归巢。"林晚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零号,启动。"
世界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遥远。我站起来,转身面对阿杰和楚雨,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惊讶或恐惧。相反,一种深沉的平静笼罩了我,就像终于回到了家。
"苏念?"楚雨惊恐地看着我,手里握着那支神经抑制剂,"你...你的眼睛..."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能感觉到那个程序在我大脑中苏醒,像冬眠的蛇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但更奇怪的是,我并不想抵抗它——因为在这一刻,我终于记起了全部真相。
我不是被杜天豪控制的傀儡。
我是他的杰作。
他的武器。
他的女儿。(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