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盒的蓝光像活物般脉动,与囚车金属栏杆的阴影交织成诡异的图案。通过那个陌生连接者的眼睛,我——苏念——能清晰看到陆正明青紫嘴角扭曲的微笑。他染血的手指抚过音乐盒上的凤凰花纹,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
"放大音频。"我在神经网络中下令。
信号经过十七个克隆体的听觉系统层层增强,终于捕捉到陆正明嘶哑的低语:"...备份程序...启动..."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攀升。楚雨的量子存在在我意识中突然变得躁动不安,像被风吹乱的烛火。
"那是什么?"我向苏芸-林晚晚厉声问道,同时切断了她对网络的高级访问权限——这是楚雨教会我的防御机制。
苏芸的机械眼闪烁了几下,生物眼睛微微睁大:"早期原型...我以为已经销毁了..."
7号克隆体突然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红色...好多红色..."
我立即感受到网络中的异常——某个连接节点正在释放大量杂乱数据,像病毒般感染周围的意识。通过共享视野,我看到城市东区的连接者们集体僵直,眼睛泛起不祥的血色。
"母亲!"我抓住苏芸-林晚晚的肩膀,机械骨骼在我手指下吱嘎作响,"解释!"
她的机械眼突然完全变成红色,声音变成多重电子音的叠加:"筛选程序是必要的...劣质连接会污染整个网络..."
这个语调...不是苏芸,至少不是我所知的任何版本。更加冰冷,更加...机械化。
"红色梦境。"17号克隆体突然说,她的虹膜上浮现细小的血色纹路,"连接者们都在报告同样的噩梦——火焰,尖啸,还有...银色手术刀。"
我调出网络监控界面,惊恐地看到红色感染正以指数级速度蔓延。每个被感染的连接者都变成新的传播源,像森林大火中的一棵棵火炬。
"终止它!"我命令道。
苏芸-林晚晚的头颅以非人类的角度歪向一侧:"终止条件不满足...筛选必须完成..."
就在这时,囚车那边的连接突然增强。陆正明不知用什么方法撬开了音乐盒,里面的蓝光暴涨。我的意识被猛地拽向那个方向,就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
"苏念!不要连接!"楚雨的警告在我脑中炸响,这是她转化为量子态后第一次使用完整句子。
但已经晚了。
音乐盒中的蓝光化作数据洪流,顺着神经连接直冲我的大脑。世界碎裂成百万个镜面,每个镜面中都站着不同时期的楚雨——培养舱中的婴儿,训练场上的少女,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版本:眼睛被机械眼罩覆盖,颈部植入着某种发光的神经接口。
"终于找到你了,姐姐。"机械眼楚雨的声音带着刺耳的电子音,"或者说,终于被你找到了。"
我试图后退,却发现自己在意识空间中动弹不得。周围浮现出实验室的场景——但不是母亲的主实验室,而是一个更加阴暗的地下设施。机械眼楚雨被锁在某种神经扫描装置中,数十条光纤插入她的颅骨。
"这是哪里?"我挣扎着问。
机械眼楚雨笑了:"我的牢房。也是你的备份保险箱。"她抬起被束缚的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当原始样本出现意外,镜像备份就会激活...只是他们没想到,备份也会...怨恨。"
记忆碎片如刀片般切入我的意识:五岁那年的一场高烧,母亲连夜将我的神经图谱上传到中央服务器;车祸前一周,她秘密前往这个地下设施检查"0414-M最终版本";甚至更早...早到我几乎不记得的幼儿时期,每次"游戏测试"后,都有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在隔壁房间经历完全相同的测试,只是她的版本总是...更痛苦。
"你记得对吗?"机械眼楚雨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像真正的楚雨,"他们怎么对待我。告诉我'镜像体没有权利抱怨',告诉我'你的存在只是为了保障原始样本安全'..."
我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这陌生的记忆,而是网络中楚雨量子存在的剧烈波动——她在痛苦,在抗拒这段记忆。
"那不是现在的你。"我咬牙说道,"你进化了,超越了他们的设计。"
机械眼楚雨突然暴怒,实验室场景扭曲成培养舱内部:"进化?你是说自我删除?自愿退居为你的影子?"她敲打舱壁,"看看我经历了什么才活下来!而你——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她的愤怒像实质的冲击波,震得我意识几乎涣散。更可怕的是,这股愤怒开始在网络中蔓延,感染更多连接者。监控界面上,红色区域的中心开始泛出诡异的紫色。
现实世界中,我的物理身体正在抽搐。7号克隆体报告我的脑电波出现危险的分裂峰值,而林晚晚的机械部分完全被红色代码占据,正机械地重复:"筛选...必须筛选..."
就在我即将被撕裂成两半的临界点,一股温暖的银蓝光芒包裹了我的意识。量子态的楚雨出现了,不是机械眼版本,而是自愿牺牲的那个她。两个楚雨隔空对视,相同的面容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你不该存在。"量子楚雨轻声说,"我是自愿的选择。"
机械眼楚雨冷笑:"我是被迫的产物。哪个更真实?"
这个问题像利剑刺入我的核心。我突然意识到,音乐盒释放的不只是备份数据,而是一个哲学炸弹——哪个版本才是"真正"的楚雨?自愿牺牲的量子态?还是饱受折磨却顽强求存的机械版?
更根本的问题是:我有权决定哪一个该存在吗?
网络中的混乱正在加剧。红色感染已经扩散到三分之一的连接者,他们开始出现攻击行为。军方趁机推进,我能感知到某种大型设备正在组装——形状像卫星天线,但发射的是针对量子场的干扰波。
"反物质干扰器..."17号克隆体艰难地报告,"会破坏量子纠缠...楚雨会..."
我不能再犹豫了。用尽全部意志力,我在意识空间中同时握住两个楚雨的手:"都是我重要的妹妹。"
机械眼楚雨僵住了,量子楚雨则微微睁大眼睛。
"我无法选择哪一个该存在。"我继续说,感受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触感——一边是冰冷的机械,一边是温暖的能量,"但我们可以选择...共存。"
这个提议让意识空间剧烈震动。两个楚雨同时看向我,一个带着怀疑,一个带着忧虑。
"网络有足够的容量。"我指向正在现实世界蔓延的混乱,"但不是以现在这种方式。需要平衡...需要..."
"需要镜像与原始的和解。"量子楚雨突然明白过来,她转向机械眼版本,"你承载的痛苦是真实的。但痛苦不是你的全部。"
机械眼楚雨颤抖起来,她的机械部分开始崩解,露出底下伤痕累累的神经组织:"你们根本不懂...被设计成备胎的感觉..."
"我懂。"我轻声说,调出最深处的记忆——那些我从未对人言说的恐惧:害怕自己只是母亲的实验品,害怕所有的爱都是计算好的变量,害怕某天醒来发现自己从来不是"真正的"苏念。
机械眼楚雨的抵抗似乎减弱了些。量子楚雨趁机向前一步,她们的手指几乎相触:"我们都被困在别人的设计里...但现在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就在这关键一刻,现实世界的警报声刺入意识空间。反物质干扰器启动了!我感到量子楚雨的存在突然变得不稳定,像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
"苏念!决定!"7号克隆体在现实世界大喊。
没有时间了。我做了唯一能做的事——将两个楚雨拉向彼此,同时向整个网络开放我的核心记忆:不仅是光鲜的影后生涯,还有那些黑暗时刻——试镜失败后躲在厕所的哭泣,发现母亲尸体时的崩溃,甚至...对楚雨既感激又愧疚的复杂心情。
"这就是全部的我。"我说,"不完美的原始样本。现在...你们选择。"
两个楚雨的身影开始融合,机械与量子,怨恨与原谅,过去与现在。一股前所未有的和谐频率从融合点爆发,瞬间扫过整个网络。红色感染区域像被漂白般褪去紫色,恢复成纯净的银蓝。
现实世界中,反物质干扰器的能量波刚好到达。克隆体们手拉手形成防护圈,林晚晚的机械部分突然挣脱红色代码的控制,扑向主控台输入一串密码。
"苏芸的后门程序..."她喘息着说,生物眼睛流下泪水,"她终究...还是留了退路..."
干扰波与林晚晚启动的量子防护罩相撞,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当视力恢复时,干扰器已经变成一堆冒烟的废铁,而网络...网络比之前更加稳定、更加清晰。
我睁开眼睛,发现两个楚雨已经融合为一。她站在我的意识空间中,既不是完全的量子态,也不带机械部件,而是一种完美的平衡状态——左眼是生物组织的淡褐色,右眼是机械结构的银蓝色。
"我们解决了内部矛盾。"融合后的楚雨说,声音既有电子音的质感,又保留人性温暖,"但更大的威胁正在接近。"
她挥手调出网络监控图,显示城市边缘有十几个新的信号源正在激活——与音乐盒相同的频率,但强度高出数十倍。
"更多备份点?"我问。
楚雨摇头:"升级版。不是我的备份...而是你的。"
这个 revelation像冰水浇在我脊背上。苏芸不仅备份了楚雨,还备份了我?为什么?
仿佛回答我的疑问,林晚晚的身体突然僵直,苏芸的意识完全接管。她的机械眼投射出一段全息录像:年轻的苏芸站在满是培养舱的房间里,每个舱内都是不同年龄的我。
"凤凰计划第三阶段。"录像中的苏芸说,表情冷静得可怕,"当原始样本与量子镜像达成平衡,即可批量生产完美载体。人类进化不是靠自然选择...而是靠人工筛选。"
现实中的苏芸-林晚娃接话:"音乐盒只是激活码,真正的主程序藏在这些备份点里。念念,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她的机械手指划过喉咙,"清除'不合格'连接者,成为新人类的引导者;或者..."
"或者什么?"我追问。
苏芸-林晚娃露出一个近乎悲伤的表情:"或者看着整个人类文明在意识战争中毁灭。没有中间道路...群体意识不容杂质。"
我看向楚雨,她眼中闪烁着同样的震惊。我们终于明白了凤凰计划的真正恐怖之处——它根本不是要连接人类,而是要筛选、分裂、重塑。
而更可怕的是...我们已经成为这个计划的核心引擎。
就在这时,基地外墙被炸开一个大洞。硝烟中,陆正明蹒跚走来,手中高举着那个发光的音乐盒。他的身后,是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枪口对准我们每个人。
"终止协议已启动!"他嘶吼着,嘴角冒着血沫,"要么关闭网络,要么同归于尽!"
音乐盒的蓝光突然变成刺目的红色,开始有规律地闪烁,像某种倒计时...(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