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蛋糕上的蓬松奶油,还未等人品尝,便融化在嘴里,悄然地滑入了十一月。
俞人杰那场旷日持久的官司也终于落下帷幕,在张宗谐强势的资本介入下,往日里沟通起来略显磕绊的环节,竟然也意外地顺滑。
而小画城也终于迎来了第一波游晓矾街舞流量池里的客流。
冷空气一场又一场,也驱不走某间房子里的浓情蜜意,只是不巧,今天房东和租客吵了个整架。两人一会儿用洋文,一会儿用中文,中间还掺杂谁也听不懂的鸟语,但俞津杨确定是骂他的。
他听笑了,抱着胳膊靠在房门上,笑着看某位理直气壮的租客,“所以什么意思,你这就要走是吗?”
“俞津杨,你别搞笑行吗。”李映桥如临大敌,一副戒备森严的状态,“你爸要回来住,我还不走?”
说实话,没见过这么差着辈儿的宿敌,也很久没见战斗性这么高的李映桥。
回来这段时间,她更多的是游刃有余——
和他相处之间,那种胜券在握的从容;
对张宗谐的疏离晦涩;对高典、泰禾等人又是恰好到处的粉饰太平。
唯独刚才,听见他爸想搬回来住,李映桥才有点从前那副走鸡斗狗的样子。
他靠在门上,看着她不讲话。
李映桥知道他想干脆和他爸摊牌,但现在真摊不了。
马上他俩还要合作创非遗项目,万一四一哥公私不分,不肯跟她合作了怎么办呐。
丰潭的特色是木玩,这两年虽然没落,但如果能把木玩文化和小画城结合,至少未来五年内,小画城就是丰潭标志性景区,没有任何其他景区能超越。
这事儿文旅局不提,她其实一直也想找李连丰去推进,只是没想到中间王问香横插一脚,对方才调转车头让俞人杰牵头。
李映桥想哄哄他,但到嘴的话,不知怎么又变成了:“我说得对不对,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俞津杨再次被她气笑了,仰头靠在门板上,用后脑勺哐哐撞大墙,喟然长叹,又气又无奈地斜瞥她说:“好好好,我真该反省反省。”
李映桥丢下手上正在折叠的衣服,走过去抱他,又亲亲他。
他别开脸,没让她碰,冷眼睨她:“少来,我说了,我拒绝了,住这边也没我那边方便,他不会过来,你还是要搬走是吗?”
“我怕他突然过来。”
“搬来之前你没想过他会突然过来?”
“这不是最近你说他装上假肢了吗?哥们会走了呀。”
“……得了吧你,你是腻了。李映桥。”
冤枉,太冤枉,她一颗心还火热的呢,正是最爱他的时候。
她强行掰过他的脸,在他唇上啄了口,他没动作,只冷冷睨她。
“哄不好了是吧。”姐们最近被手上几个项目折磨地耐心也有限,甩手要走。
被人拽住,靠在门上,闷声,不情不愿地:“……好了。”
李映桥莫名笑出声,掐掐他的脸,却被他偏头躲开。
“这叫好了?”
俞津杨不那么情愿地瞥她一眼,又把她手抓回来蹭了蹭,一副任由她在自己脸上作乱还是作威作福的样子。
行了吗?他说。
李映桥想了想,还是没搬走。
毕竟在房东同志的照料下,一日三餐准时准点,偶尔她赶项目没时间回去吃,房东同志打包好着‘跑腿’送到她办公室自己再去练习室练舞。
近一个多月,愣是没让她吃过一次外卖和不健康的泡面。
偶尔半夜,李映桥的泡面瘾犯了,缩在他怀里哼哼唧唧要吃泡面。
房东不肯,她把脑袋埋进人温热的胸膛里,开始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说她想姝莉了。
唱到房东掀被子下床边穿鞋子,边站在床沿无语地冷笑着睨她说:“嘴巴里都溃疡了,还要吃吃吃。”
这当然怪不上泡面。
“谁让你总亲个没完的。”她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下,看着男人下楼的背影大声道。
私心里觉得,他比她爱亲。不好讲,李映桥说实话她没那么爱亲,尤其在一起之后,她总觉得有大把时间,反而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温存,她这段时间已经全身心投入工作里了。
俞津杨最近一反常态,不知道是即将录节目的焦虑使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动不动就亲她,上班亲,下班亲,睡前亲,睡醒也要亲。
有时候做饭做一半还要把人叫过去,以为让她打下手,结果一边洗菜还要一边把人抵在水槽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亲。
但他嘴很硬,一听李映桥这控诉的语气,丢下一句:“好,以后不亲了。亲烦了我都。”
然后头也不回地下楼给她煮面去了。
李映桥裹着被子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嘴角不自觉扬起,他越来越像从前,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听着楼下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儿,她觉得很安心,好像一切都回来了。
回到了从前她在小画城和大人们斗智斗勇算着账,妈妈在厨房给她乒乒乓乓做饭。
只是这会儿,俞津杨没再带着耳机从她门前经过,他在厨房里,她在他的卧室里。
在房东同志兢兢业业的照料下,李映桥肉眼可见地胖了六七斤,郑妙嘉察觉,赵屏南也发现,意有所指地说你气色好不少啊。
就连李姝莉都捏着她的脸都惊讶得不行,“最近是不是不怎么忙了?要不怎么忙了,就搬回来,你还能吃口妈做的饭,也不用天天吃外卖。”
李映桥笑着说妈妈,我已经一个多月都没吃过外卖了。
李姝莉那会儿正在给人涂精油,听这话一愣,半瓶精油漏人背上,收不回去,只能心疼地给人抹抹匀,佯装更惊讶地说,“你学会做饭啦,不得了哦。”
按摩床上的客人都笑了:“老板娘,要不你生意好呢,油跟不要钱一样抹。我冲个卡,行吧?”
“好嘞,小孟,这里办卡。”李映桥比李姝莉反应更快,立马招呼小孟过来给人登记。
李姝莉不讲话,看着她。等客人走了,她默默在刮痧馆门口抽了会儿烟,李映桥站在一旁,还像小时候那般看着她,李姝莉笑了声,其实猜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猜也猜到是谁那么任劳任怨地给她做饭了,从小到大,除了那一个,还真没有谁了。
“知道了,你俩好好处吧,妈没意见。”李姝莉掸了掸烟灰,看了眼自家女儿,“其实去年冬天,我去前面的小区给人做上门推拿时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正好碰上你唐湘阿姨和俞津杨,那时候节日头刚出事不久,在住院。”
李映桥一愣,下意识去看她的脚,“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把腿摔断了?”
“嗯。”李姝莉吸了口烟,低头又掸了掸。那时候怕她在北京担心,就没告诉她,正巧又赶上她给小孟放假回老家过年,住院那半个月,都是俞津杨来病房给她送饭的,隔壁病床的阿姨还以为他是她儿子。
唐湘还和她说:“津杨刚去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半夜给我发了一条微信,他说忽然想起来丰潭的姝莉阿姨,让我和爸爸多多照顾一下,说李映桥在北京有事也顾不上那么多。”
李姝莉其实没觉得唐湘夸张,俞津杨是这样一个小孩,他的礼貌和周到,丰潭很小,路上偶尔有时候会碰见,无论她手上拿的东西轻或重,他第一时间会想着接过去,但李姝莉从没让他拿过。唐湘当时那么讲,她隐隐就觉得,这俩孩子估计还有点其他的纠葛,但也没多讲,也不愿讲。
***
十一月底,舞综节目终于正式落地,俞津杨马上要参加比赛,小画城的奶奶们也展开各种声势浩大的应援,俞津杨哭笑不得,为此他已经罢工了,广场舞也不去了。因为有点丢脸。不知道哪位大哥大姐,给他定制了一幅巨型的海报挂在小画城的码头上,李映桥等人在景区办公室开会都能看见俞津杨在码头上迎风飘扬,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样子。
奶奶们训练有素,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竟然还有应援口号,穿着小画城街委会环创卫处统一发的橙色马甲,在码头紧锣密鼓地排列着方阵,口号喊得地动山摇:“津杨!津杨!扬帆起航!津杨!津杨!舞林之王!”
吴娟:“……”
高典:“……”
潘晓亮:“……”
妙嘉and屏南:“………”
李映桥:“………………”
小孩们对这位大哥哥也寄予厚望,希望他能一举拿下这次breaking比赛的冠军,为表吉利,现在都管他叫一举哥。
怎么讲呢,俞津杨是个帅哥,但大部分帅哥的经历,要么一个帅字贯穿一生,要么一个惨字贯穿一生,或者一个爽字贯穿一生。而俞津杨则是一个囧字贯穿一生,初中被人绑架,被人堵在教室后门香喷喷的告白,对方一把拽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他依稀还记得那女孩的名字,因为拽姐这个绰号太令人印象深刻。亦或者是他被人当众念出父亲的保证书,被人当猴围观了三年。
他以为等他爸老了,懂事了,他就可以少丢脸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女朋友从下班进门开始就在笑,笑到他俩这会儿都站在水池边洗碗了,她还在笑。
俞津杨瞥她一眼,看她笑蹲下去:“煤气泄漏了啊你,有那么好笑吗?”
她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直接蹲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一下下砸着脑袋说:“你别看我……你一看我,我就想到码头上那张海报……哪个大聪明给你选的照片啊?你知道码头的风多大吗!那风一吹,瞬间把你的脸就拉长了!高典说,喵这蹬鼻子上脸的要去哪儿呢!哈哈哈哈——”
俞津杨没理她,把手里的碗洗完一一沥干,想起游晓矾下午跟他讲的话,节目录制期间一个月所有选手全封闭住在统一安排的酒店里,他本来还在想,他走了,李映桥未来一个月吃什么,总不能又吃外卖。
想到这,他自己都嗤了声,冷淡睨她说:“李映桥,你完了你,好好谈吧你,以后谈不到我这么好笑了的!”(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