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三章

    顶流姓艾,爱豆出身。粉丝数庞大到什么程度,艾家军总人口大约是丰潭总人口的二三十倍。如果他的粉丝把小画城包围的话,小画城就只能是个无助的毛线团。

    艾顶流没演过一部戏,没有剧粉,粉圈很单一,但很能打。

    因为艾顶流出道前也是“好赌的爹,病逝的娘,上学的弟,和破碎的他”系列中一员,很早被星探挖掘,以为能出道,结果被前公司骗光积蓄还背上巨额负债,只好跑去地下舞团给人打黑工还债,不少粉丝都是陪着他从那段靠着吃泡面为生的至暗时刻里走过来。

    这几年好不容易靠着短视频直播玩梗成了顶流,只是没有作品的顶流,后辈们又虎视眈眈,粉丝们心里也不踏实,于是一直喊话让哥哥进组拍拍戏,哥哥却转手接了个综艺……

    粉丝们本来就瞧不上游晓矾,不为别的,上季这档舞综能火全靠选手们撕得昏天黑地,播出期间各种爆料喊话比节目好看。这季一看阵容也没跑了,找得又全是些争议满满的B-boy。

    录制没两天,已经有人“抛砖引玉”,在社交媒体上晒出一张b超单和节目组喊话:孩子我打了,钱记得转我。去参加个破节目怕自己红了粉丝吃醋跟我提分手,这么敬业当初怎么不管理好你的精/液。

    粉丝们无端端在心里替艾顶流捏一把汗,还没开播就上强度,到底是谁还在信游晓矾这玩意儿有街舞精神的。

    关键这姐聪明就聪明在,她没点名道姓,要等节目播出看这位“敬业哥”红了没,再公布答案。网友们的胃口被吊得足足的,好奇心爆棚,喜闻不一定乐见,但一定奔走相告。于是这季舞综在一众录制的综艺中热度逐渐攀升,直至断层,就这么未播先火了。

    一条#到底是谁这么敬业啊#挂了热搜好几天。

    当然,这些事棚内的选手一无所知,游晓矾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进组前,要求没收所有人的手机,比赛结束才会返还。节目组就算监测到舆情,游晓矾当然不会花钱替他们解决这种男女私生活的烂摊子,该审判审判,该比赛比赛。

    纵然,粉丝们在棚外互相揪腿毛,棚内两位当事人倒是关系不错,他俩年纪相仿,又有过同在地下舞团打过黑工的经历,反倒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情谊。艾顶流在第一场比赛俞津杨一下地,几个Power Move和一个诈尸定格,连招牌都没出,就牢牢锁定住他。

    因为俞津杨那个背部砸地又弹起的诈尸定格做得太漂亮,干净利落还真有种反人类的滞空感,身体好像装了隐形的弹簧,但其实没有,全靠他腰腹力量和地心引力硬碰硬。

    现场粉丝不一定看出这门道,气氛全靠带,几个breaking老炮儿兴奋地忍不住原地起跳,哔哔音此起彼伏,一个个恨不得脱了衣服绕场跑三圈,现场才沸腾,导师们更是明刀明枪地直接下场抢人。

    谁让国内能叫得上名号的B-boy屈指可数,他们来之前也大致看了名单,要选谁心里大致都有数,只是这条漏网之鱼谁也不想放过,凭他们对流量的嗅觉,节目播出谁会火,谁是话题中心,他们也心若明镜。

    但艾顶流没想到,第一轮抢人大战中,俞津杨没选他,哪怕他甚至为了他违反节目规则,提前做出承诺说,你来我的队伍,决赛我能给你三十秒黄金solo位。

    俞津杨仍拒绝,其实俩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录制结束,还单独找了个房间聊了会儿,也都没提场上该选谁不选谁。没选就是不合适,B-boy都很有个性,也很硬,很有想法,也许俞津杨怕他俩强强联合,实力太碾压,这样其他队伍就没看头了,节目还能有什么悬念。艾顶流是很能自我安慰的。

    只是粉丝间还是起了点龃龉。潘晓亮和李映桥赶到争执的铺子,是春珍奶奶的糖糕铺子,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俞津杨刚进节目组封闭,李映桥后脚就找了赵屏南和孙泰禾,跟着春珍祖上的配方学做糖糕,还开了直播。

    川明街如今十家铺子里有八家都在直播,唯独春珍这中午十二点切糖糕的直播围观人数最多。刚搬来小画城时,春珍手脚还算活络,凭借着一身糖糕手艺在李映桥这帮小孩里占据一席之位。

    那时她和俞津杨经常蹲在铺子旁,看着蒸汽腾腾的糖糕板子出炉,看着老太太手起刀落,听着刀刃切入糖糕的脆响声,然后将糖糕一块块整齐摞好。她再顺手给白天课堂上惹她生气的俞津杨猝不及防地一后脑勺,看他懵懵地转过头,她跟着哈哈一乐,“别气咯,请你吃糖糕好不好。”

    “不好。”

    那时的俞喵喵个子比她矮,性格也闷声不响,一生气就是这不好那不好的,会跟她说很多个很多个不好。

    现在的俞津杨长得比她高了,有时候夜晚走在川明街上,甚至能帮她挡住半条街的风,连投在青石板路上的影子,都带着成年男性的压迫感。那次在省城游晓矾撺掇他参加比赛说了那么多难听话,她以为他会忍,会和从前被史大胖他们堵在巷子里欺负那样,把拳头藏在裤兜。但现在他几乎没犹豫,甚至这样的架看起来他这几年并没少打。

    其实能感觉到他的性格硬了很多,从前像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因为个子比她小,又老被她打,嘴巴上的便宜自是不肯再让一分。重逢至今没听他对她说过一个不好,无论李映桥讲什么,他都是笑着说好。

    这条街这个点正是热闹,糖糕店门口也围满了看热闹的游客,也有不少人举着手机等着拍,反倒赵屏南和孙泰禾一边手忙脚乱架手机,还没这些游客们稳重,春珍嫌他俩嫌得不行,“哎哟,都说了没到时候不能起锅!灶神要生气的!前两锅是用来的预热的,第三锅的油温最足,你俩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做!”

    游客笑声连连,说这老太太整活呢,不然哪有这么草台的班子,有人大声在她耳边说:“老太太,这俩是你的关门弟子吧?”

    春珍老奶奶白眼翻上天:“倒霉催的,关你门里好了!”

    店铺的人流不自觉分成了两拨,春珍这拨气氛还算融洽,另一拨则剑拔弩张些,李映桥冲进门去,刚想说现在的小年轻怎么那么浮躁,切这么齐的糖糕都治愈不了你吗?

    紧跟着,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干什么!你这小屁孩怎么那么烦啊,都说了,什么俞津杨,我不认识,那么难看的海报还满景区贴,丑死了。”

    嚯!是四一哥啊,只见他倚在一旁糖糕包装区的松木大板桌上,旁边还支着根单拐,笔挺的西装仍旧一尘不染,精气神依旧不减当年,唯独一条裤腿空荡踩在地上,裸露在空气中的是一节冷冰冰的机械金属关节。

    ***

    “啪嗒,啪嗒——”

    俞人杰的拐棍甩在地上,甩得起劲儿,还有点炫耀的意思,转头看李映桥,惯常的口气:“怎么样,小鬼,叔叔走路走得响不响?”

    两人沿着川明街的青石板路往深处走,昔日里的小鬼已经长大,不会再那么欠揍地追着他问东问西。

    她只是沉默,目光却流连。瞥他一眼,又瞥他一眼,看他走得笔直端正,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俞人杰步伐稳健,像棵屹立不倒的青松,直到临街的铺面次第亮起灯,那光线漫到了她眼前,李映桥才看清他衬衫后背上渗透的汗渍。

    她想起从前在外婆家,有两年的寒暑假李姝莉照例去省外跑火车,也没让她跟着,就把她送回外婆家住了两个暑假。外婆家供有一个小佛堂,终年缭绕着细细的檀香,还供着长明灯。

    外婆教她怎么挑灯芯,那枯瘦苍老的手是挑灯芯的一把好手,她那时候眼神还没外婆好使,外婆却总能精准地把一截快要没入灯油中焦黑的芯头重新扯出来,火苗便“噌”一下挣扎着又烧起来。

    外婆和她说,越是烧到尽头,越要挑,要把它的头挑出来,昂得高高的,那火才能烧得旺。人活着,也得是这样,那灯火,那光亮,那希望,都是自己挑出来的,从稠黑的灯油里,也从命运的沉疴里。

    见她没跟上,俞人杰杵着拐杖在一个路口处停下回头,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和清亮,“反正事儿就这么个事儿,我真没招她,也没惹她,好好站那等着那俩活宝切糖糕呢,嘿,恰好听她在背后骂我儿子,说津杨就一花瓶还这么不知好歹。我当然忍不住还嘴了,结果非说我是他粉丝,我说我不是吧,我是他爹你信不,她说你这个老男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我找谁说理去,好在你来了,不然我还真得上医院做亲子鉴定去。”

    李映桥走上前,笑了声,“那您还说您不认识俞津杨。”

    “那不是跟她说烦了吗?”

    “是怕给俞津杨惹麻烦吧。”

    “谁稀罕。”他转身又把拐棍甩得噼啪作响,健步如飞,后背又沁出一层汗,李映桥跟在他身后,慢慢走,打算把他送回家再离开,蓦然想起,自己好像还住在他家里,她的衣服裤子都还混着俞津杨的衣服裤子扔在篮子里没洗呢,她想到这,猛地提起步子追上去。

    “不是!俞叔!等会儿!”

    “干什么,跟我比快吗?”俞人杰脚步越发快,生怕被她撵上,仿佛后面有狗似的,“知道我这腿多少钱吗,三十万!我能让你追上? ”

    “…………”

    俞人杰没见过她下课一秒消失的样子,俞津杨从前要面子,当然也从没和他爹描述过那栩栩如生的场面——李映桥被一群狗追的时候还能一把抱起他就跑,狗完全撵不上她。

    李映桥几乎不到五秒就追上他,恰好堵在家门口,大喘着气说:“俞叔叔,你要不去我办公室坐坐,顺便咱们聊聊创5A的事儿——”

    话音未落,还没等她匀回来这口气呢,背后的门却打开了,李映桥蓦然回头,才发现,这个点惯常黑着的屋内此刻正亮着灯,门里站着一个小人儿,先叫了声爸爸,然后一双眼睛就毫无保留地好奇在她身上打着转,紧跟着,弯腰把地上李映桥平日里穿的那双拖鞋乖乖放到她跟前。

    “小鬼,进来吃饭吧。”俞人杰把拐杖放一旁,头也不回说。(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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