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唇边慢慢凝结起一丝冰碴子似的冷笑。
“自己蠢笨如猪,倒把旁人都当成了傻子?这点子龌龊算计,明眼人来回琢磨个两三遍,还有不透亮的地方?”
“我要是八爷派来的人,就凭你俩刚才干的破事儿,这会儿骨头缝儿都该凉透了,还用得着等帽子叔叔们登门?”
“还有,”林阳的声音陡然抬高,带着铁石砸地般的硬气,“老子一铳撂倒那头大爪子,是实打实有真神供着!”
“县重案调查总队的高队长,还有他手下四个带枪的兄弟,都是活生生的见证人!”
“千钧一发,就是从老虎嘴里,我把老高硬生生抢回来的命!”
“老虎是我亲手打死的,那就该是我的东西。现在那大家伙还撂在雪窝子里冻得梆硬呢!”
“反正眼下这两个混账王八蛋是插翅也难飞了。”
林阳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人群,语气却平常得像在询问邻居借把铁锹。
“屯子里,谁有把子扎实力气?搭个手帮个忙,咱进山拖回来。”
那瞧着就敦实憨厚的大柱二话没说,一个箭步就挤到了最前面,胸膛拍得砰砰响:“我去!”
他一开口,不少人都回过神来,零散却响亮的应和声在冻硬的空气里此起彼伏。
“算我一份!”
“俺……俺也算一个!”
“还有我,我也去!”
林阳轻轻摆了摆手,脸上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的笑意。
“我俩够使唤了。那冻成冰坨的大爪子连着雪爬犁,死沉死沉,两个人拉都费老牛鼻子劲。”
“剩下的人,得给我钉死在这儿,把好了,眼皮子都给我放亮点儿。”
“盯紧了老张家那帮子亲亲眷眷,别让他们钻了空子,偷偷摸摸把人给我弄跑喽!”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字字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眼下这篓子捅穿了天,可不是耍嘴皮子闹着玩儿了!”
“他们爷俩不光把屯里人的血汗钱当私房往兜里扒拉,还敢胆大包天,去勒索山里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八爷!”
他特意咬重了后半句,目光如钉子般戳向面如死灰的张继生。
“这可是你张继生自个儿情急之下,亲口吐噜出来的!”
众人只觉得脸上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过,火辣辣地发烧发烫。
谁能想到啊,平日里在屯子里高高在上,吆五喝六的村长父子俩,竟然是蒙着全屯子老老少少当猴耍的老骗子!
被愚弄数年的愤怒像野火燎原,掺和着后知后觉的羞愧,在胸腔里烧得滚烫翻滚,直往上涌,嗓子眼都堵得难受。
这正是林阳要的结果。
悄无声息解决这对父子并不困难。
可张家在靠山屯盘踞了不止十年二十年,盘根错节,扯着骨头连着筋。
打下去一个老的,难保不会过些日子又冒出个顶着“村长”名头的张家子侄来。
如今,靠山屯人心里埋了多年的那点火星子,被林阳这桶滚油当头浇下,算是彻底点着了,燃成了冲天的烈焰。
张继生眼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周围全是喷火的眼睛,情知大势已去,彻底失了心发了癫。
满口的污言秽语如同毒蛇的信子,从他牙缝里喷溅出来。
“林阳,我操……”
只可惜,那最恶毒狠厉的下半句还在他肿胀的喉咙里翻腾,尚未吐出的当口。
林阳的右手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不知何时已从怀里抄出那把锃亮精巧的弹弓。
一枚棱角锋利的石子带着刺耳的厉啸,“啪”地一声,精准狠辣地砸在张继生那肿胀发紫的厚嘴唇上。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撕裂了站台凝固的空气。
两颗白生生的大门牙混着紫黑色的血沫子,从他豁开的嘴里飞溅出来。
那嘴唇瞬间如同烂桃般高高肿起,鲜血如同泉涌,顷刻间将他那脏兮兮的破棉袄前襟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
林阳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腊月里刮过松花江面的刀子风。
“再多喷一句粪土,你那张嘴里的牙,一颗也别想囫囵个地留着。”
“我现在就是当场一铳崩了你,算上老虎那笔账,也不过是多蹲几天号子听几句闲话批评!”
“你们爷俩这些年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缺德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十挺机关枪突突上十回,都不够抵你们欠下的债!”
“老老实实在号子里等着吃花生米儿吧!到时候,铁花生米儿给你塞嘴里,够你在黄泉路上慢慢嚼着磨牙,解解馋虫了!”
靠山屯的村民们听着这如同判词的话,浑浊的眼睛里像被投入了火种,骤然亮了起来。
没了张老根和张继生这两座压得人脊梁骨都要断了的大山,屯里那片被他们占了几十年的天,总算能轮到自己挺起腰杆来扛了!
老张家的人还想当村长?
趁早死了这条心!
眼下这层窗户纸捅破,借着这把燎原的火,正好把张家这些年压着盖着埋着的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一件件全都从土里刨出来,好好晒晒这冬日的太阳!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吉普车喇叭声打破了屯口风雪弥漫的死寂,蓝白色的警车碾着冰碴子滑停在站台前。
帽子叔叔们到了。
带队风风火火跳下车的,正是周亮。
他原本带着小队正在追查一桩跨省的盗窃案线头。
一听报信儿的小年轻急赤白脸地说靠山屯出大事了,动了真铁,还直接牵涉到了林阳,那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二话不说,立刻丢下手头一切,拉上人手发动吉普车就往这边猛赶。
报信的人说得清楚:村长张老根父子俩持枪想要抢劫杀人,结果踢到铁板,反被林阳一人把两条腿都打折了!
这一路上,周亮的心悬在油锅里煎着,七上八下就没个着落。
吉普车一个甩尾刹死在屯口时,他一眼就看见林阳腰杆挺直地站着,正跟几个靠山屯的壮实汉子低声交代着什么。
气氛看着竟算不上剑拔弩张。
直到这时,他那颗提溜了一路的心才“咚”地一声落回肚子里。
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后脊梁上的冷汗已经把里头的棉毛衫都浸透了,冷飕飕地贴着皮肉。(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