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部研制成功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501厂。
工人们奔走相告，脸上的喜悦和自豪比过年吃了肉还要浓烈。
然而这份喜悦，在909科的办公室里却丝毫感受不到。
气氛压抑得可怕。
“不行！绝对不行！”
炸药车间主任赵卫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陆科长！我求求您了，收回这个命令吧！”
“用用用……用液压机去压TNT？”
“这不是生产，而是在拉着全厂几千口人一起自杀啊！”
不光是他，昨天还对陆重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那几位老师傅，此刻也是一个个面如土色，眼神里全是惊恐。
钳工孙师傅壮着胆子劝道：“是啊，陆科长，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液压机几百吨的压力，别说是炸药了，就是一块钢锭都能给你压成铁饼！”
“那炸药还不得当场就炸了？”
陆重提出的这个想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甚至超出了他们对作死的理解。
疯了，陆科长刚上任就疯了！
李云虎坐在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这一次，连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军代表都觉得心里发毛。
他相信陆重，但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陆重看着众人惊恐的表情，并没有生气。
恐惧源于未知。
这些老师傅没见过这种方法，怕也是正常的。
他平静地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仿佛那根粉笔随时会爆炸一样。
“谁说我们要直接压TNT了？”
陆重开口，短短一句话却瞬间稳住了众人的慌乱。
他指着昨天写下的炸药配方说道：“我们压的是加入了钝化剂，敏感度已经大大降低的混合炸药。”
“这就好比干透了的木头一点火星就能点着。”
“但一块浸了水的湿木头，你就是用火烧它也得先冒半天烟。”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炸药变成湿木头。”
这个比喻让众人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陆重继续说道：“当然光是这样还不够。”
“直接用钢制的模具去压，金属摩擦产生的静电和热量依然有引爆的风险。”
他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个新的模具设计图。
“所以我们的模具，要做成三层结构。”
“最外层是高强度的钢壳，用来承受液压机的巨大压力。”
“中间层我们要用浸透机油的牛皮做成一个缓冲层。”
“直接接触炸药的最里层，我们用木头！”
“用浸泡过石蜡的硬木，比如桦木或者梨木！”
“钢、皮、木！”
“用最硬的壳包着最软的心！”
“用非导体的木头，去隔绝一切可能产生静电和摩擦发热的风险！”
看着黑板上那个匪夷所思的三层模具，所有人都看傻了。
把牛皮和木头，用到上百吨压力的精密模具里？
这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
这还是他们熟知的工业么！
赵卫国看着那个设计图，嘴巴微动。
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因为陆重的每一个设计，都精准地预判并规避了他能想到的所有风险点！
这个方案听起来荒谬绝伦，但仔细一想却又好像真的可行！
赵卫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就算模具没问题，可几百吨的压力，万一……”
“谁说要用几百吨了？”
陆重再次反问。
他走到车间那台巨大的苏制液压机旁，拍了拍那冰冷的机身。
“这台机器的压力是可调的。”
“我们根本不需要那么大的压力。”
“根据我的计算，要让炸药达到理想的密度，只需要一个大气压的1500倍左右。”
“作用在模具上，大概只需要30吨的压力就足够了。”
“只需要把这台机器的压力阀调到最小档的十分之一，就完全够用了。”
说完，他看向已经彻底石化的众人，淡淡地说道：“现在还有问题吗？”
众人纷纷傻傻的摇头。
没有问题。
所有的问题，都被陆重用无可辩驳的知识储备一一解答。
要是这样他们还不懂，只能说他们这些年白干了！
李云虎掐灭烟头站了起来。
他走到陆重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子，我他娘的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干！”
“就按你说的干！”
“今天我李云虎就把命交给你了！”
“你要是能成，我给你摆酒庆功！”
“你要是失败了，黄泉路上老子陪你一起走！”
有了李云虎这番赌上性命的表态，再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整个909科，再次疯狂地运转起来。
找木匠做木模，找皮匠硝制牛皮，找机修工改造压力阀……
没有人再有任何怀疑，所有人的心里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跟着陆科长创造奇迹！
当天下午。
冲压车间被全面清场，所有无关人员都被疏散到了五百米之外。
李云虎、王振华，和909科的核心成员们，则躲在一个用沙袋临时堆起来的坚固掩体后面。
巨大的液压机前只站着陆重一个人。
他亲自将那个填充好了混合炸药的三层模具，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压床的正中央。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卫国紧张得猛咽口水。
他闭上眼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天爷保佑，鲁班祖师保佑，一定要成功啊……”
陆重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操作台前。
他的手，缓缓推下了启动杆。
嗡！
巨大的液压机顿时发出了轰鸣声。
重达数吨的冲压头，开始缓缓地向下移动！
掩体后面，所有人都死死地捂住了耳朵，甚至有人已经下意识地趴在了地上。
李云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缓缓下压的冲压头，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点。
终于，冲压头接触到了那个奇怪的模具！
咯吱！
一声轻微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揪！
就是现在！
要爆了吗？！
一秒，两秒，三秒……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没有发生。
液压机的压力指针缓缓上升，然后稳稳地停在了陆重预设的30吨刻度上。
成了？
就这么成了？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陆重平静地走上前，从压床上取下那个完好无损的模具，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它一层层打开时。
一块表面光滑如玉的黄色炸药块，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它的品相，比昨天那块手工制作的好了十倍不止！
“成功了！”
“真的……真的成功了……”
“我看到了什么，神迹么？”
短暂的寂静之后，掩体后面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狂的欢呼！
工人们又一次见证了一场奇迹！
李云虎一屁股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湿透了。
他看着淡定地拿着炸药块走过来的陆重，咧开嘴笑了。
陆重看着手中的杰作，眉头却再次微微皱起。
战斗部和发射筒都有了。
但是瞄具呢？
没有一个可靠的瞄准装置，再厉害的火箭筒，也只是个大号的二踢脚。
他需要一个能让普通士兵也能在四百米外精准命中坦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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