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地笼罩着扬州城。
白日喧嚣的声早已沉寂,唯有运河的水波在月下无声流淌,更添几分诡秘。
第一次倍感“做贼心虚”的陆棉棉心跳得如同擂鼓,紧跟在薛煌身后,两人如鬼魅般悄然潜至金玉记的后院墙下。
白日里就客人稀少的桐油铺子,此刻大门紧闭,更显一片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桐油气味,混合着更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暗夜中倒是格外的诡异。
薛煌做了个手势,两人身法轻捷,无声翻入院墙。
院内静得可怕,堆放着一排排硕大的木桶,里面装的显然就是桐油。按照小覃子一早打听好的位置,金玉记为了存储桐油在地下挖了一个中型的地窖,想来那些冰块应该就被存储在地窖之中。
薛煌的眼在黑暗中精准地辨别着方位,朝侧后方一处紧锁的屋宇潜行过去。
陆棉棉紧紧跟随,手心全是冷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极力控制着呼吸。
就在薛煌的手即将触碰到库房沉重铁锁的瞬间——
“哪里来的贼人!”
一道锐利的惊呼声毫无征兆地从侧上方袭来!那人似乎反应一刻,随后袖中似有暗箭飞出,剑气直逼薛煌的要害。
薛煌反应快如闪电,他头也不回,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倏然拧转,右手闪电般探出,“叮”一声脆响,一道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的暗器已被他两指稳稳夹住!
是一枚淬了毒的菱形飞镖!
“呼?!”陆棉棉吓得魂飞魄散,低呼出声。
“哼!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摸到我金玉记的后院,哪里来的小贼如此下作,今日碰到爷爷我也算是你倒霉,今天就让我替你爹娘来教教你该如何做人。”
话音落下,金玉记掌柜的身影带着凌厉的风压,猛地扑袭而下!他手中并无兵刃,但那双蒲扇般的大手,裹挟着开碑裂石般的劲风,直直地拍向薛煌头颅!
出手之狠辣,速度之迅猛,绝非普通人能有的身手,这样俊的身手起码会有上十数年的修为!
听到“爹娘”二字,薛煌眼底寒光乍现,在对方掌风袭到的刹那,他竟不闪不避,右手化夹为掌,运足内力,悍然迎击!
“嘭——!”
沉闷如擂鼓的巨响在寂静的院中炸开!两股雄浑霸道的内力猛烈相撞,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离得稍近的几个空桐油桶竟被硬生生震得“咣当”作响,向后挪动了半尺!
陆棉棉被这股劲风逼得连连后退,几乎站立不稳,震惊无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只见店铺掌柜——那个白日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此刻被薛煌的内力震慑的发须散乱,但眼中精光四射,周身气血翻涌,显露出极其深厚的内力根基!
随后,他的身影又被藏起来的月光淹没融入黑暗之中。
他显然完全没料到薛煌敢硬接他这势大力沉的一掌,更没料到对方的内力竟如此雄浑精深,丝毫不落下风!
掌柜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更深的阴鸷。他变掌为爪,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变招,抓向薛煌手腕脉门。
其招式狠毒刁钻,狠厉之中又透着大开大合的刚猛,竟是江湖上少见的刚猛爪功!
薛煌冷哼,身体不退反进,手腕灵蛇般一抖,巧妙避开这一抓,同时左手化指为剑,疾点对方肋下要穴。
他的动作飘逸诡谲,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凌厉杀机。
两人瞬间便缠斗在一处,身影快得在月光下几乎化作两道模糊的影子。他们每一次交锋都掀起阵阵劲风,卷动着地上的尘土,也搅动着陆棉棉紧绷到极点的心弦。
月光浮现,两人看清了彼此的容貌。
“你是……”掌柜一愣,周身涌动的内力一瞬间被压制回体内,“你是前段时间来我店里面查案的大人,你现在为何会出现在我家后院?”
异变陡生!
陆棉棉看到掌柜收起了戾气,眼下的目的是查案不是缠斗,她上前一步,主动解释:“掌柜的且慢动手!是我们!”
陆棉棉急忙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这是京城来的薛大人!白日里我们是来过,正是为调查梁巍梁大人遗体失踪的案子!”
她边说,边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腰间那块冰凉的、象征着她新任身份的腰牌,仿佛要汲取一丝支撑的力量。
她不敢看薛煌此刻冷峻的神色,她也是刚当捕快没有几天,她不知道这样主动和嫌疑人解释他们的意图会不会有损官场人的体面,但她只想快些无伤亡地步入案件主题。
陆棉棉飞快地对掌柜继续道:“我们查知金玉记近日购冰异常,恐与梁大人下落有关!我等深夜潜行实属无奈,只为寻得真相,绝无他意!还请掌柜息怒且解释一番!”
掌柜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不过可以感觉到他紧绷的身形明显放松了下来,眼神中的锐利和杀气如潮水般退去,换上了浓浓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借着月光仔细辨认薛煌冷峻的面容和陆棉棉那张带着市井气的年轻面庞,终于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原…原来是京城中来的贵人薛大人和这位小捕快官爷……”或许应该叫官娘……
掌柜的声音干涩,他飞快地瞟了一眼薛煌,接触到对方那幽深冰冷、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时,心下一凛,不由得微微低下头,带着几分惶恐拱手道:“小人鲁莽,冲撞了大人!实在该死!望大人恕罪!”
薛煌并未立刻回应掌柜的请罪,姿态冷硬而疏离。
他那双在月光下依旧毫无温度的黑眸,淡淡扫过掌柜的脸,又投向黑暗中那把紧锁着通往地窖入口的门锁。
无需言语,那压迫感十足的眼神已然传递出不容置疑的命令。
掌柜是个精明人,立刻领会了薛煌的意思,也明白再试图遮掩或辩解已毫无意义,反而可能引来更大的祸端。他的肩膀微微塌陷下去,泄出几分疲惫和认命。
“大人明察秋毫……”掌柜的声音带着无奈,从腰间摸出一把铜钥匙,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院中格外清晰。“梁大人的遗体确实在小店的地窖之中,小店从冰窖购买大量的寒冰正是为了保存梁大人的遗体。”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打开。
沉重的门被掌柜用力推开,一股比外界强烈数倍的、混合着陈年桐油气味和刺骨寒气的阴风,夹带着更浓郁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诡异香,猛地扑面而来,让陆棉棉不禁打了个寒噤。
掌柜侧身让开通道,语气复杂:“大人……您要找的……就在这下面了。里面……请小心地面湿滑。”
他说完,主动点燃墙边的一盏油灯提在手中,示意由他带路。
陆棉棉跟上掌柜的身形,薛煌从身后拉扯住陆棉棉的胳膊。陆棉棉抬头,眼里满是不解。
薛煌连看都未再看掌柜一眼,径直迈步踏入黑暗冰冷的地窖入口,“你跟在我的身后。”
陆棉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和莫名的寒意,紧随其后。
地窖内的寒气如同实质的针刺,瞬间穿透了薄薄的衣物。
掌柜领着他们绕过几个空空的用来装桐油的木桶,走向最深处、寒气最盛的区域。
冰块堆成的冰床上赫然躺着梁巍的遗体。(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